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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前,辛給了他一粒種子,是溝通當地房屋中介的聯絡方式。布雷納寧不認為自己會需要它,可惜他扮演的角色會欣然接受。一個被西境貴族追殺的煉金術士,在陌生的城市暫住,還有什么能比尋找一處安全隱蔽的居所更緊要呢?其實留在教堂更有利,夜鶯不敢追進去。他必須給他們機會。
他的機會一直持續到夜晚。
中介為布雷納寧尋找的落腳之處是座老房子,據說是某位富商的度假所。屋子分兩層,上層潮濕,無法住人,如今屬于老鼠、鳥和小蟲子。下層的地板被刮擦嚴重,仿佛遭受了破壞性的清掃。中介向他保證,這地方絕對滿足他的要求,因為布雷納寧先前并未提出「舒適」「美觀」或近似的詞匯,也沒有告知對方自己的處境。
「這兒少有人來,每天只午夜有一班巡衛經過,絕對安靜。」中介聲稱,「看在諾克斯傭兵團的份上,我們可以免費贈送你一副織毯。」
多貼心吶,往地上一鋪,一切問題就解決了。「我需要給它粘在地板上嗎?」
「千萬別。倘若哪天你看膩了圖案,咱們換得時候還能輕松點。瞧瞧這門,呃?」中介沒推開。布雷納寧伸手拉了一下,嗆人的灰塵撲進走廊。「好吧,起碼沒有流浪漢進來偷住過。」
「這地方連流浪漢都瞧不上。」布雷納寧冷冷地說,「我只會付下層的價碼。」
「你給出的預算只夠下層。」中介用筆尖點點屋子,「事實上,去上層的樓梯從中斷掉,只有長翅膀的住戶才能飛上去。這兒很久沒人住了。」
「這里不是富商的度假所嗎,怎么會破成這樣?」
「冰地領在打仗,老兄,咱們和她可是緊挨著。富商沒必要來這兒找不自在……但城防隊挺喜歡這里。維克托隊長聯系過我,想把這兒改成監獄。」中介試圖向他表明這鬼地方有多搶手。
布雷納寧接受了。仔細收拾一番,低價拿下的屋子倒也算是處不錯的私人居所,只要不招待客人的話。他本就沒對四葉城的條件抱有什么期望,好歹門上有鎖不是么。十一點后,布雷納寧不僅鎖上了大門,還將臥室的門也一并鎖死。一切盡在掌握。
他新家的首位客人根本沒在意地板。
想必是西境人派來的不速之客。他使用的手段相當落后,很有小地方的特色。月光中,這只夜鶯躡手躡腳地接近行李,翻出一大堆用處不明的煉金器具,這些東西是布雷納寧吃飯的家伙,其中有一只材質光滑的鼓槌狀的容器被他藏進衣服;他緊接著展開書信,迅速而無聲地翻動紙頁,還用拇指和食指搓捻頁腳。
自然,他沒能得到加密的信息或夾縫里的字條,否則不會再去翻口袋的內襯了。事實上,除了那只蒸餾搭管,他連一個子兒都沒找到。布雷納寧一貫把金錢、文件和魔藥貼身攜帶,很快夜鶯也想到了這種可能。
尋常小偷會就此放棄,只有抱有別樣目的的家伙會挑戰高難度。這夜鶯無疑屬于后者。闖入者放下空口袋,靜悄悄地走到臥室門前。
這下你可是自投羅網了。布雷納寧輕蔑地想。他決定讓對方見識見識煉金術士的手段。
當刺客湊到鎖眼前時,布雷納寧找出一瓶指頭大的褐色碎薄片,倒進口中咀嚼。大概幾秒鐘后,他嘗到一股淡淡的木頭味。
夜鶯透過鎖眼查看臥室的情況。布雷納寧藏到窗簾后靜靜等待,直到對方確認安全。喀噠一聲,門開了。他朝后退了一步,整個人竟沒入了墻壁之中。
『紙窗魔藥』
確認臥室內沒人在,大概花去了夜鶯幾十秒的時間。布雷納寧乘機回到客廳,先拿重物從外面抵住房門,接著跑到街上尋求幫助。此刻正是午夜時分,巡邏騎兵「恰巧」經過,將驚慌捶門的夜鶯逮個正著。
「他偷了多少錢?」騎兵追問,「損壞了多少東西?」
「我是這里的住戶,第一天!我所有的錢都用來付租金了。」
夜鶯掙扎不休。巡邏騎士皺眉打量他:「外地人,你認識這混球么?」
「不!不是,我從來沒……呃。就是這樣。我不認得他。」
于是對方沒有再問。「回頭記得換把新鎖,先生。」他押著夜鶯離去。
消息很快傳到冒險者的耳朵里。「看來你一直受到追蹤。」再次見面時,辛不禁重新審視他。
布雷納寧暗自竊喜。直接告知內情,傭兵們不會在意,因此有必要表演這么一出,好教這幫蠻子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樣下來,諾克斯傭兵團才會看重他,聽他的解釋。畢竟,人們總愛相信自己「發掘」的真相嘛。
「這我可知道!」表面上,布雷納寧還得擺出一副驚恐狀。長時間的演戲多少讓他感到無趣了。「他們跟著我,從飛鷹城就開始!該死,現在我可算是走投無路了。」他重重一捶桌子。「公爵大人什么時候回來?」
「難說。她又沒告訴我。」辛點燃一根香薰蠟燭,以平復他的情緒。不經意間,他將一只玻璃管放在桌上。正是昨天夜鶯偷走的那只。「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我們托人向城防隊打聽情況,得知警官連夜審訊了那夜鶯。他透露有人要你的命。」
布雷納寧瞪著他:「多虧你們問得仔細,否則我還不清楚咧。」
「他是本地人,伯寧。一只四葉城的夜鶯。據口供描述,指使他謀殺你的人不是西境貴族,而是來自鐵爪城。」
「鐵爪城?」伯寧皺眉。
「王都的貴族雇傭四葉領的殺手解決從飛鷹城逃來的煉金術士。」辛敘述出事情的全貌,「據我的經驗來說,一般發生這種事的概率不大。」
「它已經發生在我身上了!」
「對,現在說這些沒什么用。」傭兵安慰,「放松些,伯寧。我想你是遇到了某些小概率事件。」
「咱們還是少提概率為妙。」布雷納寧叫道,「你們得幫幫我呀!老天,看在諸神的份上,約克他……」
「你遇到了小概率事件。」辛重復,「不妨告訴我們實情。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吧,伯寧?就像讓你落得如此境地的關鍵?」
布雷納寧漸漸收起了慌亂。一種遲疑出現在臉上,短短幾秒鐘,他似乎比原先更加不安。「該說的我已經全告訴你們了。」他吐出這句話。
「沒關系。你可以從頭到尾復述一遍,至于‘該不該,我們自有判斷。」辛表示,「順便,伯寧,給你一個忠告,別在我面前撒謊。」
「你威脅我?」
「橫豎不是我要你的小命。若不說實話,今晚再有人找上門怎么辦?我們就算幫忙,也不可能時刻替你警戒。說實話吧,伯寧,你遇到了什么?」
他就等著這句追問。「還是達里昂·圖貢。」布雷納寧輕聲說,「他刺殺了提溫公爵。」
「刺殺?」
「最終沒能得手。我想這也是沒什么消息傳出來的原因。」不然梅塞托里公爵喪命,全伊士曼都會震動。「親衛抓住了達里昂,公爵完好無損。接著他們審問了他。我……看到了過程。」
「看到?」
「一點兒特殊手段。我是煉金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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