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呂端保駕-《天圣令(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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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恒站起來就要走,忽然間停下:“小娥——”他頓了頓:“我正需要一個小內(nèi)侍隨侍于我,你就跟我去吧。”
華燈初上,宰相呂端獨自坐在書房中沉思著。
他的桌上,放著一張御用竹心字箋,上面是寫著一首詩。這首詩乃是當(dāng)今皇帝所賜給他的。那日曲江宴罷,皇帝作此《釣魚詩》賜下,其中蘊(yùn)含深意,也自有呂端明白。
呂端至今已經(jīng)是三朝老臣了。他的父親呂琦,為后晉時的兵部侍郎。他本是幼時苦讀經(jīng)文,意欲科舉出身。只是因為父親的關(guān)系,蔭封了千牛備身,此后經(jīng)歷國子主簿、太仆寺丞、秘書郎、直弘文館、著作佐郎、直史館。趙宋開國太祖即位后,再遷太常丞、知浚儀縣,同判定州。當(dāng)今皇帝即位,再以太常少卿為出使契丹的副使,開寶八年,任洪州知府,未及赴任,又改司門員外郎、知成都府,賜金紫魚袋。此后呂端任為開封府判官,自此經(jīng)歷秦王趙廷美、楚王元佐、許王元僖、壽王元侃這四任開封府尹,如今死了兩個,瘋了一個,高升了一個為皇太子。他早已經(jīng)處于政治的旋渦中心,人言呂端糊涂,他只管做事,從不摻和任何一個親王的派系。秦王獲罪,開封府中與他沾邊的官員都流放了;楚王一瘋,許王來時便把附和楚王的人員打壓清洗;壽王就任,那些鐵桿子的許王黨人自然灰溜溜地滾蛋。
呂端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開封府中,有人故意與他為難,有人要他表明立場,他只有裝聾作啞,一派稀里糊涂,那些屬官們,都是太明白了是哪個親王的派系,為難的拉攏的,背后自有人在。他只有糊涂地讓人掃興,才無人理會。那些太明白站了立場的人,總是率先被清洗的對象。
饒是如此,許王元僖事件中,他依然是成了被攻擊的耙子。被問罪為“輔佐無狀”,貶為潁州副使。他神情不動,安然去了穎州。直到他去后,開封府才真正無主了,皇帝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些年來開封府尹走馬燈似地?fù)Q,并不影響運作。而走了一個開封府判,立刻就顯出影響來了。這些年來政治風(fēng)云如此變幻,而開封府始終不亂,正是因為有呂端在呀!趙普還活著時,他的眼光早已經(jīng)落到呂端身上,認(rèn)為呂端為人,寵辱不驚,不形于色,將來必為宰相。只是當(dāng)時,皇帝并未看到這一點,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了,他正是急需要這樣一個在風(fēng)云變幻中能夠安然把舵的人。沒過多久,一道圣旨下到穎州,升呂端為樞密直學(xué)士。呂端進(jìn)京領(lǐng)職行事,未到一個月,又拜為參知政事。即使是如此飛速的提升,皇帝仍然覺得擢升太遲了。不到一年,又拜為戶部侍郎、平章事(宰相)。
那一個令百官震驚的“中書事必經(jīng)呂端詳酌”旨意,是這樣一件政事引起的。那一日,李繼隆押解夏州李繼遷的母親上京,皇帝召見寇準(zhǔn)商議,意欲殺一儆佰,敲打李繼遷。旨意既定,寇準(zhǔn)退出時,正遇到呂端,呂端見寇準(zhǔn)神情凝重,心中起疑,上前追問道:“寇相,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寇準(zhǔn)正遲疑間,呂端更增疑心,問:“若是普通事務(wù),則呂端不必與知,若是軍國大計,呂端備位宰相,不可不知。”寇準(zhǔn)被這一逼,說出了真相:“官家問下官如何處置李繼遷之母?”呂端笑道:“如何處置?”寇準(zhǔn)凌然道:“自然是斬于保安軍北門外,以戒兇逆。”呂端大驚:“此事萬萬不可,寇相稍待,等下官立刻進(jìn)見官家,求官家收回成命。”
這邊忙見了皇帝,道:“昔年楚漢相爭,項羽抓得劉邦之父,以烹而食之來威脅劉邦,那劉邦竟然說:‘愿分我一杯羹。’以漢高祖這樣的開國明君,臨陣都不顧其父,更何況李繼遷這樣反復(fù)無常的悖逆之人?陛下今日殺其母,明日繼遷可擒乎?若其不然,徒結(jié)怨仇,愈堅其叛心爾。”
皇帝吃了一驚曰“然則何如?”
呂端道:“以臣愚見,倒不如作為人質(zhì),置于延州。雖然未必能逼得李繼遷立刻歸降,但是他母親生死系于我們之手,便可牽至于他不敢輕舉妄動。李母活著一日,李繼遷便不敢叛亂朝廷。”
皇帝拍案稱道:“此計甚好!”他看著呂端,沉吟半晌道:“你平時每事讓著寇準(zhǔn),都說你是個躲事的人,可是遇上大事,你卻不但躲,反而主動干涉,實是難得。人說呂端糊涂,依朕看來,呂端大事不糊涂呀!”
呂端連忙下拜道:“臣惶恐!”
