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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第 236 章 兩處-《陰靈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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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就只能這樣了嗎?”

    張學監到底是不甘心的,他咬著牙問,原本低垂著的腦袋也在不知什么時候抬起,恨恨地瞪著帝城內宮的方向,雙眼殷紅,幾欲滴血。

    “當然不。”祭酒的聲音響起,穩住了張學監的情緒,“總會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的?!?

    張學監雙眼的血色到這一刻,才一點點褪去。

    “他們會嗎?”張學監問。

    “當然?!奔谰圃谡f話,“功與過,沒有人能逃得掉?!?

    張學監靜默許久,到最后也只勉強拉扯出一點笑意來。

    “我會等著的。”

    等著……

    看清算開始。

    深重到凝固的怨毒幾乎從張學監的眼底刺出,直直向帝宮而去。

    作為這一份恐怖怨毒目標之一的晉武帝司馬檐,這會兒卻全然不覺,還在他自己的峻陽宮中俯視著坐在他下手的司馬慎。

    司馬慎倒是坦然,坐在座席上很是安穩。

    司馬檐見得,卻是越發的惱怒。

    “砰?!?

    他將手上的杯盞重重砸落在案桌上,盯著司馬慎沉聲問:“你就沒有什么話要跟我說了嗎,阿慎?!”

    司馬慎一直停在司馬檐下巴處的視線到這時才往上抬起,對上司馬檐幾乎噴火的眼睛。

    “孩兒真不知曉,請阿父明示?!?

    司馬檐又盯了司馬慎一陣,怒聲道:“就是今日晨早那些庶民在街頭巷尾處流傳的消息?!?

    “東西晉?”司馬檐幾乎都要氣笑了,“你覺得我大晉也要在未來劃分成東西兩晉嗎?!”

    司馬慎沉默了下來。

    司馬檐原本怒氣正鼓蕩著,這會兒見得司馬慎的表情,更是氣怒。

    他直接抄起才剛剛放下的杯盞,用力向司馬慎的方向砸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尖利的瓷片四下濺射。

    司馬慎仍舊安坐在座席處,一動不動。

    他完全沒有躲閃的意思。非但是他,就連坐在司馬檐側旁的楊皇后,也只是在杯盞被砸出去之后才意思意思地抬手拉住司馬檐的手臂。

    不怪司馬慎和楊皇后一點都不擔心,實在是那杯盞雖然是直直往司馬慎的所在砸過去的,且力道一點都沒有收斂,可最后那些四濺的鋒利瓷片也就是看著嚇人而已,實際上離著司馬慎的魂體還差了一點距離呢。

    “東西晉?!”司馬檐卻是怒氣不減,他吼道,“我大晉才不是大漢,絕不可能出現東西晉?!?

    “大晉永遠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

    司馬慎盯著司馬檐看了一陣,才再次垂落目光,不去看司馬檐的眼。

    他知道,這一刻的司馬檐與其說是滿腔的怒火,倒不如說是惱怒。

    因為不需要旁人多說些什么,司馬檐自己就明白東西晉的出現,不是全無可能。

    又或者說,出現東西晉比一個大晉的可能性還要更高一些。

    而,一旦大晉真的要割裂,出現東西兩晉,那么最可能背負起這個責任的,便會是他。

    也只能是他。

    不然呢?

    難道還能是現如今坐在陽世天地里大晉皇位上的司馬鐘嗎?

    難道他阿弟司馬鐘還真能順利將皇位給傳承下去?

    便就算是他真的成功了,僥幸將皇位給承接下去,就現在整個大晉的暗流,那位將皇位從他阿弟手里拿過去的后繼者,又真的有能耐妥妥貼貼地守住皇位、守住天下社稷,再一次將國祚傳承平穩傳承下去?

    莫說是從后世歸來、可謂是見證了司馬家各支藩王爭奪的司馬慎了,就算是現如今坐在他阿父身側的阿母,只怕都沒有那樣的樂觀吧。

    但凡國祚承繼出現波折,最后史家刀筆清算,一切的責任不還是得回到他阿父的頭上來?

