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怪力亂神-《一碗茶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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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轉(zhuǎn)覷宗麟,微笑問:“你怎么在這兒要飯呢?”
“我迷路了好多天,”宗麟郁悶道,“人生地不熟,不要飯能干什么?我從小只會當官,別的都不會。”
模樣年輕的黑衣人安慰道:“會做官都不錯了,我看很多人連做人都不會,更別說做官。攻破城池之后,那些勸我對此城進行撤圍的主要大臣就要被逮捕并處死。此前因為守城軍民奮勇善戰(zhàn),屢次擊退進攻,使我們遭受重大損失之余,久攻不下,加之風聞西方援軍將至,圍城軍營內(nèi)部曾發(fā)生動搖甚至騷動,重臣們急著討論是否撤軍,不少人力主撤退。但我深知耶穌教國家之間的矛盾重重,短期內(nèi)不可能組成強大的聯(lián)盟,對危在旦夕的此城作有力援助,因而主張繼續(xù)圍攻。最后證明我對,而看錯形勢的那些人只有死才配得上他們的糊涂和懦弱。”
“你怎么會在這里呀?”有樂顧不上多聽別的,拉著宗麟,小聲問道,“我哥和秀吉他們四處找你。”
“我不在這里,我還能去哪兒?”宗麟唏噓道,“他們把我丟在這里,扔下不管了。我只好在這里討飯,盼他們還能出現(xiàn)。”
有樂問道:“誰呀?”
“就是他們,”宗麟冷哼道,“別以為我老眼昏花,認不出來。就算餓花了眼,我也忘不掉這個蚊子樣的家伙,和那個小妞,還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
我忙問:“啊?我家翁也在嗎?他去哪兒了?該不會在另一條街要飯吧?”
“應(yīng)該不至于,”有樂安慰道,“他頂多‘練攤’,賣藝什么的,‘胸口碎大石’大概也有些人愛看。咦,信虎他真有年輕過嗎?”
“他沒要飯。”宗麟捧著碗說,“先前他說去幫那誰守城。不過我看也不靠譜,害我白等許久。”
我納悶地問道:“守什么城啊?”
“就這個城。”宗麟小聲說道,“看來守不住了。這里涌進來很多異教徒,你們不要聲張。我已經(jīng)隱瞞了耶穌徒的身份,你看我把那根手杖故意弄臟,偽裝成挑東西的扁擔……”
“你那根拐杖跟耶穌有什么關(guān)系?”有樂伸手替他把掛在頸前的十字銀飾藏進衣襟內(nèi),嘖然道,“你無非隱瞞了‘痛風’的老毛病而已。什么也別說了,就跟我們走吧。”
宗麟挑著擔問:“去哪兒?”有樂撓了撓嘴邊,張望道:“當然是要回家去啦。這里屬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你看那邊還有殘余的戰(zhàn)斗,一大群人打著打著就要過來了……”
周圍亂箭紛飛,嗖嗖穿梭驟劇。眼見街上接連有人倒地,我們正自驚慌躲避,信照在前邊招呼道:“這邊巷口安靜些,快跟著托缽僧們跑來我這兒!”奔過來時,聽到不遠處轟然炸響,引得我們紛紛回頭,遙遙望見城堡高處有一大片塔樓崩塌,隨即哀嚎四起。
