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福星-《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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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的話夾裹著風霜刀劍,直令門口的趙嬤嬤臉色微變,她緊張地看向謝星闌,但謝星闌儀采俊逸的臉上,卻并無任何不快。
趙嬤嬤微微一怔。
謝星闌這時看了眼天色,“如今秋涼,往堂中添兩個炭盆,我稍后要出府一趟,明日才歸府,宮中賜了些中秋俸食,稍后會送去母親院中。”
謝星闌說完,又往門縫之中看了一眼,轉身便走,趙嬤嬤這下直接愣在當地,待謝星闌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她才轉身進了祠堂,“夫人,您都聽見了?”
謝氏祠堂內一片煙繚霧繞,昏黃的燈燭,映出一張刻板清冷,又略顯老態的臉,正是離開將軍府三月有余的藍明棠,她一襲鴉青素衣站在西窗之下,而祖宗牌位前的蒲團上,是兩個婢女在代替藍氏燒紙錢。
聽見嬤嬤所問,藍明棠眼中閃過一絲冷冰冰的疑惑,“他在耍什么花樣?”
趙嬤嬤也一臉迷茫:“奴婢看不出,但公子和三月前瞧著不太一樣了。”
藍明棠出自平陽藍氏,祖上軍功起家,曾出過兩位天下兵馬大元帥,到了先帝岱宗一朝,藍氏族中人丁凋敗,藍明棠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最終選了同樣落魄的謝氏聯姻,彼時謝正則剛在軍中立功,為從四品玄武將軍,藍明棠與其成婚,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剛成婚之時,藍明棠姿容貌美,又出自行伍之家,與年輕俊逸又胸有籌謀的武將謝正則也算琴瑟在御,夫唱婦隨,但婚后不到兩年,信仰王世子李長垣起兵造反,從那時起,一切便不一樣了。
在軍中汲汲營營的謝正則因天下大亂而得重用,成為隨扈皇室北上豐州的將領之一,到了豐州,又得貞元帝看重,在隨彼時的信國公鄭成德大敗叛軍之后,被欽點為金吾衛大將軍,成為貞元帝左膀右臂,待皇室帶領文武回到京城,不到一年,又被擢升為金吾衛上將軍,那時如今的崔氏、段氏尚不算得寵,謝氏一時間風頭無兩。
但藍明棠沒想到,謝正則最終會淪為天子鷹犬,其手段酷厲,陰狠毒辣,極擅羅織罪名構陷忠良,甚至連藍氏也不手軟,當年謝正則意欲替貞元帝剪除當時的吏部侍郎王崇友一脈,正好此人是藍明棠的哥哥藍明麒之好友,藍明麒上奏折為其求情,可沒過兩日,龍翊衛便搜出一樁藍明麒收受賄賂之罪證,貞元帝一直詔書將藍明麒貶回了平陽。
自此,藍明麒郁郁不得志,本就式微的藍氏更是一落千丈,整個藍家都恨上了謝正則,藍明棠傷透了心,與謝正則形同陌路,但即便如此,謝正則也無絲毫收手之意,若非藍氏還要靠她這個將軍夫人之勢,她或許早已自請和離。
也是在那時,謝正則過繼了謝星闌為嫡子,還養在了她名下。
他們成婚七年,她膝下無所出,收養個謝氏的孩子,藍明棠不置可否,但她本以為生父是謝正瑜,謝星闌好歹能有幾分清正風骨,但沒想到在謝正則的□□下,謝星闌很快有過之無不及,這一點,在前歲謝星闌升任龍翊衛欽察使之后變得尤其明顯。
謝星闌起初不愿叫她母親,是被謝正則打了一頓,又關了幾日暗室,才令他學乖了,但藍明棠知道,謝星闌是個不會叫的狼崽子,而自從謝正則死后,她們果然勢如水火,在謝正則眼底,她這個養母連他幼時的乳母于嬤嬤都及不上。
想到于嬤嬤,藍明棠眼神微暗,正月里謝星闌因未曾晉升而性情大變,鬧得整個西院不得安寧,后來三月初于嬤嬤過世,又令他狂性大發,他為此稱病不上朝,連陛下的諭旨都敢推拒,五月平陽來信,說她哥哥藍明麒病重,她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趕往平陽,只想著謝星闌將將軍府折騰沒了才好。
她小住三月之后歸來,沒想到將軍府還沒被貞元帝抄沒。
謝正則這一脈的謝家牌位整整齊齊地擺在祭臺之上,此刻燭火昏昏,兩個婢女燒完了祭文,正在清理余燼,藍明棠目光從謝正則的靈位之上掃過,沉聲道:“去查問查問,看他這幾個月都做了什么——”
藍明棠離開祠堂回到前院,剛換了件素衫,趙嬤嬤快步走了進來,“夫人,不得了了——”
藍明棠蹙眉看過來,“何事?”
