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偏寶釵此時道:“云丫頭白高興了,過會子我們?nèi)サ昧耍闩率侨ゲ涣四亍!?
湘云眨眨眼,頓時恍然,旋即癟起嘴來。如今待字閨中,不好往夫家走動,可不就去不成?
眼見湘云臉上掛著郁郁,三姑娘探春便道:“我們?nèi)缃竦故悄苋プ隹停笳f不得云丫頭就常住隔壁了,少去個一回兩回的又算得了什么?”
湘云被打趣的頓時紅了臉兒,與探春鬧了好一番才罷休。
吵吵嚷嚷,鳳姐兒眼見著困乏,黛玉便笑道:“鳳姐姐這會子正燒著呢,最怕吵嚷,我看咱們還是散了吧。”
當(dāng)下一眾金釵自鳳姐兒院兒出來,進得大觀園各自去裝扮。因著二姑娘迎春還在東院兒,探春便與邢岫煙走在一處。
探春心思細(xì)膩,偷眼觀量,便見邢岫煙換了一身兒銀鼠皮外氅,身上卻再無旁的點綴。因是過了蜂腰橋便與其道:“邢姐姐過會子可還要換衣裳?”
邢岫煙笑著搖頭。
探春便道:“那來我的秋爽齋可好?我正犯愁不知明兒穿什么好呢。”
“好啊。”邢岫煙應(yīng)下,隨著探春去了秋爽齋。
探春果然選了幾樣衣裳讓邢岫煙幫著選,邢岫煙幫探春選過,探春便自梳妝臺里尋了個物件兒,笑著塞給邢岫煙道:“總不好平白勞煩邢姐姐,這玉佩與你這衣裳極配,我看不如送與你。”
邢岫煙趕忙起身推拒,探春就道:“又不是什么好物件兒,邢姐姐又何必推脫?”
說著探春又為其系上,扯著其到鏡子前道:“瞧瞧,這下更好看了。”
邢岫煙如何不知,探春這是趁機送自己妝點的物件兒?她心下感念,略略掃量,便見點心匣子里只余下幾枚糕點。
邢岫煙便笑道:“我自己個兒私下做了些梅花糕、海棠糕,過會子也送來讓三姐姐嘗嘗。”
她雖比探春大一些,卻因著出身只管園子里的姑娘都叫姐姐。
探春也笑著應(yīng)下,二人又說過一會子話,邢岫煙這才告辭而去。出得秋爽齋來,迎面便撞見了往薛姨媽處去的寶釵。
二人半路遇見,一并過了蜂腰橋停步敘話。
寶釵掃量一眼,眼看邢岫煙外頭雖罩著大衣裳,內(nèi)里卻只是夾衣,因是便蹙眉問道:“這天愈發(fā)的冷了,你怎么還穿著夾的了?”
岫煙見問,低頭不答。寶釵便知道又有了緣故,因又笑問道:“上個月月錢不是方才放過?”
鳳姐兒管家時,因著自己個兒不差錢也不用往外放銀子,是以都是月初放月例;到了王夫人管家,這銀子放在外頭別有用處,時而拖到月中,時而會拖到月底。
岫煙道:“不相干的。因姑媽打發(fā)人和我說,一個月用不了二兩銀子,叫我省一兩給爹媽送出去,要使什么,橫豎有二姐姐的東西,能著些兒搭著就使了。
姐姐想,二姐姐也是個老實人,也不大留心。我使她的東西,她雖不說什么,她那些媽媽、丫頭,哪一個是省事的,哪一個是嘴里不尖的?
我雖在那屋里,卻不敢很使她們,過三天五天,我倒得拿出些錢來給他們打酒買點心吃才好。因此,一月二兩銀子還不夠使,如今又去了一兩。前兒我悄悄的把綿衣服叫人當(dāng)了幾吊錢盤纏。”
寶釵聽了,不免心下憐憫,愁眉嘆道:“總這般也不是個法子……依我說,你如今也到了歲數(shù),不若早早尋個婆家。
等我和媽再商議,有人欺負(fù)你,你只管耐些煩兒,千萬別自己熬煎出病來。不如把那一兩銀子明兒也索性給了他們,倒都歇心。你以后也不用白給那些人東西吃,她們尖刺讓他們?nèi)ゼ獯蹋南侣牪贿^了,干脆自己個兒走開。倘若短了什么,伱別存那小家兒女氣,只管找我去。便是你怕人閑話,只管打發(fā)小丫頭悄悄的和我說去就是了。”
岫煙面上羞紅,低頭答應(yīng)了。心下不禁暗嘆一聲,此時結(jié)親講究門當(dāng)戶對,她家不過是小門小戶,又哪里去尋一門妥帖婚事?
心下不禁想起蘇州時比鄰而居的李惟儉來,旋即又暗自搖頭。如今人家貴為一等伯,勢力人家女兒上趕著給人家做妾都不好,自己這寒門小戶又如何攀扯的上?只怕當(dāng)日種種,不過是存心逗弄吧?
