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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過二百萬的城市,沈陽、天津、真定(石家莊)、保定、開封、南陽、濟南、青島、太原、大同、潞州、安邑(運城)、長安、延安、鳳翔、南鄭、蘭州、成都、重慶、長沙、桂林、南寧、驩州、交州、新益、珠海、潮州、廈門、紹興、湖州、鎮(zhèn)江、合肥、江寧、鳳陽三十四個城市。”
“像哈爾濱、長春、承德、福州等地,都逼近兩百萬人口,人口不受控制地向城市移動?!?
朱祁鈺道:“朕也頭疼,人口高度集中一個城市,弊端極大。”
“不說其他,就是糞便處理,負擔都是極大的,像南方諸多城市,下雨之后內(nèi)澇,每年都會淹死很多人?!?
“但城市里的人實在太多了,怎么也趕不走?!?
“以前叫城池,以防御為主,所以叫城池?!?
“現(xiàn)在城池以坊市為主,只能叫城市了。”
“還誕生了市民階級,他們不從事農(nóng)業(yè)勞動,依靠工廠、經(jīng)商為生?!?
“可供應城市的米糧,可是從印度買回來的,中樞又嚴格控制價格,導致很多糧商罷工,不愿意做糧食生意。”
“戶部、財部都派人了解過,做糧商確實不賺錢。”
“若是米糧價格提高,城市人口壓力變大。”
“而人口高度向城市集中,導致民間種地的人越來越少,像江南竟出現(xiàn)土地撂荒的罕見情況?!?
“中樞費勁巴力的去買糧食,國內(nèi)有土地卻不種糧食。”
“朕有什么辦法?”
朱祁鈺深表無奈:“南方不比北方,糧食儲存極難,成本自然是高的?!?
“閣部重臣竟想引入外來人口去種植糧食。”
“被朕駁斥了,大明軍將流血流汗,不是給外人創(chuàng)造美好生活的!”
聽見皇帝抱怨的話,陳嘉猷覺得頭大。
好日子才過幾年啊,百姓竟墮落成這樣了?
主要原因是放開奴隸。
普通百姓家里都養(yǎng)著一到兩個男奴,用來種地,小地主家里都有十幾個,女奴恨不得湊出一個萬國拼盤。
朱祁鈺都擔心,國內(nèi)爆發(fā)農(nóng)奴造反,然后反客為主,變成五胡亂華。
國內(nèi)看似三億人,估計有一億奴隸在民間生存,其實是四億人刨食,漢人比例被稀釋降低。
甚至民間還出現(xiàn)了一種情況,偷偷讓奴隸生子,然后讓奴隸的兒子替代自己的兒子去服兵役。
陳嘉猷咀嚼皇帝的話,這是考校。
回答結(jié)果,決定著他的仕途。
“陛下,種地是天大的大事?!?
“微臣以為有三個原因,讓百姓不愿意種地了?!?
“其一,是奴隸的使用,人皆有惰性,過度依賴農(nóng)奴,不愿意勞動,貪圖享樂,自然人口往城市移動?!?
“其二,因為大明日子安逸,人皆是短時動物,很少人居安思危,中樞強壓米價,導致民間不珍惜米糧?!?
“其三,陛下對百姓太好了,所以百姓認為可以欺辱中樞,打著歪算盤琢磨著怎么占朝廷便宜,心思用歪了。”
他的見解倒是獨特。
朱祁鈺面無表情,聽他說下去。
“微臣有四策,請陛下細聽?!?
“其一,中樞提升糧價和房價,用房價控制人口,逼人口倒流,糧價、油價、肉價也提升,讓百姓生出城市居住不易的念頭。”
“其二,加強移民,中樞對土地數(shù)量嚴格劃分,數(shù)量不夠的,全部移去新地?!?
“其三,中樞對農(nóng)業(yè)進行補貼,增收城市居住稅,這筆稅補貼給農(nóng)戶,讓農(nóng)戶收入,略高于商販、工人收入?!?
“其四,嚴格控制民間奴隸數(shù)量,開始向民間征奴隸為役,把奴隸累死在民間,快速減少奴隸數(shù)量,并提高奴隸售價,讓普通人家用不起奴隸?!?
這個陳嘉猷,本事沒落下啊。
朱祁鈺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接著說?!?
“微臣以為,人口向城市高度集中,有大壞處,但也有小益處?!?
“人多力量大,人口集中,就會誕生高度發(fā)達的商業(yè),手工業(yè)、制造業(yè)等密集型工廠,也會降低人力成本?!?
“而中樞對工廠是大力扶持,您也希望用機械替代人力,進而解決土地撂荒等問題。”
“所以,能否找到一個支撐兩者的節(jié)點?兩全其美?”