    司馬慎心下無聲苦笑。

    可是他不能說。

    他需要給阿父臉面。

    天下的人都可以嘲諷阿父,怒罵阿父,指責阿父,但他們不能。

    唯獨他們這些兄弟不能。

    整座峻陽宮正殿里安靜得幾如死地。

    到最后,還是楊皇后先有了動作。

    她原本拉著司馬檐的手往下,牽住司馬檐的手掌,將他的手掌拿到自己近前,柔聲道:“阿慎年歲還小,做事有些粗疏,想得也不周全,你作為阿父,你多教教他就是,莫要只罵人?!?

    “只罵人可教不會孩子?!?

    司馬檐重重哼了一聲:“我倒是想好好說、好好教,可他在做事之前,有跟我們說過什么嗎?!??!”

    “有嗎?!”

    “對你沒有,對我也沒有!他自己想完,覺得有道理覺得絕妙,就直接吩咐人去做。不說在做事之前了,就是做完了之后,也沒有說要來跟我們知會一聲!”

    “呵!他主意這樣的大,需要我們來教嗎???!”

    “需要嗎?!”

    非但是離得最近的楊皇后,就連坐在下手處的司馬慎,都聽出了司馬檐看似憤怒狂暴的聲音里的挫敗。

    楊皇后默然著抬眼往下一看。

    司馬慎連忙起身,垂手低頭站在那里:“阿父,是孩兒莽撞了?!?

    “你聽你聽!”司馬檐的聲音越發的大了,“他只說他自己莽撞!”

    “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司馬慎倔強地抿緊了唇,半餉沒有說話。

    楊皇后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但這一次,司馬慎卻是不說話了。

    楊皇后暗自一嘆。

    “你慢慢的教他就是了?!彼徛暤溃八褪且粋€孩子,你跟他計較個什么。”

    “你也莫要說他主意大,阿慎他可是東宮。他要是沒有自己的主意,那你就更該不高興了?!?

    楊皇后好話、軟話兜兜轉轉地說了一回又一回,才勉強讓司馬檐的怒火沉降下來。

    司馬檐看了下方一直低頭沉默的司馬慎一眼,轉手拍了拍楊皇后的手背。

    “你先回去吧,昨夜到今日,你也累了,好好歇著。”

    楊皇后執掌峻陽宮內務,和武帝司馬檐是真正的一內一外,從昨夜到今日晨早司馬檐固然忙碌,可楊皇后也絕對不輕松。

    當然,楊皇后也知道,這是她的夫郎要跟她的長子好好說話的意思。

    楊皇后輕輕點頭,一面起身離開,一面叮囑司馬檐道:“那我就先回后殿去了,你好好跟阿慎說話,莫要凈只罵他。阿慎是個好孩子?!?

    司馬檐也點頭,輕聲安撫楊皇后道:“我都知道,你放心。”

    楊皇后轉身離開的時候,還是又給了司馬慎一個目光。

    司馬慎仍然沒有抬頭。

    楊皇后腳步一頓,到底是隱去心下嘆息,往后殿去了。

    司馬慎低頭站在原地,木人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坐在上首的司馬檐盯了他一陣,見他一直沒有動靜,竟然也從座中站起,轉身走了下來。

    “……你覺得我做錯了?”

    近在身前的聲音傳來,司馬慎才抬起目光,直接撞入一雙與他自己極為相似的眼睛里。

    但和他常帶有幾分迷茫彷徨的眼睛不同,面前這雙眼睛更堅定、更無謂,也更冷漠。

    只不過這一刻,或許是正因為它所看著的是他的嫡長子,所以那雙眼睛里的冷漠又完全褪去,只剩無奈。

    司馬慎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壓下那一瞬間從心底泛起的酸澀與沉痛。

    “……阿父,我沒有做錯?!?

    話語出口,不說司馬檐,就連司馬慎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他還以為自己會說些什么軟和話,但沒想到,竟然還是這一句。

    司馬檐倒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你沒有做錯,所以……錯的就是我了?”

    這一句話冷冷淡淡,完全聽不出更多的意味。

    司馬慎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既沒有辦法搖頭,也沒有辦法點頭,他只能沉默。

    來自前方的、意味不明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好一陣,才漸漸緩和下來。

    “你說得沒錯。”

    司馬慎心頭一震,猛然抬起頭來,于是他的目光又再一次撞入了那雙眼睛。

    “你沒有做錯,錯的是……”

    “我。”

    司馬檐出乎意料的平靜。

    哪怕是在這一刻,看見他愛子眼底陡然激蕩起復雜情緒的眼,他也仍舊是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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