“那是烏爾班火炮轟擊殘余拒降的守城兵。”宗麟放下挑著的東西,抬起手杖指著炮聲傳來的方向,說道,“除了這些大口子的巨型炮,異教徒集結(jié)十五萬大軍,團團圍住城堡,從陸地和海上連連發(fā)起猛攻。城內(nèi)的守軍,連同來援的三千威尼斯、熱那亞士兵在內(nèi)還不足萬人,雙方兵力相差懸殊。但是據(jù)我觀察,此城擁有堅固的防御工事,只有沿海灣一線較弱。海灣入口處用粗鐵鏈和沉船堵死,異教艦隊根本無法開進。不料港灣北岸的熱那亞商人為謀利而幫助了異教徒,用涂油的木板滑道,終于沿東面,將七十艘兵船送進了港灣。敵艦在灣內(nèi)突然出現(xiàn),使守城士兵大為驚恐。他們不得不從其它陣地抽調(diào)兵力,以加強海灣一線的防御,城內(nèi)形勢因而大為惡化。但守城軍民奮不顧身,英勇善戰(zhàn),一次次擊退敵軍進攻,使其遭受重大損失。”
有樂愕問:“你怎么這樣了解形勢呀?”宗麟嘖然道:“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我這樣慣經(jīng)沙場的老將,當然一看就留上心了。而且守城戰(zhàn)我很感興趣,萬一將來義久兄弟他們攻打我的城池,我得知道該怎么防守反擊最有效……你看那片城墻最堅固,敵軍曾向城墻發(fā)動多次正面攻擊,均被擊退且損失慘重。敵軍其后挖掘隧道,試圖穿過城墻,守軍也挖了一些隧道對付敵軍,讓守軍進入隧道把敵人消滅。另外一些敵軍隧道被灌水。后來守軍捉了一名敵軍重要工程師,逼他供出所有敵軍隧道的位置,那些隧道隨即被破壞。聽說前幾天晚上出現(xiàn)了月蝕,這對守軍來說是不祥之兆。隨后敵軍再次進攻,第一波攻勢由訓練及裝備皆不足的輔助部隊執(zhí)行,失敗是意料中事,只不過是用他們?nèi)ハ魅跏剀娏α俊Q人后發(fā)起第二波攻勢集中攻擊西北部的城墻其中一段,先前的炮火已經(jīng)對它造成部份破壞。該段城墻建造年代太久,較其它城墻脆弱得多,敵軍雖然曾經(jīng)取得突破,但很快便被守軍擊退。第三波攻勢由蘇丹的精銳新軍執(zhí)行,守軍最初還能堅持一陣子,但后來負責防守其中一段城墻的熱那亞將領(lǐng)在作戰(zhàn)中受了重傷,離開了城墻,令守軍開始出現(xiàn)恐慌。那虎頭虎腦的小子保護他離開戰(zhàn)場之后,局勢開始糟糕……”
我伸頭而望,不安地問道:“我家翁在哪里呀?他跑來這兒摻合什么呢,這又不是他的城……”宗麟瞥我一眼,納悶道:“什么家翁?你是說那虎頭虎腦的小毛頭嗎?他不知怎么跟那個熱那亞將領(lǐng)很投緣,總之兩人相處甚好,不過由于他們疏忽大意,城墻的門并沒有鎖上,其實敵軍并未使用賄賂或其它詭計,只因守軍大意,尤其是炮轟遺下的瓦礫把那城門閉塞了,敵人便從那兒刨開然后沖入城內(nèi)……我聽那蚊子樣的家伙說,虎頭虎腦的小毛頭跟他去過許多不同的有名戰(zhàn)場,每次都由于粗疏大意,導致城破和戰(zhàn)敗。比如前一次在特洛伊,雖然毛頭小子跟老城主友好,還讓他幫忙守城,卻由于粗心以及喝多了,他忘了檢查那個木馬。”
有樂驚奇道:“靠!宗滴你何等雅致的品位,怎么會跟他們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家伙混在一起,居然還去浩瀚的歷史長河中一路胡鬧……清秀呢?不是說他跟你在一起么?”
“我們早就失散了。”宗麟嘆了口氣說,“上岸后我去樹叢解手,不意撞到那個莫名其妙的虎頭小子也在解手,我們納悶地互覷一眼,裝作若無其事地并肩完成解手全過程,隨即發(fā)生扭打。這小子誣賴我偷看他,被我抽耳光之際,那個蚊子樣的家伙趁機要從虎頭小子身旁溜開,虎頭小子急忙伸手揪他,卻不知怎么一晃眼,我們幾個就晃到其它地方去了。一幫家伙拿著鞭亂抽,逼我們?nèi)ネ凭奘瘽L木到沙漠里建造金字塔,天上還有些奇怪的閃光東西亂飛……”
有樂撓著嘴問:“你有沒被擄去當奴隸,或者干過海賊?”
