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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連環(huán)計(jì)-《紅樓華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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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香村里頓時一片靜謐,落針可聞。信不過太醫(yī)?這分明是信不過王夫人啊。賈母只覺臉面臊得通紅,今兒這臉面是徹底掀了去,只怕回頭兒就成外頭勛貴人家茶余飯后的談資。

    事已至此,賈母又能如何說?賈家出了這等事兒,李惟儉總是蘭哥兒的親舅舅,一時情急帶了家去診治,任誰都說不出什么。

    思量半晌,賈母正不知如何開口,就聽探春說道:“儉四哥與太醫(yī)院王太醫(yī)最是熟稔,但有病癥,王太醫(yī)都是手到病除。祖母安心,料想待診治好了,蘭哥兒自然就回來了。”

    “也是。”

    賈母應(yīng)下,又吩咐回返榮慶堂。這一日折騰的,賈母一早兒就疲憊不堪了。于是鴛鴦、琥珀攙扶了老太太去乘肩輿,臨到肩輿跟前兒,賈母方才后知后覺尋了玻璃吩咐道:“哥兒跟前兒不能短了人伺候,你快帶兩個妥帖的去照看著,但有變故,趕快打發(fā)人來知會我。”

    玻璃應(yīng)下,領(lǐng)著兩個紅了眼圈兒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往會芳園而去。

    肩輿一路將賈母抬到榮慶堂,賈母方才由鴛鴦攙扶著坐了軟塌。賈母嘆息著道:“主母不慈,闔家不寧啊。”

    鴛鴦本心要開口勸慰兩句,可不待其開口,便聽得外頭呼喊‘老太太’連連,跟著便見幾個丫鬟攙扶著王夫人入了內(nèi)中。

    王夫人方才被李惟儉當(dāng)面懟得顏面皆無,心下自然憤恨無比。回到院兒里便摔了東西,任憑薛姨媽如何勸說也不管用。心下正思忖著如何報(bào)復(fù)李惟儉呢,轉(zhuǎn)頭兒便聽得賈蘭因吃了自己送去的馬蹄糕中了毒。

    王夫人急得跳腳,這檔口出了這檔子事兒,豈非要她的命?當(dāng)下急急忙忙便往榮慶堂而來。

    入得內(nèi)中,王夫人頓時撲倒在地,叫道:“老太太,蘭哥兒也是我嫡親的孫兒,我再如何也不會謀害了蘭哥兒啊。”

    隨行而來的薛姨媽也道:“老太太,這其中怕是有什么誤會。那馬蹄糕是昨兒送去的,說不得是蘭哥兒房里熱,那馬蹄糕才發(fā)了霉。”

    賈母惱道:“什么話?我看姨太太還是莫要開口了,如今正月都沒出,什么糕點(diǎn)隔了夜就能發(fā)霉?”

    “這……”薛姨媽討了個沒臉,寶姐姐緊忙道:“老太太,我看此事不好妄下論斷。先前蘭哥兒可是在竟陵伯府,說不得晌午在伯府吃了什么不干凈……我不是說伯府要害了蘭哥兒,只是這下頭人辦錯了差事也是有的。”

    賈母蹙眉道:“蘭哥兒如何還不知,這事兒暫且別提了。我這一日提心吊膽,實(shí)在受不得驚嚇了,太太與姨太太先去歸置吧。”

    王夫人與薛姨媽對視一眼,情知這會子是黃泥掉進(jìn)褲襠里,說什么都沒用。只得起身告退,領(lǐng)著一眾丫鬟婆子緩步而出。

    這一行方才走,大奶奶李紈便從王府回返。聽聞寶貝兒子出了事兒,頓時嚇得粉面失色,跌跌撞撞便往伯府趕去。

    素云、碧月兩個一路攙扶,待過了會芳園到了前院兒,這才撞見來迎的紅玉。

    李紈一把將其抓住,哆嗦著問道:“紅玉,蘭哥兒如何了?”

    紅玉沒說話,先行四下看了看,這才說道:“大奶奶莫慌,蘭哥兒這會子好著呢。”

    “啊?”

    紅玉示意李紈莫聲張,悄然引著其進(jìn)了東路院,到得正房里便見賈蘭正坐在桌案旁胡吃海塞,一旁的李惟儉還在嘮叨著:“自作主張,是藥三分毒,那什么藥丸可能隨便吃的?”

    賈蘭笑道:“舅舅,我都說了,那龍膽瀉肝丸最是敗火,剛好這幾日有些上火,我便多吃了一丸。”

    “胡鬧!早知這樣,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你牽扯進(jìn)來。”

    賈蘭就道:“舅舅自己個兒說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自小瞧著媽媽受委屈,有此等良機(jī)脫得樊籠,可不就要獅子搏兔全力以赴?”

    李惟儉轉(zhuǎn)頭兒尋了個扇子敲打賈蘭的腦袋:“說一句頂一句,先生就教你如何頂嘴了?”

