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哪兩大失誤呢?第一,殺戮功臣。 李軌從河西舉兵,到后來一步步占據河西,建立涼國,曾經跟隨李軌舉兵的功臣宿將,為他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以說,沒有這些功臣的鼎力相助,李軌便不會有如今的一番事業。可是,在成就大業之后,李軌卻像不少開國皇帝一樣,在取得天下之后,對功臣元勛揮起了屠刀。 比如,當初跟隨李軌舉兵的功臣之一的梁碩,便成為了一個無辜冤死的功臣。梁碩此人,是最初追隨李軌舉兵的五人之一。在李軌起兵征戰河西之初,梁碩便是李軌的主要謀士,頗有智謀,為李軌出謀劃策。李軌稱帝之后,梁碩官至吏部尚書,身居高位。可是,勞苦功高的梁碩,最終也難逃兔死狗烹的結局。 在李軌稱帝,建立涼國之后,梁碩在朝中,與同僚之間發生了嚴重的矛盾,致使最后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根據《舊唐書·李軌傳》的記載: 初,軌之起也,碩為謀主,甚有智略,眾咸憚之。碩見諸胡種落繁盛,乃陰勸軌宜加防察,與其戶部尚書安修仁由是有隙。 眾所周知,李軌崛起于河西。他最初征戰河西的時候,他手下的河西軍,大部分士兵都是河西當地的胡人。并且,李軌更是收降了勇猛善戰的西突厥騎兵。在李軌征戰河西的過程中,這群胡人士兵,為李軌立下了赫赫戰功。李軌稱帝后,這些胡人自然個個加官進爵,在涼國政權中身居要職。 可是,梁碩身為李軌政權中的重要成員,卻有一種深深的憂慮。梁碩的這種憂慮,源于他對胡人官吏的不信任,始終覺得這些胡人不可靠。梁碩認為,這群胡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萬一有一天,他們心生異志,悔之晚矣。 所以,梁碩經常勸說李軌,讓他對于胡人多加提防。不過,時間一長,朝中許多胡人官員,便對梁碩心生不滿。尤其是跟隨李軌舉兵的功臣之一,戶部尚書安修仁,他對梁碩可謂恨之入骨。 偏偏不巧的是,梁碩又在無意中,得罪了李軌的兒子李仲琰。原來,有一次,李仲琰前往拜訪梁碩。沒有想到,梁碩竟然不曾起身向李仲琰回禮。梁碩此舉,讓李仲琰頓覺遭受了奇恥大辱,他認為,梁碩這是倚老賣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因此,李仲琰對梁碩也是心懷不滿。 安修仁看出梁碩如今樹敵太多,正是扳倒他的最佳時機。于是,安修仁便與李仲琰勾結在了一起,兩個人沆瀣一氣,經常在李軌面前大肆詆毀梁碩,誣陷梁碩圖謀不軌,意欲謀反。結果,李軌居然信以為真,連調查都沒有調查,直接派人帶著毒酒,前往梁碩府邸,賜死了梁碩。 梁碩之死,成為了李軌政權由盛轉衰的分界點。眾人皆知,梁碩是李軌的重要謀臣,為涼國政權建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如今,李軌聽信讒言,冤殺梁碩,說殺就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軌的做法,讓曾經跟隨他打天下的袍澤兄弟,寒透了心。他們覺得,自從李軌當了皇帝后,這個曾經和他們并肩作戰的老大哥,開始變得薄情寡義,冷血無情。梁碩死后,李軌政權內部人人自危,逐漸離心離德,分崩離析,根據《舊唐書·李軌傳》的記載,“是后,故人多疑懼之,心膂從此稍離”。 第二,不恤民力。 如果說無端殺戮開國功臣,只是讓統治集團內部對李軌產生不滿;那么,不恤民力,不愛惜百姓,則使得普通百姓對他也產生了不滿情緒。百姓的不滿情緒,最終讓曾經一呼百應的河西霸主李軌,落入孤家寡人的境地。 當時,河西地區爆發了非常嚴重的饑荒,餓殍遍野,甚至還出現了人吃人的慘劇。面對國內嚴重的自然災害,李軌立即召集群臣商議。本來,李軌的打算是,準備散盡家財,賑濟饑民。不過,粗略地算了一下,這些還遠遠不夠。