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步入翰林-《大清疆臣?!?/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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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所有貢士齊聚太和殿前,行傳臚大禮。九十八名貢士無一黜落,全部到場,身著朝服,冠三枝九葉頂冠。吉時將至,只聽殿后一個聲音道:“皇上駕到!”太和殿廣場上文武大臣,新科貢士,便一起跪拜在地。
只見殿后一乘軟輿,漸漸行至殿前,軟輿上緩緩走下一人,自然便是清高宗乾隆皇帝了。眼看乾隆在寶座上坐定,樂師領奏隆平之章、慶平之章,大學士將黃榜授予禮部尚書,張了榜文。鴻臚寺官員唱名道:
“第一甲第一名江蘇通州胡長齡!”
胡長齡自然大喜過望,他文才出眾,卻從未想過得中狀元,此時自然激動不已,但禮部官員早已站列身前,也強做鎮定,上前跪倒。
“第一甲第二名江蘇山陽汪廷珍!”
汪廷珍自也出列,到御道另一側跪倒,出列進士,只有一甲三人。
“第一甲第三名江西萍鄉劉鳳誥!”
這人阮元卻是未識,看他相貌,略為清瘦的面龐之中,眼部微有紅印,似是因故傷了眼睛,故而致此。
“第二甲第一名浙江嘉興錢楷!”
“第二甲第二名湖北黃岡李鈞簡!”
二甲進士在丹墀處行禮即可,之后回到原來貢士隊列中。
“第二甲第三名江蘇儀征阮元!”
阮元復試成績是第九名,故而大概想著,殿試既然只考策論,自己應該名次也在九名前后,故而鴻臚寺唱名之時,自己并未想過最前面的名次會與自己有關,這時唱名到了自己,正是第六名的位置,也不覺暗自激動,步子也比尋常緩慢了許多。
“娘……孩兒做到了……科舉這條路,孩兒走到最后了……”想起十八歲那年,自己縣試尚未取中,林氏便已離世。自己童蒙之時,最早教自己讀書之人,便是母親,今日讀書有成,本該第一個讓母親知道,可是母親早已長眠雷塘墓中,看不到阮元考中進士了。想到這里,心中也不禁一陣酸楚。
直走得數步,阮元方才鎮定下來,步子漸趨平穩,走到丹墀之下行禮已畢,又回到隊列之中。鴻臚官員仍在唱名,那彥成在二甲第三十二名,也是進士出身,幾位熟知的同榜同學,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眼看進士傳臚禮畢,一位禮部官員又出來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五月七日,著以下人等,至圓明園勤政殿引見!胡長齡、汪廷珍、劉鳳誥、錢楷……阮元、張錦芳、施杓……那彥成、達林、劉镮之……不得有誤,欽此!”
聽得引見之人,共有六十余人,想是成績較優,可以立刻授予翰林職務,或六部學習、出外為知縣之人,沒有念到名字的進士,只好暫時等待,如果朝廷有官職空缺,才能再行敘用。
引見之前,還有一次朝考,只要發揮正常,名次也不會有太大變化,阮元朝考成績是第十名,依然名在前列。
眼看到了五月七日,六十余位引見之人,已齊聚勤政殿前。各位進士,大多數都未曾涉足圓明園。眼見這里雕梁畫棟,不亞于宮城,更兼地形空曠開闊,比宮城更有一番意境。不覺流連駐足,多看了片刻,直待禮部官員提醒,各位進士才站好隊列,等候乾隆召見。
胡長齡是狀元,自然第一個入內,眼看下面就是汪廷珍和錢楷,汪廷珍也不覺有些緊張,笑道:“裴山、伯元,我等一甲三人前日授官之時,只覺皇上莊嚴,天威難測,若是下面到我的時候,有什么不妥當之處,可別笑話我。”
之前五月一日,一甲三人的修撰編修職務,已經授予完畢,故而汪廷珍有此一說。錢楷看他緊張,也不由得笑道:“瑟庵無需煩惱,我在京城這許多年,進士也見過些的。都說引見之時,皇上言語便如尋常,絕不至于為難于你。只是引見不至,會被降到三甲之末,今日我等都到了,自然不用擔心。”
“裴山說的是?!蹦菑┏删驼驹谌钤热松砗?,這時也小聲道:“各位兄長、伯元,之后入殿,若是皇上有言語相問,如實回答便是,我等既然寒窗苦讀這些年,直到這勤政殿前,便自是存了忠君報國之心?;噬现业戎倚模匀徊粫殡y于我等。”
汪廷珍正在猶疑,凝神一想,已然會意,在清代,有功名而不仕官,仍是尋常民人,但讀書人一旦仕官,就要被列為“臣”了。乾隆對民間不仕生員、舉人,往往有所疑忌,可各人中了進士,便要恪守臣節,君臣之義,尤重于君民之義。而清朝到了乾隆年間,對大臣的規制,已極為嚴格,尋常臣子,即便不顧道德,心有他念,也絕難得逞。故而乾隆對新科進士,反而會寬容許多。
耳聽得禮部官員叫到自己名字,汪廷珍便也入殿去了。接著是劉鳳誥、錢楷、李鈞簡,后面便是阮元。
走過兩重門廳,便是勤政殿了,遠遠只見勤政殿正中,坐著一人,那人須發皆已花白,但走得近些,便可見他眼中,自有一股深邃氣度,雖然年近八旬,但體態從容,猶如剛過花甲之人,阮元也已和乾隆見過兩次,但直到這時,才真正看清乾隆樣貌。
禮部大臣領阮元行禮已畢,乾隆端詳了阮元一會兒,道:
“嗯……江蘇儀征阮元……不錯,你殿試里那一道‘考工記不合周禮’,全場進士,朕以你為第一。阮元,你可曾精研周禮?”