    賈蘭忽而正色道:“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面上一垮,嬉笑道:“這可是舅舅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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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琴在一旁笑著勸說道:“四哥哥,蘭哥兒左右無事,你瞧這臉色也逐漸好轉(zhuǎn)了。方才王太醫(yī)診治過,都說了無大礙,四哥哥又何必揪著不放。”

    李惟儉惱道:“你知道什么?這要是讓大姐姐知道了,怕是我得吃不了兜著走!”

    話音落下,李紈板著臉轉(zhuǎn)過屏風(fēng)來,李惟儉、寶琴、賈蘭趕忙見禮。李紈仔細(xì)觀量了賈蘭一眼,眼見親兒子果然無恙,又瞪了李惟儉一眼,這才快步落座,氣哼哼道:“甫一回來便聽蘭哥兒中了毒,儉哥兒,你這是要鬧哪樣兒啊?”

    李惟儉正色道:“為大姐姐與蘭哥兒日后計(jì),將王氏關(guān)進(jìn)家廟!”

    “啊?這……”

    李惟儉說道:“大姐姐心善,又是個藏不住事兒的,是以我才尋了蘭哥兒計(jì)較。好歹這事兒算是成了一半,就看明日結(jié)果了。”

    李紈不知所措,好半晌才道:“何至于如此啊?”

    賈蘭過來扯著李紈的胳膊道:“媽媽不知,先前林姑姑被換了太醫(yī),下的都是虎狼之藥,隨即便被祖母又換了回來;其后林姑姑藥膳斷斷續(xù)續(xù),這可都是太太背后做的手腳。

    舅舅沒發(fā)跡前,我與媽媽過的是什么日子?想要自己個兒的份例都要使足了銀錢才能得了。父親為二房嫡長,我為嫡孫,太太何以苛待我們母子至此?虧得舅舅發(fā)跡了,咱們?nèi)兆硬藕眠^了幾年。

    先前老太太下了太太管家差事,說不得來日二房便要分家出去。若來日還是太太管著,咱們哪里還有如今的好日子?”

    李紈憋悶半晌道:“再如何,也不好害人啊。”

    賈蘭說道:“舅舅說了,大丈夫當(dāng)斷則斷,不可有婦人之仁。”

    李紈氣惱,指著李惟儉道:“看看你把蘭哥兒都教成什么樣子了!”

    李惟儉笑道:“這不挺好?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大姐姐,這世道君子可不好過啊。”

    李紈嘆息一聲,沒再糾結(jié)此事,只道:“好歹也要知會我一聲兒,哪兒有你們兩個就辦了的。”頓了頓,又道:“如今又該當(dāng)如何?”

    不用李惟儉發(fā)話,寶琴就道:“大姐姐與蘭哥兒只管在伯府住著就是,王府那邊廂暫且告上幾日假就是了。”

    此時紅玉進(jìn)來,笑著道:“大奶奶,后頭的院子拾掇了。”

    李惟儉生怕李紈再嘮叨,趕忙打發(fā)賈蘭道:“吃好了就跟你媽媽去安置了。這幾日先憋著吧,過幾日再露頭。”

    賈蘭應(yīng)下,扯著李紈往后頭去了。

    此時傅秋芳去自己院兒小憩,旁的姬妾各執(zhí)其事,正房里便只余下李惟儉與寶琴。

    “四哥哥——”寶琴上前乖巧為其揉捏肩頭。

    李惟儉隨口道:“琴妹妹不怪我心狠手辣?”

    寶琴就道:“榮府太太視四哥哥為仇寇,仇怨早已結(jié)下,大姐姐與蘭哥兒又在榮府,四哥哥不斬草除根,來日只怕一直要惦記著。”

    李惟儉舒了口氣,閉目探手擒了寶琴的小手。寶琴又道:“再說榮府老太太還是明事理的,心下又早就對太太不滿,斷不會因此與四哥哥交惡。”

    “嗯。”

    寶琴揉捏兩下,問道:“是了,四哥哥先前應(yīng)承了老太太,林姐姐果然要從賈家出嫁?”

    “呵,”李惟儉笑道:“先前是答應(yīng)了,如今又出了這等事,我便是反悔,老太太也說不出什么。再者說了,就算要從榮府出嫁,我也沒說這幾日就送林妹妹去榮府吧?待上月余,臨出嫁時再回去,老太太也只能說我寬厚。”

    寶琴贊道:“以二嫂子的手段,有月余光景緩沖,定然早就將各處換成了自己認(rèn)。四哥哥又與二嫂子交好,如此也就萬無一失了。”

    李惟儉暗道,何止是交好?還接連交好了兩回呢。

    過得半晌,寶琴又道:“只可惜了那十萬兩銀子。”

    李惟儉睜開眼笑道:“小財(cái)迷。老泰山臨終前可沒說那銀子是林妹妹的嫁妝。當(dāng)日老泰山心知肚明,這十來萬銀子就是林妹妹的養(yǎng)育銀子。只有將賈家喂飽了,又不提及是嫁妝,再瞞了賜婚之事,林妹妹方才有驚無險(xiǎn)捱到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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