于是,李軌又想打開官倉,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對于李軌的這個建議,尚書左仆射曹珍等人立刻附和: 國以人為本,本既不立,國將傾危,安可惜此倉粟,而坐觀百姓之死乎?(《舊唐書·李軌傳》) 一切本來都是按部就班,可是,偏偏有人從中作梗。誰呢?隋朝舊臣謝統師。當初,李軌在武威郡舉兵之時,兵不血刃地奪取了武威郡。在掌控大權之后,對于謝統師、韋士政這些隋朝舊臣,李軌不僅沒有大開殺戒,反而對他們委以重任。比如,任命謝統師為太仆卿、韋士政為太府卿。 可以說,李軌對這些隋朝降臣,算是仁至義盡。然而,這些隋朝降臣卻不知感恩,對李軌一直心懷怨憤。因此,謝統師等人被委以重任后,經常在朝中結黨營私,拉幫結派,排擠功臣勛將,一心要顛覆李軌的涼國政權。所以,當曹珍等人提出開倉放糧的建議后,謝統師馬上跳出來,與曹珍唱反調: 百姓餓者自是弱人,勇壯之士終不肯困,國家倉粟須備不虞,豈可散之以供小弱?仆射茍悅人情,殊非國計。 曹珍和謝統師爭執不休,兩人給杠了起來。不過,最后的決定權還是在李軌那里,畢竟李軌是皇帝,是最后拍板說了算的人。出事就出在李軌這里,聽謝統師這么一忽悠,李軌耳根子一軟,居然聽從了謝統師的建議,下令關閉了官倉。這樣一來,老百姓怨聲載道,“由是士庶怨憤,多欲叛之”。 不僅如此,李軌統治后期,也犯了與隋煬帝一樣的錯誤,大興土木,濫用民力。當時,有一個胡巫蠱惑李軌,說:“上帝當遣玉女從天而降。”沒想到,李軌居然還真的信了他的鬼話,大量征發兵役,修筑高臺以迎天女。這項工程,耗費了大量的國力、民力、財力,河西涼國的統治根基,更加搖搖欲墜。 由于李軌殺戮功臣、不恤民力的種種錯誤決策,使得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河西涼國,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而李軌更是逐漸淪為了孤家寡人。李軌的錯誤決策,不僅使得河西分崩離析,更讓新生的李唐王朝,看到了奪取河西的希望。唐高祖李淵早就對河西垂涎三尺,現在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 就在唐高祖李淵準備對河西用兵的時候,有人來向李淵主動獻策,他就是安修仁的哥哥安興貴。此時,安興貴已經入仕唐朝,是唐高祖李淵的臣子。看到李淵有奪取河西之意,安興貴主動請纓,出使涼州招撫李軌,為大唐收復河西。然而,李淵也有擔心,便問計于安興貴: 李軌據河西之地,連好吐谷渾,結援于突厥,興兵討擊,尚以為難,豈單獨所能致也?(《舊唐書·李軌傳》) 對于李淵的擔憂,安興貴自然是心知肚明。于是,他向李淵一一分析形勢,并將自己的計策和盤托出: 李軌兇強,誠如圣旨。今若諭之以逆順,曉之以禍福,彼則憑固負遠,必不見從。何則?臣于涼州,奕代豪望,凡厥士庶,靡不依附。臣之弟為軌所信任,職典樞密者數十人,以此候隙圖之,易于反掌,無不濟矣。 安興貴分析得很透徹,李淵便采納了他的計策,委派他作為唐朝特使,出使涼州,策反河西各部。安興貴出使涼州,到了河西之后,李軌以為是李唐主動與自己交好,派遣安興貴出使。于是,李軌拜安興貴為左右衛大將軍,并且,還向他咨詢自安之術。安興貴趁機進言李軌,希望李軌可以舉河西之地,歸附李唐: 涼州僻遠,人物凋殘,勝兵雖十余萬,開地不過千里,既無險固,又接蕃戎,戎狄豺狼,非我族類,此而可久,實用為疑。今大唐據有京邑,略定中原,攻必取,戰必勝,是天所啟,非人力焉。今若舉河西之地委質事之,即漢家竇融未足為比。(《舊唐書·李軌傳》) 安興貴這番話的大意是,河西涼州雖然占有地利上的優勢,但畢竟地處偏遠,所轄之地不過千里。況且,河西周邊有不少少數民族部落、西突厥等強敵虎視眈眈,長期割據,并非長久之計。如今,大唐日漸強盛,大有一統天下之勢。為今之計,倒不如舉河西之地,歸附唐朝,方為萬全之策。 對于安興貴歸附李唐的建議,李軌當然明白他的用意,原來,安興貴此行是來給李唐當說客的。