“有啊,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宗麟苦澀地追憶道,“我們是奴隸市場的常客,在不同膚色的交易場所差不多混成老熟人了。并且我們曾在一座什么威的火山那里幫助些角斗士發(fā)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奴隸起事。后來我們有份參與了拿騷這個早期居民點的草創(chuàng),親歷了海盜之灣的形成。除此以外,我們還在一處稱為‘豬島’的地方看見很多豬在海濱沖浪,此后我們又晃悠去一片草原,目睹了一個十九歲的蒙古好漢為救回他被擄走的二十歲妻子打響人生第一場戰(zhàn)爭,那時他剛新婚的妻子被蔑兒乞人擄走歷時九個月之久,直到婚后第二年,她丈夫忍痛等待九個月后,在我和虎頭虎腦小子的協(xié)助之下,終于時機成熟發(fā)動對篾兒乞的攻擊,救出了變成別人之妻的夫人孛兒帖。唉,說來辛酸吶!這位剛成婚就被擄掠的新娘重返丈夫身邊之時已懷孕,分娩于救歸的途中,由于身懷六甲的人妻生下的孩子可能是蔑兒乞人的孩子,因而取名‘術(shù)赤’,這名字是‘客人’的意思。雖然有人說這個名叫孛兒帖的人妻被篾兒乞人擄走的時間不超過九個月,術(shù)赤有可能也不是篾兒乞人的兒子,但她不是被邀請去作客,而是遭掠奪去當人妻,誰都知道她已經(jīng)跟別人頻繁發(fā)生了九個月的房事。不管怎樣,這個孩子生出來后,名字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我抱著這個不像他的孩子,百感交集……”
在有樂他們愣望的目光中,宗麟唏噓道:“滅篾兒乞一仗,是為救人妻孛兒帖而打的。返還丈夫那里重新做回他妻子之后,孛兒帖生有四個兒子與五個女兒,兒子分別是術(shù)赤、察合臺、窩闊臺、拖雷,其中窩闊臺后來登基,是元朝的太宗皇帝,另外三人被元世祖忽必烈追尊為皇帝,其中,拖雷是睿宗皇帝,術(shù)赤是穆宗皇帝,察合臺是圣宗皇帝。有些人懷疑術(shù)赤是蔑兒乞人的孩子,這在術(shù)赤與二弟察合臺之間也產(chǎn)生過裂痕。然而大汗從來也沒有對術(shù)赤另眼看待,對他一直信任有加。大汗劃分了四個兒子的封地。長子術(shù)赤的封地在額爾齊斯河以西、花剌子模以北,術(shù)赤的行宮設(shè)在額爾齊斯河流域。術(shù)赤次子拔都統(tǒng)率‘長子軍’西征,先后征服了欽察草原、克里木、高加索、保加爾汗國、伏爾加河和奧卡河地區(qū)以及第聶伯河流域的羅斯各公國。被征服的這一廣大地區(qū)成為他領(lǐng)地。拔都結(jié)束西征后建立金帳汗國,又稱欽察汗,屬于蒙古人的四大汗國之一。東起也兒的石河,西到斡羅思,南起巴爾咔嚓湖、里海、黑海,北至極地附近,遼闊廣大的金帳汗國覆蓋了羅剎國西部、歐陸東邊大部分、以及高加索地區(qū)一部分。明朝推翻元朝之時,拔都后裔的這個汗國被新興起的白帳汗國取代,而后斡羅斯開始崛起,蒙古人在歐陸中部和東部、以及亞洲西北部逐漸失去了掌控。”
“打住!”有樂做手勢要我們跟他一塊兒閃身溜進窄道,在墻邊探頭探腦道,“先別往前走,那邊有一幫黑衣家伙兇霸霸地攔路,似在搜捕什么人來著?”
“他們在搜公主,”有個毛發(fā)耷拉的麻衣家伙捧缽在旁說道,“那些是蘇丹近衛(wèi)兵團,他們向來保守,反對蘇丹有意倡行的西化改新。聽說蘇丹熱衷于在西方的兵事顧問幫助下建立新式軍隊,這些被稱為‘耶尼切里’的禁衛(wèi)軍和老式騎兵‘蒂瑪’軍團很不滿,要搶在蘇丹之前,先找到城里的公主,意欲將她殺害,斷絕年輕的蘇丹通過那位公主作為渠道尋求與西方深入結(jié)交的念頭。”
有樂饒有興趣地問:“什么公主啊?”
“索菲婭,”小圓珠從信雄耳畔轉(zhuǎn)出,細聲細語的說道,“這位拜占庭公主原名佐伊。東羅馬帝國滅亡后,她和她的兄弟被帶到了羅馬。在羅馬她的希臘式名字佐伊改成了索菲婭。教皇保羅二世將她嫁給俄羅斯君主以試圖統(tǒng)一天主教和東正教的教會。時值莫斯科大公國時代,鰥居的俄羅斯大公伊凡三世悄無聲息地舉辦了婚禮,并且傲慢地將索菲婭安置在圣母升天大教堂。若干年后,索菲婭開始對她年老的丈夫施加影響力,她向克里姆林宮傳播拜占廷儀式和繁瑣禮節(jié),莫斯科乃‘第三羅馬’的觀念也是她所影響的。在她去世前,她成功地使她的兒子瓦西里繼承了王位。瓦西里三世就是她的長子。”
看到有個大嬸過路,宗麟和托缽僧們紛紛伸碗。有樂從信雄旁邊轉(zhuǎn)面,見宗麟在吃東西,就伸眼往他手上的破碗里瞅了瞅,問道:“剛才那個路過的大嬸給你什么東西吃?”