趙嬤嬤深吸口氣道:“公子不得了了,今日宮里中秋宴,圣上當著重臣擢升公子為右金吾衛將軍并龍翊衛指揮使了,且您走的這三月,頭一個月還沒什么,到了七月,公子卻一連辦了三件差事,您更想不到,盧國公府要倒了——”
等趙嬤嬤將打探來的消息說完,已經是一炷香的時辰之后,藍明棠背脊筆挺地坐在榻上,冷沉的面上滿是疑竇,“他未爭南巡的差事?”
趙嬤嬤搖頭,“不曾,當時宣平郡王府的事正鬧起來,公子主動請命去查郡王府小姐之事了。”
藍明棠靠回去,冷嗤道:“難怪,南巡的差事不易得,但宣平郡王府如今正如日中天,他便看準了這個機會,沒想到宣平郡王府的事是個鬧劇,卻讓他查到了盧國公府之上,真是讓他歪打正著了。”
趙嬤嬤是抓住謝堅手下一個暗衛問的,聽那暗衛所言,似乎不是這般意思,但看著藍明棠冷沉的面容,她又不知如何解釋,這時藍明棠忽然問:“他說今夜要離府,是要去何處?”
趙嬤嬤道:“是去相國寺。”
藍明棠沒做聲,她知道謝星闌去相國寺做什么。
趙嬤嬤這時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奇事,說臨川侯府那位云陽縣主,今日被陛下封了御前司案使——”
……
出城的路上,謝堅一臉志得意滿,“公子,您是沒瞧見,今日回衙門時,韓歧那臉色都是白的,卻不敢不對您恭恭敬敬行禮,在宮中,便是安遠侯對咱們都不敢輕慢。”
謝星闌揚鞭策馬,只顧著趕路,謝堅便繼續道:“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啊,誰能想到咱們就在京城破了一件陳年舊案,就比南下跑上四五個月還要管用?鄭欽和段柘知道了,怕是要氣瘋了,還獻什么《圖》,真是花里胡哨!”
見謝星闌不理自己,謝堅又道:“小人想到了前次縣主說的話——”
謝星闌勒韁繩的手微緊,馬速終于放緩,謝堅一喜,忙道:“縣主說許多事都是福禍相依,還說您沒去南巡,而是去查案,說不定反倒是對的,沒想到真讓縣主說中了,這幾次辦案都是與縣主一起辦的,縣主真是咱們的福星。”
謝星闌聽得唇角微彎,長鞭一揚,又加快了馬速,夜色已深,從京城出發趕往相國寺要走一個時辰,他離府已近子時,此刻并不想耽誤趕路。
等趁夜趕到相國寺之時,已近四更天,沒了白日的香客熙攘,此刻的相國寺顯得格外肅穆沉靜,謝星闌帶著謝堅等人步入寺中,迎面便是沁人心脾的沉檀香,守夜的小沙彌一聽他表明身份,立刻道:“惠明師叔白日便念叨過施主,請施主跟小僧來——”
謝星闌的父親、母親葬在江州謝氏族中,自從他入京后,便在相國寺為二人立了靈位,奉了海燈,逢年過節之時,總要來祭奠一番,負責香堂的惠明師父與謝星闌還算熟稔,今日未見他來祭拜,心中還有些疑竇。
夜里的相國寺殿宇巍峨,寶相莊嚴,簌簌涼風刮過飛檐下的佛鈴,漾出一片禪意叮當的響,小沙彌打著燈籠,一路將謝星闌請入后殿香堂。
四更天惠明還未歇下,見到謝星闌不由喜出望外,忙將他帶去單獨供奉的佛龕前。
謝堅和謝詠上了一炷香便守在門外,獨留謝星闌在屋內焚香禱告,昏黃燭火螢螢,謝星闌跪在蒲團之上,望著謝正瑜與母親蘇惠然的牌位口中念念有聲。
等祭拜完,又添了海燈香油錢,天邊已露出一絲魚肚白,惠明特意等著他,道:“師父今日歸寺中修行,施主可要見師父?”
惠明說的師父法號了空,乃是相國寺主持,了空為當世高僧,在今歲正月里,謝星闌曾來拜會過了空數次,次次求了空卜算命格,惠明本以為謝星闌多日未至,必定不會放過此機會,但沒想到謝星闌很快搖頭,“問了空師父好,我便不打擾他老人家清修了。”
惠明有些意外,又觀謝星闌眉宇,“看來施主已經找到答案了?”
謝星闌牽唇,“不是找到答案,是找到福星。”
這話說的惠明微愣,謝星闌卻告辭,很快策馬下山去。
……
盧氏的案子初定,秦纓也卸下了心頭重擔,這日睡到日頭初起,待用完早膳,李芳蕤笑盈盈來訪。
秦纓將人請入清梧院中,李芳蕤看了一眼外頭秋高氣爽的天色,道:“你便不問我為何來找你?”
秦纓眨眨眼,“為了盧氏的案子?”
“不對。”
李芳蕤搖頭,又笑意一盛,“你看這天色如此之好,你可知這個時節最適宜做什么?”
秦纓還真是不知,“你別賣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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