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長河落日-《一碗茶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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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啊,”我懶洋洋地躺在丈夫懷里,移眸投向他精壯的肩膀之畔,望著那幅陳舊的貼畫,問道,“畫里那是什么地方呀?”
“據說是拜占廷,”年長我許多歲的老公俯首貼近我頰邊輕吻道,“七座山丘之城?!?
我柔婉地回吻之時,眼仍望著畫像,好奇地問道:“似乎是個離我們很遙遠的地方,你怎么會有這幅畫呀?”
“親族里有人從那邊的旅行者身上搶來的,便連旅行者本人也遭擄去賣掉了。誰能想到,那蚊子一樣的瘦弱家伙也能賣個好價錢,竟然換來一匹駱駝,然后我們族人就把賣駱駝的家伙也搶了。好的東西都須靠搶,才能到手。就像天仙一樣的你,不硬搶就仍是別人家的,還有這副好看的鏈子?!贝猪殱M面的丈夫撫摸我足踝,贊賞道,“我送的這副腳鏈,把你的腿足越發映襯得美麗了?!?
我將臉埋進丈夫懷里,面漾嬌暈道:“不好看。懷胎的時候腿腳有些發腫的感覺?!?
“不,”我的丈夫依然愛撫有加,親吻著說?!霸谖铱磥?,它一直就是玉。你整個兒都是一枚天底下最美的玉!令我愛不釋手,為你迷醉不已。曾經我想用腳鏈一直鎖住你,卻怕留住你的人,留不下你的心。后來我一咬牙,干脆放棄了先前那副鎖鏈,給你換了這條好看的玲瓏鏈鐲。想想你二十一歲生日快到的時候,我該送你什么更好的寶貝?”
“有你疼我就足夠了。”我心滿意足的依偎在丈夫懷里,在他的愛撫和親吻中,倍感甜蜜的說,“何況我們的孩子那時也快該要出來了。我漸漸覺得咱們在一起竟然也能很幸福?!?
有樂再憋不住,噗一聲吐血道:“簡直了!”信雄問:“你吐的是什么血呀,噴了這么多……”長利憨笑道:“應該是紅糖水之類?!弊邝朐谂試K然道:“你幾個家伙閉嘴,不要出聲。讓她倆口子繼續……”
“什么聲音?”老公似乎聽到什么,從我身上抬起頭來,不安地轉顧道,“我聽到四周似有動靜。你有沒聽見?”
“我也好像聽到了,”信雄發出甜嫩的聲音,抬手遮著嘴說,“許多馬蹄聲越響越近,外面還有些人驚慌跑動,周圍突然一片嘈雜。”
我迷迷惚惚地摟住老公,熱烈地吻他,含糊地說道:“沒聽清,不管那么些,咱們先繼續……”
信照忍不住說道:“哇,你看他伸過來了,上邊還有很多口水……”宗麟嘖然道:“人家已然是夫妻,肚里小孩都快問世了,兩口子做這些事很正常。你別吵!妨礙我看戲,我一腳把你踢出去。記住啊,我看戲最煩有人在旁邊吱吱歪歪。再吵就打到你們口吐白沫……”
長利憨笑道:“嗨呀!接下來,連她也……”宗麟二話不說,從頸后拔出折扇,往他頭上啪的打去。
信雄轉頭問:“她為什么這樣……哎呀,誰打我?”宗麟左右開弓,忿然道:“人家夫妻生活美滿,好似蜜里調油,你憑什么說東說西?就你們話多!吵到別人了知道么?”
“別人在外邊吵鬧怕什么呢?你這營地里從來都是這樣不分白天黑夜陣陣喧吵的,不知你那幫親戚們又去捉誰來勒索贖金了。還記得當初捉我回來的情形么?也是吵吵鬧鬧,而且被你日夜糾纏不休,多少天沒讓人安靜地睡一會兒……”我摟著心愛的丈夫,緊緊貼著他,生怕他離開,就攬住不舍得松開,迷迷糊糊咕噥道:“總之,我不介意,咱們繼續……”
“不行,周圍太吵了。”老公揮汗淋漓地爬起身說道,“趕快穿衣服,真的有動靜?!?
我急找不著衣服,一時想不起擱在哪處,兀自掩被發愣,有人在外邊叫嚷道:“搶老婆來了!”我聞言驚慌,忙拉住我男人粗壯的胳膊,顫聲道:“老公,不要給別人搶走我。這種事我不想又經歷一遍……”男人轉身在我臉上叭的親了一口,說道:“好娘子,總算知道你對我已然一片忠心。別怕有我在,別的男人搶不走你!”