“哪有什么好東西?”宗麟用手指撈著碗底粘稠之物舔著說道,“當?shù)厝孙嬍撑c咱們那兒有所不同,主食基本都是面包、豆類,加入湯或菜中混著吃。在他們都城這兒,由于肉價昂貴,普通人的主食是面包、橄欖、洋蔥、小扁豆、奶酪和魚類。城外一些地方則廣泛食用牛、羊、豬、馬、雞、鴨、鵝等禽畜肉類。他們喜食海魚,淡水魚通常用來喂貓狗。常見的蔬菜有蘿卜、卷心菜、大蒜、洋蔥、南瓜、萵苣、韭菜、黃瓜,調(diào)料包括芝麻、芫荽、胡椒、丁香,水果則以蘋果、無花果、西瓜、杏和葡萄為主。飲料為家釀的葡萄酒和啤酒。幾乎所有的食物都要加入橄欖油。你看我碗里的面糊就是加了很多這種油……”
有樂伸手指沾了些面糊品嘗道:“那個大嬸對你不錯啊,給你這么多。你看那些托缽僧就啥也沒撈到……”宗麟提指貼唇,先噓一下,低聲說道:“那是因為我魅力猶存,對各地不同年代的大嬸仍能造成很大的殺傷,隨便在路邊一蹲就讓她們抗拒不住。不過你別聲張,這兒離她家門口近。她老公很兇,我要避免‘瓜田李下’之嫌……”
信孝伸茄子進碗里沾著面糊品嘗道:“什么意思啊?”
“所謂‘瓜田李下’這個成語的意思就是,”宗麟捧碗自飲,然后咂著嘴說。“經(jīng)過瓜田,不要彎下身來提鞋,免得被人懷疑是摘瓜;走過李樹下面,不要舉起手來整理帽子,免得被人懷疑是摘李子。最早出自古樂府曹植的《君子行》,用來比喻容易引起嫌疑的場合。曹植《君子行》曰:‘君子防未然,不處嫌疑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后人將‘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簡化為成語‘瓜田李下’。容易引起懷疑的場合、容易使人誤解的地方,均屬于瓜李之嫌、是非之地。”
信雄挖著鼻孔問:“曹植是不是用船稱大象那個?”
“稱象的那個是曹沖,”宗麟伸舌舔著碗底,說道,“袁聿修一生清廉,即使是面對好友的贈送也予以委婉的拒絕,這是對自身名譽的一種保護,是對自身品行的一種堅守。生活中,每個人都難免誤入‘瓜田李下’的情況。雖然做事不需要畏懼別人的眼光,努力做好自己。但在這個紛擾的世界,也應(yīng)該適當避嫌,時刻提醒自己保持行為不招是生非。”
信孝舔著油膩的茄子問道:“袁聿修是誰呀?”
宗麟朝身后那扇門里探頭探腦地窺望道:“袁聿修是南北朝時期的北齊臨漳人。他少年老成,性格沉靜,很有見識。據(jù)說,他九歲時就做了州主簿,十八歲時就做了州中正,兼尚書度支郎中,后來又升為博陵太守,業(yè)績突出,很有聲望。此人有聲望的主要原因是他能夠為官清白自守,從不收任何賄賂。據(jù)說他在尚書的十多年里,從未曾接受過任何人家的一升酒喝。因此,在他的官地有不少文人聯(lián)名為他立碑表彰,并送他一個雅號‘清郎’。當然,‘清郎’也有為難的時候。有一次,袁聿修到外地考查地主官吏途經(jīng)兗州。兗州刺史正是他的老朋友邢邵。二人敘述別情以后,邢邵拿出一匹白綢想送袁聿修作為紀念。這就叫袁聿修為難了。不收,怕得罪老朋友;收,又怕留下什么不必要的嫌疑。但反復思索之后,袁聿修還是謝絕了,并留書曰:‘我這次路過這里,與往常不同呀!瓜田李下,古人是很謹慎的。我們不能忘記古人說過的走在瓜地里不要彎腰提鞋子,走在李樹下不要伸手整帽子的成語。只有這樣,才能躲避嫌疑。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白綢不能收,不能留下不好的話柄。’邢邵很理解袁聿修的心思,就沒有再勉強他……咦,她老公好像不在家。難怪她剛才路過時向我拋眼,原來如此!你看她似在里面誘惑我,并將后股朝我擺動,門也沒關(guān)。”
“哪有誘惑你,人家大概忘了關(guān)門而已。”有樂擠在門邊說道,“那個大嬸在屋里俯身洗東西,我看她忙著做家務(wù),未必就是有意將后股朝你晃動。宗滴,你年紀大了就悠著點兒,不要想太多!”