“中樞能否回購一批土地,然后成立墾殖公司,雇傭一批城市勞動力,農(nóng)忙的時候,就雇傭一批人去皇莊墾殖,農(nóng)閑的時候也不用開工資,這樣一來,一年能節(jié)省兩到三個月的工資。”
“而這些人還是城市人口,城市閑置人口能賺到錢,也解決了土地撂荒問題?!?
朱祁鈺愈發(fā)欣賞他:“你在印度這些年,沒浪費時間啊。”
“微臣一分一秒不忍浪費,這些年雖看不到大明書籍,卻將印度書籍基本看完,是以有些粗淺見解,請陛下勿怪?!标惣伍嘈Φ?。
“你這個辦法很好。”
“但是,皇莊這個口子不能開?!?
“而收購撂荒土地,難免會形成大地主,土地兼并的問題,終究是要考慮的?!?
“墾殖公司可以試試,讓閣部去商議吧。”
朱祁鈺笑道:“以你的功勞,可去地方當一任知府,歷練幾年,再調(diào)回中樞?!?
大明高官,必須是進士,必須在基層歷練,當一任督撫,才能回到中樞進入閣部。
進士的標準從未降低過,雖然開恩科,但恩科卷面更難,錄取率更低,對進士這一關(guān)是絕對嚴格把控。
升遷之路是螺旋型的,從地方到中樞,再從中樞派去地方,反復幾次,才能當督撫,才能進入內(nèi)閣七部六寺。
陳嘉猷卻跪在地上:“微臣自知不是良臣益輔,也非曠世之才,中樞有李姚之偉才,地方有馬韓之雄才,臣不過米粒之珠,唯愿一生在路上,為陛下出使各國?!?
朱祁鈺凝眉:“使臣這輩子沒什么出息?!?
“雖然伱在印度十二年,為大明鞠躬盡瘁,你卻無法憑出使之功,躍居閣部?!?
“陳嘉猷,你要想清楚啊,要一輩子窩在鴻臚寺嗎?”
陳嘉猷咬牙道:“煌煌盛明,怎能沒有使臣出使萬國?臣愿意終生走在路上,為大明出使,為陛下?lián)P威!”
朱祁鈺有幾分感動,華夏為何屹立不倒,就是每一代人都會有些傻子,他們?yōu)榱诉@個國家,鞠躬盡瘁;為了這個國家,死而后已。
每一個時代都有,會前赴后繼的為這個國家,不辭辛勞的付出,甚至會為這片土地而死。
這種赤誠的熱愛,才塑造了華夏之魂。
陳嘉猷明明有更好的仕途,憑出使印度十二年之功,可以去地方當四年知府,回到中樞再擔任侍郎幾年,再派去地方,七十歲之前一定能入閣部為重臣,執(zhí)掌天下,流芳青史。
可他卻選擇了一條最沒出息的路。
在鴻臚寺一輩子,也當不上寺卿的,因為寺卿是不能出使的,要在朝中效力的。
朱祁鈺將他扶起來:“陳卿,你為大明、為朕做的,朕不會忘記?!?
“朕會讓人把你的事跡寫下來,在你走過的路上樹碑立傳,讓后人永遠銘記你的功業(yè)?!?
“你雖在鴻臚寺,你雖是使臣,卻對大明有著重大功績?!?
“朕不會忘記,明人不會忘記,后人也不會忘記!”
“你是大明英雄!是朕的張騫!”
陳嘉猷感動地哽咽。
他也有私心。
大明根本不缺官員,看看俞經(jīng)就知道,一個小小的縣丞,精通多門語言,精通醫(yī)術(shù),對大明政策了如指掌。
官員已經(jīng)不是十二年前的官員了,而他在印度呆了十二年,和大明已經(jīng)脫軌了,去地方當知府,怕是也會被上下糊弄,當個糊涂知府,半世英明葬送,淪落成笑柄。
而大明卻稀缺使臣,邊永、潘本愚回國后,執(zhí)掌鴻臚寺,出使列國已經(jīng)鮮有機會了。
像他這樣有大聲望傍身的使臣,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他要做皇帝的張騫,一生走在路上,最后憑此功列入文廟,這是他的私心。
皇帝大加賞賜后,便讓他回去和家人團聚去了。
“把邊永宣來。”
很快,邊永進來。
大明開海之后,尤其打崩了東南聯(lián)軍之后,真正做到了萬國來朝,大唐洋沿途各國,都跑來給大明進貢。
鴻臚寺的工作是極為繁忙的,邊永有豐富的外交經(jīng)驗,留在京師處理這些雜務。
皇帝對萬國來朝這等虛名不看重,甚至還不要臉的四處勒索,根本就不要天朝上國的帽子。
就要好處,只要好處。
這就讓鴻臚寺變得更忙了,以前鴻臚寺就是一個禮節(jié)部門,現(xiàn)在變成了勒索部門,皇帝開出的條件,他們極盡腦汁的去要。
然后還要寫成成績單,公布天下,讓天下人看到皇帝多么無恥。
皇帝沾沾自喜的說:勒索萬國,才讓朕有當萬國大皇帝的感覺。
“邊永,那些印度人你是怎么安置的?”