眼見我仍顯慌神不安,老公光身奔到門口,找家伙道:“誰敢來搶我老婆?不想活啦?”有人倉惶奔近門外叫喚道:“不好!汪罕的人馬,還與札木合一伙聯手大舉來襲咱們營地,抵擋不住他們,突然間就殺進河谷,族人紛紛潰散,什么也來不及拿,東西和女人都別要了,保命要緊,趕快逃!”
我老公剛伸頭出去,又忙不迭的把門簾放下,外邊馬蹄聲雜亂,火光閃耀,一個洪亮的聲音喊叫:“不要放跑了搶人老婆的臭賊!那老家伙呢?他跟我老婆睡在哪個地方,就算把蔑兒乞部落的營地翻個遍,也要搜我老婆出來……”我老公驚怒交加,在門口跌足道:“那小子也敢找上門來?吃了豹子膽啦,誰給他撐腰……”門外那人惶然道:“還能有誰?你沒聽說嗎?為了救回他老婆,那小子四處求人,還跟拜把兄弟扎木合去找了克烈部落的汪罕幫忙,他們幾伙人聯手勢大,咱們打不過……”
我老公變色道:“我跟她都已成親差不多快滿一年了,汪罕他們來摻合什么?”門外那人牽馬整鞍,說道:“你那位當部落酋長的哥哥脫黑脫阿打算把你床上那女人送交汪罕,因為咱們部落人馬去年曾侵襲汪罕罩著的那小子營帳,并搶走他的新婚妻子孛兒帖。汪罕派人索要,那女人卻被你先霸占,你哥不想因你而得罪汪罕,但你又硬霸著她當老婆不肯交還,還說你哥當初已應允把她配給你為妻,不能反悔??傊@事你們幾方一直扯皮糾纏不清,你哥也想能賴就賴、能拖就拖,起碼也要等到她先給你生下孩子再說,盼著再過個一年半載,那時你也該膩了,容易松口些,不至于咬住不放。然而汪罕他們不耐煩,終于打上門來……”
我老公懊惱道:“天底下哪有這種事?女人被搶就搶了,既已成為別人老婆,通常也就只好這么算啦,要報仇就另搶別的,大不了另找一個。豈有又搶回去的道理?你們見過這種人嗎?況且我以為他不會有膽子返回頭找來了,咱們趁夜去擄掠她之時,她那個丈夫早就跑掉了。跑得比兔子還快!”門外那人說道:“那是因為他怕遭擄,因為他本人曾經遭擄過,吃了不少苦頭。當時一慌,就撇下他新婚的妻子跑進山去躲了起來,讓其他家人幫忙趕馬車掩護他老婆從另外方向溜走,后來過了好些天,他才得知老婆半路上早就被我們劫去……”
夜幕里那個越來越近的洪亮聲音大叫:“搶我老婆的惡賊在哪里?出來受死!”隨著嗖嗖嗖疾響,有人在不遠處中箭踣跌。門外之人慌了神,爬上馬鞍,喚道:“里邊聽見了沒有?找你來了,休再耽擱。我先溜,你也趕快逃吧!別帶著床上那女人,不然他們追你到天邊!”
我腦中霎間一片空白,捂被愣坐,好一會兒也回不過神來。老公連滾帶爬,竄過來吹燈熄火,卻由于慌張,徒然噗噗亂吹,沒法兒弄滅光亮,他手忙腳亂地找衣服穿上身去,順手往我腰股拍了一下,催道:“趕快穿衣服,別讓你老公闖進來看到你這樣子。像他那般毛頭小子,倘然一怒之下,我不敢想象他會把你怎么樣,你不想活啦?肚里的小孩是我的骨肉,你該為孩子著想,還愣著干什么?”
我怔然問了一聲:“我衣服呢?先前你把它們扔到哪兒去了,還有鞋子和襪也找不著……”老公到角落里翻了翻,扔衣服給我。他捧頭亂轉,見我還緩不過勁,老公沖過來抱我親了幾下,然后一咬牙,轉身說道:“聽外邊動靜,你老公就要尋近來了,我不能留在這里。此后未必還能與你見面,咱們夫妻一場,恩愛無比,本以為能白頭偕老,不料緣盡于今夕。你這便回去跟前夫重新過活吧,即使忍氣吞聲,也要好好養大我們的孩子!”