阮元一聽,也暗自有些心驚,他上一年寫成《考工記車制圖解》,隨后即由江春出資,刻板刊印。但即便如此,只怕乾隆也難以知曉,想來是天子圣明,對新科進士優長之處,一眼便知,不覺有些躊躇。自謙之言,他早已準備得當,可聽那彥成所說,乾隆未必喜歡故作謙辭,相反如實以答,或許乾隆也不會責怪,便鼓起勇氣,道:
“回陛下,臣少年之時,對《周禮.考工記》一節,便頗多興致,前些年在考工車制方面,有些領悟,故而畢集群書,精研了一番。不想正合皇上策問,是臣之大幸才是?!?
乾隆神色不變,道:“無妨,這殿試看得,便是你等進士學問多少,你有學問,便應取在前列。似晏同叔那般臨場換題,朕卻以為多余?!标掏迨潜彼卧紫嚓淌?,因以神童入試,臨場更換自己之前熟悉的題目而聞名,這里乾隆是反用其意。
想了想又道: “阮元,你有兩條,是全場之冠,只是中間又有數條,氣韻顯得少了些,故而朕取你二甲第三名。這其一是周禮,其二,便是這新舊唐書之辨。朕看全場士子,大多尊崇歐陽修《新唐書》,有說《舊唐書》更優的,卻說不出所以然。只你這一題,尊舊唐而條理清楚,若非熟讀諸史,不能如此,這《舊唐書》你看過多少?”
阮元也只好如實以答:“回陛下,這《舊唐書》,臣亦未見刻本,只家中祖父,曾傳下抄本一部,故而幼時便即讀過。舊書行文冗雜、后世掌故未出,此是其憾處。然舊書凡遇帝王大事,書之甚詳,政令制誥,亦多流傳,所謂鑒于往事,有資于治道,往事不備,治道何循?故而臣對這《舊唐書》,更偏重一些。”
乾隆笑道:“不錯,你這《舊唐書》,是盧見曾府里的抄本吧?”
阮元一聽,不覺額頭汗水,涔涔而下,這書確是自己祖父阮玉堂在揚州之時,從鹽運使盧見曾府中抄錄而得。他童年時家中曾遭暴雨,這書散佚了不少,但阮元早已將剩下的三分之一盡數通讀,又兼本就博學,作答殿試卻已應答如流。而且尋??忌幢氵M入殿試,近半考生卻因《舊唐書》從來不受重視,竟連《舊唐書》什么樣子都未見過,阮元憑借三分之一的《舊唐書》、本已兼覽的《新唐書》和《資治通鑒》唐紀部分,在這一題上自然不出意外的一枝獨秀。
而殿試之前,考生須將父祖三代姓名家世填寫清楚,乾隆知道自己祖父是阮玉堂,不是難事,但從阮玉堂聯想到盧見曾,足見乾隆對于大小官員,了如指掌。只好如實答道:“陛下圣明,臣祖父……祖父曾任游擊,在揚州亦閑居多年,彼時與盧大人有舊,便抄錄得舊書一部。不意皇上如此體恤,此等小事,竟要皇上過問。”
其實乾隆之所以記得阮玉堂和盧見曾,也是因為這兩件事,都是自己辦錯了的。阮玉堂罷官之事,后來他已查明,乃是鄂容安偏信之故。而盧見曾身死囹圄,后來更被發現證據不足,故而他恢復了盧氏子孫原籍,盧見曾的孫子盧蔭溥,之前在殿試上中得進士,也被乾隆安置在翰林院中,以為補償。只是他帝王之心太盛,即便有錯,也不愿說出來罷了。這時有意這樣一問,也是有意震懾阮元,讓他以為天子果然明察秋毫,之后不敢隱瞞。
眼看阮元神色言語,確是誠懇,乾隆也更加放心,道:“當年盧見曾的事,不僅劉統勛力主他無罪,你江淮鹽商,出力也自不少,尤其是廣達……阮元,江春江廣達,是你舅祖,是也不是?”
阮元眼看乾隆對自己如此了解,自然不愿說謊,道:“回陛下,臣的祖母,是廣達先生同族表姐,廣達先生確是臣舅祖,臣少年之時,也曾在舅祖家中讀書學習,進益良多?!?
這時忽聽乾隆嘆道:“廣達,廣達……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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