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阁_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十一章〕-《榮寶齋》


    第(3/3)頁

    馬路的對面,伊萬彬彬有禮地問道:“我送送您吧?”

    秋月搖搖頭:“謝謝,伊萬先生,我想一個人走走。”

    伊萬也不勉強,他上了馬車:“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就來找我。”

    秋月揮手作別:“謝謝,再見!”

    伊萬坐的馬車遠去了,秋月漫步在使館區安靜的街道上想著心事。

    貝子爺的目光跟著秋月移動著,他吩咐車夫:“掉頭,跟上那位姑娘。”

    秋月走了不多遠,只見張幼林背著書包從前面一處宅院的側門里出來,她一愣,喊了一聲:“幼林!”

    張幼林轉過身,見是秋月,立即眉開眼笑地跑過來:“秋月姐!”

    秋月滿臉狐疑:“你怎么回來了?”

    “洋教習過洋節,我們也跟著放假,我還沒回家呢,先過來把洋教習托我帶的東西交給人家,沒想到就碰見你了。秋月姐,咱倆真有緣……”秋月的臉上也有了笑模樣,兩人在街上親熱地一邊聊著,一邊向前走。

    馬車里的貝子爺感到挺納悶:“這位小爺又是誰呀?怎么秋月姑娘一見到他就高興了呢?”

    額爾慶尼搖搖頭:“沒見過。”

    “你差人打聽打聽。”

    秋月和張幼林在街的拐角處消失了,貝子爺這才依依不舍地吩咐車夫原道返回。

    按照莊虎臣的安排,得子接長不短地就跟三郎小聚一次,為的是從他口中打聽額大人的動向,把牢榮寶齋與宮中的買賣。那天晚上,在珠市口的一家小飯鋪里,得子和三郎已經吃完了飯,正在喝茶聊天兒,三郎煞有介事地問:“得子,你聽說了嗎?前些日子,在溫泉的煤洞里挖出了劉伯溫的預言碑。”

    得子搖搖頭:“沒聽說,那碑上寫著什么呀?”

    三郎一邊想一邊說著:“最恨和約、誤國殃民、上行下效、民冤不伸……還有,我記得不大準了,好像是說官府羽翼洋人、趨炎附勢、肆虐同群……”

    得子半信半疑:“這碑是真的嗎?要是有人做局,事先在地下埋好了呢?”

    “那可就不知道了。”

    得子朝四周看了看:“得,禍從口出,咱不說這個了。三郎,這些日子,誰常到府上走動?”

    三郎白了他一眼:“我說得子,你查戶口是怎么著?”

    得子趕緊擺擺手:“沒,沒有,我隨便問問,你們家大人和我們榮寶齋,不是有買賣上的事兒嘛。”

    “還別說,這些日子,琉璃廠那茂源齋,還有慧遠閣的掌柜的,老圍著我們家大人轉。”

    “你們家大人搭理他們嗎?”得子關心的就是這個,三郎也直言不諱:“我們家那大人,有奶就是娘,誰給的好處多,買賣就跟誰做。”

    得子的心一沉:“那你以后多留點神,要是聽見你們家大人說起宮里需要文房用品什么的,給我遞個信兒,我們掌柜的虧待不了你。”

    三郎點點頭,得子話里的含意,他聽明白了。

    昨天晚上,莊虎臣回家給三叔祝壽,喝多了點兒,早上起晚了,他吃完早飯就匆匆往鋪子里趕。路過一家鐵鋪子,鐵匠們正在忙著打制大刀、長矛,莊虎臣想著心事沒注意,差點兒撞在從鐵爐子里伸出來的刀片上。

    “嘿,爺們兒,瞧著點兒!”一位上了年紀的鐵匠高聲喊著。

    莊虎臣停下腳步,他看著地上堆積如山的大刀、長矛,詫異地問道:“大哥,我記得您這鋪子是做農具的,怎么改做兵器了,是要打仗嗎?”

    老鐵匠得意揚揚地回答:“打洋人!”

    “打洋人?”莊虎臣下意識地看了看左右,趕緊離開了。

    來到鋪子里,得子把和三郎在飯桌上聊的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莊虎臣,出乎得子的意料,莊虎臣對劉伯溫的預言碑表現出了更大的興趣。

    近來京城里到處都在風傳義和團的事兒,買賣人最怕的就是政局有變,影響了生意,特別是榮寶齋,費盡心機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軌,別再因為點兒不沾邊的事兒給砸趴下。莊虎臣越琢磨越起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寧。他干脆站到了榮寶齋的大門口,觀察起過往的人流,借以排遣內心的憂慮。突然,人流里出現了王雨軒,莊虎臣定了定神,快步迎上去:“喲,王大人,可老沒見了啊,聽說您去了趟山東?”