我一時六神無主,見他要走,慌忙起身摟住他,抽泣道:“不管你要去哪里,帶上我一起走!別撇下我,不要把我留在這里……”
有樂噴血道:“她連衣服都沒穿齊整就撲過去……”宗麟嘖然道:“這個反應很正常!”有樂噴著血問:“正常什么呀?我問你,正常在哪里?”宗麟搖頭嘆道:“你們年輕人經歷太少,不懂就別嚷嚷。吐這么多紅茄汁有什么意義?女人穿衣服要穿半天,人家老公要跑了,不急著撲上去纏住他,難道要不慌不忙地梳妝打扮完了才起身?等到那時,老公不知道跑多遠了,她上哪兒找去?”
信雄納悶地問:“她到底有多少個老公???我好像聽到外邊也有一個在嚷嚷……”宗麟嘖一聲,說道:“哪有多少?前后加起來才兩個老公。整個事情很簡單明暸,后邊這個老公搶了前邊那個老公的老婆,硬跟她結了婚后就成了里邊這個老公,不料婚后第二年,前邊那個老公突然打上門來了,在外面叫嚷。所以里邊這個老公為了不被外面那個老公干掉,慌忙丟下他們共同的老婆,急著要跑路。老婆一時不舍得,就撲上去抱住他……你看戲看去哪兒啦?又分心走神、在一旁低頭玩小雞是不是?”
“不是!”我男人眼圈一紅,轉面說道,“不是我忍心離開你。我怎么舍得狠心丟下你和腹中的孩兒不要?然而我家族的女人被你男人家族搶來搶去,早就不是新鮮事。如今一想,這都是命!當年他父親搶奪我一位兄長的女人為妻,后來還生下你那丈夫。我那位兄長從妻子身邊逃走之后下落不明,或許早已身遭不測,未必便是別人所說的無顏回家……”
我摟得更緊,顫聲說道:“所以我……我更要跟隨你。不然只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一面了?!崩瞎艘幌?,苦澀的嘆道:“有機會得以返回你丈夫身邊破鏡重圓,此生能與這般自小青梅竹馬的戀人闊別重逢,你應該高興才是。別以為我不知曉這份心思,當初你被搶來我身邊,即便與我已成為夫婦多時,仍癡想了他那么久,暗盼著他來找你,念念不忘,總不死心,最后連你也以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終于明白他不會再回來你身邊了,漸漸死了心,直到身懷六甲,發現有喜,才認了命,回心轉意肯跟我好好過日子。如今奇跡發生,誰料到他真來了,難道你不為此而欣感歡喜?看吶,就連咱倆成親那天某位族人贈送的歡喜佛也都為感受到你當下的心情而煥發不一般的光彩……”
信雄又不明白了,轉頭悄問:“歡喜佛是什么呀?”有樂忙于吐血,顧不上回答。
宗麟被信雄糾纏刨問,不禁嘖然道:“嗨呀,就是密宗的本尊神,亦即佛教中的‘欲天’、‘愛神’。佛教各派均有佛像,但歡喜佛唯密宗所有,它的造型源于密宗的教義。印度密教有這樣的傳說:崇尚婆羅門教的國王‘毗那夜迦’殘忍成性,殺戮佛教徒,釋迦牟尼派使徒化為美女,醉于女色的‘毗那夜迦’終為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成為佛壇上眾金剛的主尊。類似手法在漢地佛教中也有,比如民間盛行的魚籃觀音。觀音化身為市肆中美貌的女子,當被搞得神魂顛倒的男子要和她結合之時,看到的卻只是具皮囊,以此警醒塵世的虛幻。只是受儒家的限制,漢地佛教在表現這種題材時一般是采用比較含蓄的手法。而密宗里明王那些兇惡的面目不僅是用來嚇退外界的妖魔,更主要的是可以用來對付自身之內在孽障。而與這些看似殘暴的明王合為一體的嫵媚多姿的明妃,是明王修行時必不可少的伙伴。她在修行中的作用以佛經上的話來說,叫做‘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她以愛欲供奉那些殘暴的神魔,使之受到感化,然后再把他們引到佛的境界中來……總之,你不要盯著看太多,當心眼睛長出小疙瘩,甚至導致視力模糊、記性變差!”
“聽說在嘉靖年間,大善殿中就有一尊耗費巨資、形態誘人的歡喜佛,當時大臣們看不過眼,紛紛向皇帝進言,請求焚毀佛像,但被皇帝以這尊佛像是元朝舊物的理由給擋了回去。”信照捏著青蛙說道,“可見男女雙身的歡喜佛,也讓皇帝愛不釋手?!?