李軌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斷然拒絕了歸附李唐的建議。不僅如此,李軌甚至還舉出了漢景帝“七國之亂”時,吳王劉濞的舊例: 昔吳濞以江左之兵,猶稱己為“東帝”;我今以河右之眾,豈得不為“西帝”?彼雖強大,其如帝何?君與唐為計,誘引于我,酬彼恩遇耳。 聽完李軌的一席話,安興貴心里不由“咯噔”了一聲,嚇得臉色都變了。但是,表面上還得假裝向李軌謝罪道: 竊聞富貴在故鄉,有如衣錦夜行。今合家子弟并蒙信任,榮慶實在一門,豈敢興心,更懷他志? 通過這件事,安興貴徹底明白了,李軌寧可長期割據河西,也不愿歸附李唐。因此,收復河西,只有另想辦法了。這個時候,安興貴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利用河西內部對李軌的不滿,策反他們,趁機推翻李軌在河西的統治。于是,安興貴找到了弟弟安修仁,兄弟兩人,開始私下密謀起兵。 在安興貴、安修仁兄弟的鼓動攛掇下,河西地區的不少胡人,紛紛組成武裝力量,投靠到安氏兄弟的麾下。武德二年(619年)五月,安興貴、安修仁兄弟率軍圍攻涼州,李軌親率一千多名步騎兵,出城迎戰。雙方在涼州城下,展開了一場大戰。 就在此時,安氏兄弟又多出了一股援兵,那就是曾經薛舉的一員部將奚道宜,所率領的三百羌軍。奚道宜此人,與李軌其實素有積怨。當初,奚道宜投奔李軌之前,李軌曾經許諾他刺史一職。可是,奚道宜到了之后,李軌立刻翻臉不認賬,將當初的承諾,忘得一干二凈。因此,奚道宜對李軌一直懷恨在心。現在,安氏兄弟圍攻涼州,奚道宜自然要來落井下石,與安氏兄弟一起夾擊李軌。 有了奚道宜三百羌軍的助陣,安氏兄弟立刻底氣十足,指揮軍隊,對李軌的一千步騎發起猛攻。結果,李軌戰敗,被迫退回城中。然后,李軌登上城樓,固守涼州,等待河西各城的援軍。 豈知,安興貴早就料到李軌會堅守待援,故而,專門防著他這一手。在李軌困守涼州的同時,安興貴便已經派出人馬,曉諭河西諸城:“大唐使我來殺李軌,不從者誅及三族!”于是,河西各城紛紛按兵不動,甚至有些人還出城,投奔安氏兄弟。安興貴無非是想要告訴李軌,你現在已經是眾叛親離,無路可走了。 李軌到現在才真正明白,大勢已去,無力回天,自己如今再也不是那個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的河西霸主了,不過是一個眾叛親離的孤家寡人罷了。在風雨飄搖的絕境下,李軌發出了一聲悲嘆:“人心去矣,天亡我乎!”然后,登上玉女臺,與妻兒家人飲酒訣別。后來,安修仁攻破涼州,李軌被擒,一路押送至長安。 得知李軌城破被擒的消息后,當初奉李軌之命,出使長安,向唐王朝遞呈國書的尚書左丞鄧曉,居然手舞足蹈,甚至比唐高祖李淵還要高興。唐高祖李淵看到鄧曉這樣一副嘴臉,非常不屑,鄙夷地對鄧曉說: 汝委質于人,為使來此,聞軌淪陷,曾無蹙容,茍悅朕情,妄為慶悅。既不能留心于李軌,何能盡節于朕乎?(《舊唐書·李軌傳》) 李軌兵敗被擒,押送至長安后,唐高祖李淵下令,將其斬首示眾,并且,李軌的子弟家人,也被一并誅殺,“軌尋伏誅,自起至滅三載”。李軌從大業十三年(617年)舉兵河西,到武德二年(619年)兵敗身死,總共才僅僅三年時間。至此,涼國滅亡,河西地區正式并入大唐王朝的版圖,唐王朝正式實現了對河西地區的統一。 在李唐王朝平定河西的過程中,安興貴、安修仁兄弟二人,作出了杰出的貢獻。因此,在平定河西之后,唐高祖李淵自然要對安氏兄弟,論功行賞。所以,河西歸唐之后,李淵下詔,授予安興貴為右武候大將軍、上柱國,封涼國公,食邑六百戶,布帛萬段;安修仁為左武候大將軍,封申國公,賜予田宅,食邑六百戶。由安氏兄弟二人,作為唐王朝在河西的軍政長官。 武德二年(619年)五月,唐高祖李淵巧妙地采用離間之計,起用安興貴、安修仁兄弟,聯合河西諸胡,一舉消滅了河西李軌政權,大唐王朝平定了河西五郡。