寶釵又指她裙上一個碧玉佩,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岫煙回神忙道:“這是三姐姐給的。”
寶釵點頭笑道:“她見人人皆有,獨你一個沒有,怕人笑話,故此送你一個。這是他聰明細(xì)致之處。但還有一句話,你也要知道:這些妝飾原出于大官富貴之家的小姐,你看我從頭至腳,可有這些富麗閑妝?然七八年之前,我也是這樣來著,如今一時比不得一時了,所以我都自己該省的就省了。咱們?nèi)缃癖炔坏盟齻兞耍傄簧珡膶嵤胤譃橹鳎槐乇人齻儾攀恰!?
岫煙笑道:“姐姐既這樣說,我回去摘了就是了。”
寶釵忙笑道:“你也太聽說了。這是她好意送你,你不佩著,她豈不疑心。我不過是偶然提到這里,以后知道就是了。”
岫煙忙又答應(yīng),又問:“姐姐此時哪里去?”
寶釵道:“我到媽媽處。你且回去把那當(dāng)票叫丫頭送來,我那里悄悄的取出來,晚上再悄悄的送給你去,早晚好穿,不然風(fēng)扇了事大。但不知當(dāng)在哪里了?”
岫煙道:“叫作‘恒舒典’,是鼓樓西大街的。”
寶釵笑道:“這卻巧了!”心下不由暗忖,這邢岫煙性子溫厚穩(wěn)重,懂得處世,又淡定自然,只可惜家世寒微了些,加之哥哥薛蟠又早娶了夏金桂,不然倒是個好嫂子。轉(zhuǎn)念一想,如今薛蝌隨著儉四哥也做了官,說不得來日也有個前程。
且前一回險些就要與媽媽翻了臉,何不撮合二人一番,一來送個人情,二來也與二房緩和一番?
想明此節(jié),寶釵愈發(fā)篤定這主意極好。
面前岫煙聽說,便知是她家的本錢,也不覺紅了臉,一笑,二人便各自走開。
岫煙進得綴錦樓里,便見小丫鬟篆兒與良兒正苦著臉一并發(fā)愁。篆兒自是隨著邢岫煙自蘇州來的,那良兒卻是賈母眼見她只一個使喚丫鬟,便又打發(fā)來的。
見得邢岫煙回來,良兒起身忙旁的活計,篆兒便扯著邢岫煙道:“姐姐,方才那刁婆子又要說怪話,話里話外又要姑娘買酒買肉!”
邢岫煙嘆息一聲,道:“可說旁的了?”
篆兒搖頭道:“那婆子只說二姑娘的脂粉也是有數(shù)的,不好多用了。”
邢岫煙咬牙道:“過會子你去街上買一些就是了,我不用二姐姐的就是。”
篆兒發(fā)愁道:“往常司棋姐姐在時,雖也說尖酸話兒,可卻從不在意姑娘用什么。如今司棋姐姐一走,那些丫鬟、婆子一個個都成了討債的。”頓了頓,又道:“姐姐,李伯爺可是欠著咱們?nèi)饲槟兀憬銥楹尾蝗デ罄畈疇敚俊?
邢岫煙正色道:“不過是些許吃食,哪里就算人情了?且先前人家也用東西換了的。李伯爺不過隨口一說,偏你當(dāng)了真。”
篆兒不肯死心,將邢岫煙扯到床邊道:“不是啊,我看李伯爺說話時極認(rèn)真的。要我說,姐姐也該與李伯爺常往來著,不好每回伯爺一來姐姐就往后躲。分明是他欠下姐姐的,怎地反倒是像姐姐欠了他的?
我看那李伯爺也是個貪花好色的,昨兒我瞧那香菱,還有先前的晴雯,都是一等一的顏色。說不定李伯爺就——”
“住口!”邢岫煙頓時惱了,教訓(xùn)道:“再渾說我就趕你回蘇州!”
篆兒頓時面上訕訕,癟著嘴道:“不說就不說。”
邢岫煙道:“我人雖窮,卻也不是攀附權(quán)勢的,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平白將我說成了那勢利眼。”
篆兒面上唯唯,心下不以為然。清高?清高又有何用?過日子還不是要柴米油鹽?不信看看這園子里,沒了銀錢使喚,誰拿正眼瞧過她們主仆二人?
邢岫煙眼見篆兒并未聽進去,嘆息道:“罷了,與你說不通。你待會子先撿些梅花糕、海棠糕,送一匣子給三姐姐;再尋了當(dāng)票給寶姐姐送去。”
篆兒也不問緣由,悶聲應(yīng)下。當(dāng)即撿了一匣子糕點,又將當(dāng)票藏好,這才起身出了綴錦樓。
外間寒風(fēng)一吹,篆兒不禁打了個寒顫。眼見往來丫鬟多是穿著珍珠毛(羊羔皮),有些大丫鬟還穿著鼠皮,單自己一個還穿著棉衣,篆兒便不由得忿忿。心下不禁暗忖,姐姐要臉面不愿去尋李伯爺,自己一個小丫頭左右也沒臉面,干脆去求一求李伯爺吧,說不得往后就有好日子過了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