“所謂元朝舊物,說不定就是來源于這一尊?!弊邝胝f道,“元朝太祖的嫡皇后正宮娘娘曾遭蔑兒乞部落的人擄掠為妻,據聞因而從男人那里學會了不少密宗里邊的秘技,孛兒帖成為別人的妻子九個月后她前任老公打來將她搶回,不只搶回她本人,還從蔑兒乞部落擄走不少女人和財物,其中包括忽蘭可敦,這位皇后曾隨鐵木真西征,地位僅次于孛兒帖。另外又從蔑兒乞部落搶了一個女人有禿該,原為蔑兒乞部落族長脫黑脫阿長子忽都的妻子。鐵木真擊敗蔑兒乞部落后將其納為妃子?!?
“怪不得他老婆被前夫搶回去以后仍然受寵,”有樂噴血道,“原來她在遭擄期間也沒閑著,反而在困境中進而修行秘技有成,可見她跟別的男人并未白過九個月……”
“豈止仍然受寵?”宗麟說道,“簡直是寵愛有加。非僅原配正妻的地位沒變,除了長子術赤屬于她遭擄掠被迫嫁給別的男人期間所懷骨肉以外,救回以后她又生三個兒子、幾個女兒。身為太祖鐵木真的大皇后,她的第三個兒子窩闊臺即位為太宗。后來,她的孫兒、亦即她與鐵木真所生的拖雷之子忽必烈建立元朝?!?
“你有沒聽見外邊有人在說話,似還叫出你的名字……”我男人聽著帳外動靜,神色不安道,“想是你老公找上門來了。你留下等他們吧,我要走了?!?
“還是帶我一起走吧,”我拉著他,央求道,“我不想留下來,又見面太尷尬了。我沒臉再見到他,而且以前的事情恍如隔世,潑出去的水怎能收……”
“去年把你搶來我身邊,”我男人冷哼道,“我跟你才一起過了九個月而已。哪有你跟他相識的時間長?”
我垂淚道:“雖然我認識他的時間長,可是我當他妻子的時間遠不及與你做夫妻的時間長?!闭f到心碎處,我摟丈夫更緊,哽咽傾訴:“我心里有他,可是后來我的身體和內心已經被你完全占據。漸漸已經不愿再去想他?,F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以及將要出生的孩子?!?
“你跟他原本才是一對,”我男人推開我,嘆道,“我如慈烏欲食雁與鶿老,宜有此禍也。”
“這句言語就是他逃走之時留給孛兒帖的原話?!弊邝胝f道,“后來孛兒帖,迎回之后被尊稱為孛兒臺旭真,她再也沒見到那個老男人?!?
信孝聞著茄子問道:“她那個繼夫真有這么老嗎?看上去像繼父還差不多……”有樂噴血問:“哪個繼夫?老男人嗎?”
信照捏著青蛙說道:“那男人大概應該沒有超過五十歲,可能不少于四十歲。畢竟他跟她父親同輩,而她這時已經二十出頭?!弊邝胝f道:“這種年紀的男人比她那個年少的丈夫成熟太多,經驗豐富、會哄女人。而她尚屬涉世未深、少不更事,抵不住引誘,就跟你們差不多……你們這些小孩不懂就要好好學,尤其看戲別分心,不要又在一旁玩小雞!”信照嘖然道:“哪有玩小雞,我玩青蛙!”信孝舉著茄子說道:“我聞茄子而已,沒玩別的?!?
“還玩什么?”帳外有人大叫,“沒得玩了。就連答兒馬剌族長也都被捉,大伙兒趕快逃,札木合來了!”
我聞言不安,忙跟著老公溜出帳外,說道:“那個扎木合很兇,別讓他看到你……”話沒說完,就見一個漢子騎馬撞近跟前。
那漢子看到我,一怔之下,目中初有驚喜之情,見我衣衫不整,神態曖昧地陪一個男人從營帳內爬出來,他目光里又霎顯厭惡,看到我只顧護著老公鉆出營帳,那漢子變色道:“搶人婆娘的狗賊,我要殺了你!”
我想也沒想,就撲上前阻攔,哀求道:“札木合,不要殺我丈夫!”
“你丈夫?”那漢子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你當那家伙是你丈夫?我那位結拜兄弟又算是你什么人?”
我忙推老公退后,催他快逃,叫道:“我擋住他,你快離開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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