應該說,大唐平定河西的過程中,不費什么力氣,基本采取的是速戰速決的策略。從李淵決定對河西用兵,到最后李軌兵敗身死,用時還不到一年。 平定河西,對于新生的李唐王朝而言,意義重大,影響深遠。消滅李軌政權,將河西五郡并入大唐版圖,這是唐王朝繼平定西秦,收復隴西之后,在軍事上,又一次取得的重大勝利。 前文提到過,無論從經濟,還是從軍事的角度來看,河西地區的戰略位置,尤為重要。第一,河西地區物產豐盈,是中國西北地區的一個“天然糧倉”,有著先天的糧食、物資優勢。唐朝平定河西,不僅可以為關中地區提供一個穩定的大后方,也能為關中長安一帶,提供源源不斷的糧食、物資。 第二,河西盛產優質的良種軍馬。眾所周知,在古代冷兵器的戰爭之中,戰馬在戰爭中的作用,極其重要。唐王朝收復河西,無疑是壟斷了軍馬的源地。在未來的統一戰爭中,為唐軍提供了大量的優質戰馬。 所以,后來的“虎牢關之戰”,秦王李世民為什么能以3500玄甲軍,大破竇建德的十萬大軍。除了李世民用兵如神,玄甲軍戰斗力強悍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唐軍擁有著大量的優質戰馬。 另外,李唐王朝平定河西,也標志著唐王朝正式實現了對西北地區的統一。武德元年(618年)十一月,淺水原之戰,秦王李世民率領唐軍精銳,全殲西秦十萬主力,秦主薛仁杲投降,西秦滅亡;武德二年(619年)五月,唐軍攻滅了河西李軌政權,收復河西五郡,李軌兵敗身死,涼國滅亡。 一年之內,唐王朝接連消滅了西北地區的兩大割據勢力——西秦、涼國。伴隨著西北地區這兩大割據政權的覆滅,隴西、河西兩地,被納入李唐王朝的版圖之中。至此,大唐王朝徹底實現了對西北地區的統一。 唐朝建立之初,群雄并立,大唐王朝幾乎是同時與各路群雄開戰。為了統一天下,唐高祖李淵制定了鞏固關中、東征中原、再平江南的戰略計劃。因此,從武德元年(618年)到武德二年(619年)的一年中,唐王朝先后消滅了西秦、涼國兩大政權,統一了西北地區,徹底消除了大唐王朝來自西北方向的軍事危機。 統一西北地區,對于唐王朝而言,是這個新生帝國邁出統一天下的第一步。平定西北割據勢力,不僅鞏固了關中地區的軍事安全,為關中、長安提供了一個穩定的大后方;同時,也為李唐王朝下一步的大舉東進,東征中原,攻打河南王世充、河北竇建德,掃除了后顧之憂。 在完成了平定西北,鞏固關中的第一步統一天下的戰略計劃后,大唐王朝將河東、關中、巴蜀、西北四地,連成一片,大唐雄踞天下之勢,已經初步形成。因此,平定河西五郡,對于唐朝統一天下的形勢而言,意義重大。 客觀地講,唐王朝在武德二年(619年)五月,對河西李軌的用兵,可以說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了最好的結果。但是,河西之戰的順利,并不代表,李唐王朝統一西北的過程,都是這樣一帆風順。 在李唐王朝統一西北的過程中,平定河西五郡,不過是幸運的個例罷了。事實上,在整個統一西北的戰爭中,就在收復河西的一年以前,李唐王朝曾經一度面臨著生死一線的考驗。甚至可以說,如果唐朝沒有挺過這次考驗,很有可能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亡國傾覆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在一年以前的這場生死決戰中,李唐王朝究竟遇到哪些難以預測的兇險?從晉陽起兵到攻克長安,一路所向披靡的李唐軍隊,為什么會遭遇自建國以來,第一次慘重的失敗?作為大唐戰無不勝的“軍神戰魂”,秦王李世民,平生未嘗一敗,卻在這場戰爭中,遇到自己軍事生涯中的唯一一次失敗。 在千年以前的那場“淺水原之戰”中,秦王李世民與唐軍將士,到底遇到了怎樣的挫折,怎樣的艱難險阻?在這場兇險異常的“淺水原之戰”中,方興未艾的大唐王朝,究竟經歷了怎樣的刀光劍影呢?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