“陛下,微臣還想問您呢?!?
邊永苦笑:“那些印度人甚是不懂禮儀,微臣讓他們在學禮儀,還有人仗著會醫(yī)術(shù),跟臣索要女人,真是一群野蠻人啊?!?
“找些印度女奴賞給他們,不許漢女和他們接觸。”
大明不是十二年前的大明了。
景泰二十三年,哪怕在犄角旮旯見到一個外國人,百姓都不覺得奇怪了,因為太平常了,哪家富戶沒個西洋姬。
西洋奴隸也多,很多人家都有。
之前皇帝還想引進世界精英入大明,所以陳嘉猷極力招攬印度精英來大明,但現(xiàn)在嘛,大明不缺這些人才了。
尤其耿九疇等人從三亞回京后,上疏皇帝,務必嚴控西洋番人在大明生根發(fā)芽的風險,謹防他們鳩占鵲巢。
陳嘉猷也提出這個擔憂。
了解印度的人都知道,印度的統(tǒng)治者從來都是外族。
如今大明涌入大量外夷,大明極有可能為人做嫁衣,盛唐不就是大量吸收外夷,才爆發(fā)了安史之亂?
就算不爆發(fā)安史之亂,盛唐也得爆發(fā)其他動亂。
所以,朱祁鈺一直在強制漢化,并小心翼翼吸引外族并入大明,對兵權(quán)更是謹慎又謹慎。
這也是朱祁鈺做事絕的原因,不殺光了,他不放心。
也是竭力推進大明是單一民族國家的原因,就是不許產(chǎn)生丁點分裂之心。
“若是有讓人悄無聲息絕育的辦法就好了。”朱祁鈺喃喃自語。
邊永翻個白眼:“陛下,就算有,人家早晚會知道的,還不怨恨大明?”
“你說他們生的孩子,會認為自己是明人嗎?”朱祁鈺問。
“微臣也不敢說。”
邊永表示無奈,人都是慕強的,大明強盛被世界周知之后,就吸引了很多外夷進入大明定居。
說是貿(mào)易,其實就是來享受大明福利來了。
誰都想當天國子民,人都是慕強動物啊。
“邢郡王昨日入宮,跟朕說了血統(tǒng)論?!?
朱祁鈺站起來,背著手走:“如今民間很多混血兒長大了,他們長相和明人確實有區(qū)別。”
“不知道要幾代之后,才能完全變成明人?!?
“以前是閉關(guān)鎖國,幾百年都等得。”
“但現(xiàn)在是完全開海,越來越多外夷進入大明,于謙就擔心,他們壯大之后,會誕生新的族群,進而侵吞大明的果實?!?
“朕苦心造詣做的一切,卻給外族做嫁衣,聽得朕一身冷汗?!?
朱祁鈺面露狠色:“邊永,你說殺了他們怎么樣?”
“陛下,此事微臣考慮過,但您說這些年咱們從國外買了多少奴隸呀,人家也沒亡國呀?!?
邊永表示無奈:“殺一批再來一批,殺得完嗎?”
“尤其世界這么多族群,最好分辨的就是非洲、印度、東南夷,這些人最好分辨,憑多黑就知道了。”
“而歐羅巴諸族,咱們根本無法分辨出來他們是哪個民族,只是統(tǒng)一的用西洋代替,其實是非常不準確的。”
“甚至,在蔥嶺以西的諸族,也和咱們長得不一樣,但和西洋人長得還不一樣。”
“咱們殺了這么多年,您就說說,安南人真的殺光了嗎?”
“老撾?柬埔寨?暹羅?哪個殺光了呀!”
邊永嘆息:“微臣甚至在想,若是不殺,全都融合并入大明呢?”
“可永樂朝就這樣做過了,安南不也照樣吐出來了嗎?”
“如今,大明屠了安南、老撾、柬埔寨,反而占據(jù)了這些地盤。”
“說來也可笑,大明信奉的儒道,竟無法讓大明擴張?!?
邊永長嘆一聲。
儒家思想是高度集權(quán),高度集權(quán)就不允許擴張。
沒有儒家,華夏大地就不會永遠打不散,同樣的有了儒家,就不會快速擴張。
“既然沒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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