    王雨軒環顧左右,壓低了聲音:“嗨,別提了,山東那個亂啊……”

    “來來來,您進來聊會兒。”莊虎臣不由分說,拉著王雨軒直接就來到了后院的東屋休息室。

    莊虎臣給王雨軒倒上茶:“聽說,山東那邊鬧義和團啦?”王雨軒眉頭緊皺:“莊掌柜的,您這消息不夠靈通啊,豈止是山東,我告訴您,眼下義和團已經在清苑成了勢啦!他們以清苑為中心,向北到了新城、定興、淶水一帶,向東到了任丘、文安、霸縣。”

    莊虎臣大吃一驚:“這眼瞧著就到家門口兒啦?”

    王雨軒點點頭:“可不是嘛。”

    沉默了片刻,莊虎臣又問:“參加義和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王雨軒喝了口茶:“嗨,什么人都有,湊到一塊兒,主要是砸教堂,也順帶著聚眾抗官,那勢法兒可大了,傳單一出,就聚起上千號人,手里都帶著兵器,好家伙,誰惹得起?”

    “這是干嗎呀?義和團不是恨洋人嗎,跟洋人干不就得了,干嗎還跟官府過不去呢?”莊虎臣轉不過這個彎來,王雨軒嘆了口氣:“唉,莊掌柜的,您可真是買賣人,一天到晚的就琢磨著怎么發財了,這么說吧,洋人這么橫,都是因為朝廷太軟!人家是試著來,先是要地、要銀子,看你沒怎么著就都給了,這不,得寸進尺了,教會的勢力做大,教民和老百姓時有沖突,官府惹不起教會就偏袒教民,這么一來,老百姓的火兒就大啦。”

    “官府沒壓壓義和團?”

    “告訴您吧,根本壓不住!”

    莊虎臣瞪大了眼睛:“壓不住?那他們要是到了京城會怎么樣?”

    王雨軒擺擺手:“不好說,照這么鬧,義和團進京城是早晚的事兒。”

    莊虎臣的心一沉,臉上立刻愁云密布。

    西山臥佛寺的門前有不少擺攤的,賣供香、賣蠟燭、賣水果、賣山貨,還有算卦的、相面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香客們絡繹不絕地走進寺門,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左爺帶著黑三兒、柴禾從馬車上下來,左爺東張西望著:“咱們來早了?怎么沒見老康的人影兒?”

    “我也沒見到八爺……”“八爺”倆字兒一出口,柴禾趕緊搖頭否認,“不是,不是,是老康,我在東皇莊也沒見到老康,只是有個自稱是他侄子的人接見的我,他收下您的帖子,答應把您的口信兒傳給老康。”

    “這倒也不奇怪,但凡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得,我先溜達溜達,你們倆也隨便走走。”左爺和黑三兒、柴禾分開了,他在商販的攤位間閑逛著。左爺走過一個算卦攤,算卦先生叫住了他:“先生請留步。”

    左爺站住了:“干嗎呀,想給我算一卦?可以,不過我可丑話擱在前頭,算得不準大爺我不給錢。”

    算卦先生是個中年漢子,個頭不高,長著一臉濃密的胡須,他似乎并不介意:“這位先生,您誤會了,我不想給您算卦,只是想告訴您,今年在您身上恐怕要有些大事發生,您若是不信,就只當我什么也沒說。”

    左爺笑道:“算卦的我見得多了,都是來這套,上來先唬一把,不是近來有血光之災就是最近要發大財,反正是算來算去,把別人的銀子算計到自己腰包里才算完,我說得沒錯吧?”

    算卦先生也是微微一笑:“先生倒是快人快語,那好,我來說一說,您看準不準:先生最近心里有事兒,可能是有個本事在先生之上的人擋了先生的路,于是乎,先生心里動了……”說到這兒,算卦先生閉了嘴。

    “動了什么,怎么不說了?”

    算卦先生把嘴湊到左爺的耳邊,小聲說道:“動了殺機!”

    左爺渾身一震:“你……你是什么人?”