皇帝點了點頭:“一切依卿之計,你且退下。”
呂端退出后,翌日旨意下,寇準(zhǔn)貶官,中書大事皆由呂端獨攬。
然后,是曲江宴罷,皇帝親自賜詩,上云:“欲餌金鉤深未達(dá),磻溪須問釣魚人。”皇帝以姜子牙相比,自是囑他好好地輔佐太子,交托后事了。
想到這里,呂端的心沉重?zé)o比,大宋基業(yè)萬斤重?fù)?dān),就要看他如何挑起了。
正沉思間,忽然家人滾了進(jìn)來報道:“相公,太、太子來了!”
呂端大驚,站了起來:“什么?太子怎么來了?”連忙叫人取來官帽戴好,正要出迎,卻見太子已經(jīng)笑著帶了幾個隨從進(jìn)來了。
呂端連忙跪下相迎,身形未動,太子已經(jīng)叫人扶住了他:“呂相不必多禮,原是我來得冒昧了。”
呂端忙迎進(jìn)太子,奉茶已畢,他便不開口,但聽太子道明來意。
太子含笑道:“今日開封府事罷,車駕正經(jīng)過呂相門前,隨便就進(jìn)來看看呂相。不致嫌我冒險昧嗎?”
呂端連忙拱手:“呂端不敢!”心中暗自惴想,這東宮與自己的相府,倒原來是今天才讓太子順便路過了。
趙恒卻不說話,只是專心品茶好一會兒才道:“好茶,這是蜀茶吧!”
呂端道:“是,這是上次曲江宴上,官家御賜的茶。”
趙恒閑閑地把玩著手中的茶盞:“好茶,只可惜這茶盞粗了,配不得這上好的茶。我那里前幾個月有人送了上好的建盞,明兒我叫人送到這里來。”
呂端站起謝道:“多謝太子好意,只是臣愚鈍,并不懂得茶與茶盞的好杯,只怕糟蹋了如此貴重的東西。”
趙恒笑道:“左右不過是件物事,什么糟蹋不糟蹋的。我倒認(rèn)為,世間最可貴者糧食,最可重者人心,呂相以為如何?”
呂端擊掌道:“好一個最可貴者糧食,最可重者人心,太子有此見識,真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趙恒微微一笑:“呂相坐罷,這話也空,倒不如喝茶。我品著今年御賜的茶,倒比往年好些。說句不中聽的,前些年的茶,除了大內(nèi)御用的和我們幾個府里的,究竟賞到你們的茶,都不中吃,我是到別人家里討過茶吃的,聽說要吃好茶,還得私下里買是不是?”
呂端坐下道:“臣雖然不懂茶,但也覺得今年的茶似比往年好些。這都是太子的德政,免除蜀茶強(qiáng)買強(qiáng)賣,這私茶自然就禁住了。禁住了官員們從中漁利,價錢合理了,百姓們也愿意把好茶拿出來。”
趙恒淡淡地道:“這原是我的本份,算得什么德政。時近三月,聽說今年的新茶又出了,記得去年曲江宴上,父皇親賜新茶,那場景當(dāng)真熱鬧。呂相可知,今年曲江宴是否照例辦了?”
呂端輕嘆一聲,道:“臣已經(jīng)有半月未見圣顏了。”
趙恒臉色一變:“連呂相也半月未見圣顏?”
呂端一驚:“難道太子也多日未見圣顏了嗎?”
趙恒點頭道:“本宮也已經(jīng)二十余日未見圣顏,要見父皇,全要由皇后的旨意。”
呂端臉色沉重:“臣每于宮門求見,也都是王昭宣使傳話。”
趙恒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記得父皇那日病發(fā)時,宣本宮進(jìn)見,曾經(jīng)囑本宮一句話,呂相想不想知道這句話說了什么?”
呂端看著趙恒的臉色,站起道:“臣恭聽圣訓(xùn)。”
趙恒站了起來,看著呂端,一字字地道:“父皇只說了一句話:‘呂端大事不糊涂。’本宮且問呂相,父皇托對人了嗎?本宮能不能把全部的信任,寄于呂相?”
呂端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臣肝腦涂地,不敢有負(fù)圣恩,不敢有負(fù)太子。”
趙恒扶起呂端,語氣鄭重:“呂相請起。本宮現(xiàn)在就有一事,相托呂相,呂相務(wù)必要做到才是!”
呂端擦汗道:“太子有何吩咐?”
趙恒自袖中取出一道早就備好的文書,道:“本宮已經(jīng)有二十余日未見父皇,宮內(nèi)之事,皆由皇后與王繼恩傳話出來。如今的馬軍都指揮使李繼隆為皇后長兄,近日與王繼恩過從甚密。此時須調(diào)動步軍都指揮使高瓊兵力用來節(jié)制李繼隆,這是我讓樞密院使趙榕擬的文書,父皇有旨,中書諸事須經(jīng)呂端,此物還得你宰相用印,方可調(diào)遣。”
呂端接過文書,沉吟片刻道:“只有高瓊的兵力,恐還不夠。臣冒昧,請?zhí)优c臣一齊入宮,求見圣駕。先探一探宮內(nèi)究竟,再作打算。”
趙恒搖頭道:“但凡可以見到父皇,本宮也不必出此下策。”
呂端斷然道:“太子與宰相同時求見,必是國之大事,便是皇后也不好相阻。”
趙恒正中下懷,點頭道:“好,我們這就一齊進(jìn)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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