“可是……”宗麟兀自往屋里探頭探腦,信孝拿著玩的沾油之茄“吱咦”一聲滑出手去,不意飛入屋里,往那大嬸高蹶的后股啪的打了一下。大嬸驚怒交加地轉(zhuǎn)覷,大聲叫嚷,似在問誰干的。信孝搶先抬手,朝宗麟指了指。宗麟渾沒覺察有樂他們都在腦后抬手指著他,忙著對大嬸辯解道,“不是我扔茄去杵你,明明是旁人干的……”
隨著一陣雞飛狗跳之聲,宗麟和有樂他們抱頭慌跑,遭憤懣的大嬸揮舞鍋鏟追出窄巷。
我跟在后邊,沒跑多遠就陷入一大群甲士重重包圍之中。巷口一陣亂箭齊發(fā),雜陳好多黑衣人尸身。數(shù)名中箭未死的黑衣人踉蹌欲逃,被甲士追上去揮劍砍翻,隨即有持戈大漢穿行其間,挨個將倒地之人扎死。我低頭不敢多往那邊瞧,護著信雄,一起被人推來推去,身不由己地跌撞往前。有伙人神情緊張地關(guān)閉兩扇厚大鐵門,推我們?nèi)雰?nèi),四周甲士紛聲吆喝:“皇帝駕臨,跪下!”
信孝被人按肩跪倒在旁,惴然問道:“什么皇帝呀?”
“拜占庭皇帝,”眾皆肅然之際,旁邊一個捧著缽的毛發(fā)耷拉之人低聲咕噥道,“城陷在即,他終于現(xiàn)身了。”
“誰現(xiàn)身?”幾個毛發(fā)卷曲之人趴在我身旁,見信雄猶在東張西望,還發(fā)出甜嫩聲音惑問,連忙拽他衣衫,低聲說道,“這里是‘圣宮’,快趴低些,不可亂看。”
宏偉宮殿前邊瓦礫遍撒,有一座巨大神像被轟塌,半顆腦袋滾落于殿前,面龐損毀之痕仿佛垂淚。聽聞有輕微啜泣聲,我瞥目悄覷,只見有個人披著紫綢大布,一只手扶在巨像之上,悄立的身影在斜陽照映下愈伸愈長,漸漸延及我手邊。我移開手,瞥見巨像前邊的人影猶未動彈,其陰影又悄伸漸長,再次觸及我手邊,我忙收回了手,不經(jīng)意間抬眸,忽見那人便在眼前,逆光而立,凜然俯視。
我猝為一驚,慌垂目光,隨即忍不住眨眼再瞧,卻見那人并沒在畔,仍在巨像之下索然悄立。距他身邊不遠,地上插著一支劍,古樸沉渾,輝伴其畔,隱隱然透出帝王氣象。
一面“雙頭鷹”旗獵獵作響,幾個尖嗓子的光頭胖子高矮參差的跪在劍前泣不成聲,哽咽道:“至尊陛下,不要去呀!陛下乃宇宙永久的主宰,天父在人間的代表,至高無上的不朽之神。有陛下在,羅馬帝國就不會滅亡。我們還沒死絕呢,輪不到陛下親自去拼命……”因見我愣望,有個毛發(fā)卷曲之人在我身旁小聲說道:“別正眼看他們,那些是惹不起的宦官。他們不只在宮廷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早年的著名將領(lǐng)納爾西斯,其身份就是宦官。那時設(shè)立了宮廷大總管,其職責是總管皇帝內(nèi)宮,并安排大臣覲見皇帝的日程。近千年前,這個職位已經(jīng)上升到與重臣平級的地位。此外,宦官在皇宮內(nèi)還掌管皇室衣物、馬匹、食品、獵鷹、御船、音樂、醫(yī)藥……這些宦官構(gòu)成了非世襲的宮廷貴族,替皇帝發(fā)號施令,握有很大的權(quán)力。至于雙頭鷹,那是羅馬帝國之旗。”
“君王死社稷。”宗麟不禁感傷道,“這種古典態(tài)度,對守城的軍民雖有不小的號召力,然而恐怕大勢已去,這座城我看怎樣也守不住了!”
有樂在畔納悶道:“什么城啊?”
“君士坦丁堡,”模樣年輕的黑衣人披著一張麻布,在黑壓壓跪伏遍地的人叢里抬首,遙眺夕暉中處處冒煙的千檐萬宇,仰天憬然。“這是拜占廷帝國的最后一夜。我想,他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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