    算卦先生神態自若:“算卦的,正如您說的,把別人的銀子算計到自己腰包里。”

    “我看你不是算卦的,你究竟是什么人?快說!”左爺兇相畢露,算卦先生哈哈大笑起來,只見他伸手抹了一把臉,扯下假胡須:“左兄,看看我是誰?”

    左爺愣住了:“你是草上……哦,你是八爺……”

    不錯,此人正是活動于京津唐地區的著名殺手、江洋大盜康天心,人稱“康小八”,綽號“草上飛”。康小八輕聲說道:“左兄,我如約來了,把你的手下人支遠點兒,不要讓他們見到我。”

    左爺四處看看:“八爺,咱們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了附近的一片樹林里,左爺拱拱手:“八爺,這事兒只有仰仗八爺您了,您若是不出手,他霍震西就沒人治得了啦。”康小八靠在了一棵樹干上:“左爺,你的意思,是出錢買霍震西的項上人頭?”

    “是這個意思。”左爺點點頭。

    “左爺能出個什么價兒?”

    “一千兩,如何?”

    “先付一千兩,事成之后再付一千兩。”康小八的口氣不容置疑。

    “兩千兩?”左爺沉默了片刻,“多了點兒吧?您高抬霍震西了,他的腦袋恐怕值不了兩千兩銀子。”

    “那就算咱們什么也沒說,您待著,我告辭了!”康小八轉身要走,左爺上前拉住了他:“別價,別價,八爺,您性子也忒急了,我不是和您商量嗎?”

    “左爺,江湖上的事兒您該門清啊,仨瓜倆棗的買不來刺客,更何況姓霍的也是武功過人,要不是如此,您也犯不上來找我,是不是這個理兒?”康小八的眼里不揉沙子,左爺還想再砍砍價,于是說道:“是這個理兒,可兩千兩……實在是多了點兒,八爺,您能不能再讓點兒?你我好歹是共過事兒的兄弟。”

    康小八搖頭:“恐怕不行,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您說是不是?”

    “八爺,姓霍的雖說有些功夫,可八爺您恐怕不會和他比試拳腳,您不是還有兩把‘噴子’嗎?您二拇哥一動,甭管是什么武林高手,都得趴下,所以說嘛,這件事對您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左爺,你這句話才算說到點子上,明說吧,我的價兒是高了點兒,可高就高在這兩把‘噴子’上,你到江湖上打聽打聽,除了我康八爺,誰還有‘噴子’?”

    “得嘞,我說不過您,兩千兩銀子,我認了,明兒個我打發人先給您送一千兩,余下的事成之后付,可有一樣……”左爺停住了,他正在琢磨著下面的話怎么說出口,康小八替他說出來了:“以霍震西的項上人頭為憑。”

    左爺點點頭:“沒錯,我訂的貨就是姓霍的腦袋,我得驗完貨再付那一半兒銀子。”

    康小八瞟了左爺一眼:“左爺,這我也得事先說清楚,我只要姓霍的性命,對他的腦袋沒興趣,你總不能讓我拎顆血淋淋的人頭招搖過市吧?這不明擺著自己往捕快的刀口上撞嗎?”

    “那也總得有個憑證啊,要不然我憑什么相信您?”

    “嘿嘿!”康小八干笑兩聲,“憑康八爺的江湖名聲,你就得相信,不然我們各走各的,這事兒就算了。”

    左爺見價錢砍不下來,嘴上就服了軟:“到底是鼎鼎大名的康八爺,連談生意都這么橫,霸王硬上弓,說一不二啊,好吧,咱們就算談定了,干掉姓霍的,您給我捎個信兒,我把余下的銀子給您送來,姓霍的是死是活,全憑您八爺一句話。”

    “一言為定,咱們可以成交了。”說完,康小八對左爺拱拱手,轉身消失在樹林的深處。


    第(3/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兴宁市| 四子王旗| 通城县| 绥江县| 新闻| 丽江市| 清苑县| 靖安县| 诸暨市| 瓮安县| 喀喇沁旗| 宁南县| 土默特左旗| 克拉玛依市| 石柱| 济南市| 蓝山县| 新龙县| 孟村| 淮安市| 二连浩特市| 嘉荫县| 龙南县| 太湖县| 龙南县| 庆安县| 浮山县| 永寿县| 曲松县| 巩义市| 昆山市| 静安区| 五寨县| 马公市| 泾源县| 独山县| 息烽县| 莆田市| 平泉县| 陆良县| 耒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