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步入翰林-《大清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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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不解,抬起頭看乾隆時,只見乾隆眼中,竟有一絲落寞,但這絲落寞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再定睛看時,乾隆早已恢復(fù)如常,道:“阮元,之前幾日,揚州快馬來了江春的信,看他信中所言,朕才知道你是江春的侄孫。其實朕觀你才行言辭,后學(xué)之中,當(dāng)屬一流,廣達(dá)此舉,實在是多余了些。”
說著乾隆拿過一封書信,擺在阮元面前,只是內(nèi)容朝向自己,想來是有些事,也不愿阮元看到。又道:“阮元,你才學(xué)朕已知曉,一會兒便出去罷。只是……你舅祖來信之時,已然病入膏肓,這封信朕看來,已是他的絕筆了。你若是有空,也給他去封信,報個平安。”
阮元眼看乾隆明察之余,更顯溫情,心下自是感激,可想到江春命不久長,自也心生黯然。連忙叩首過了,便準(zhǔn)備離去。忽聽乾隆又道: “阮元回來,有一件事你需明白。”
阮元連忙再次跪下,等待乾隆旨意。
乾隆道:“阮元,你二甲第三名的名次,是朕之前就擬好的,與你舅祖并無關(guān)系。你可清楚了?”
阮元連忙稱是。其實江春在遺信之中,對阮元稱贊猶多,乾隆能夠知道阮元精研《周禮》,也是因江春之故,但乾隆都隱去不提。因為他清楚,未來對阮元封官授職之人,只能是自己,而如果阮元因江春的緣故,恃寵而驕,乾隆一樣可以剝奪他的官祿,這番道理,是要先提點阮元一番的。
阮元三次考試,名次均在前列,因此在不久后翰林院的榜單之上,阮元不出意料,成為了翰林院庶吉士。
這日和阮元同來看榜的,還有錢楷,看著二人都在庶吉士名單之上,錢楷也不覺笑道:“伯元,你說當(dāng)日出場之時,我等五人相聚,今日看來,是何等緣分!西庚、瑟庵授了修撰編修,在翰林院,你我和繹堂,授了庶吉士,也在翰林院,看來是上天注定,我等五人要做一生的同窗啦!”
阮元也笑道:“裴山莫要謙虛,這幾日我已聽聞了,裴山書法,乃是京中一絕!似我這字跡潦草之人,正要和裴山為友,好好學(xué)一學(xué)才是!”
這時身后一個聲音道:“沒想到啊,伯元,這一舉登科不說,還授了翰林院的庶吉士。老夫看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還真有點羨慕呢。”回頭看時,原來是錢大昕到了,阮元連忙作揖拜過,也向錢大昕介紹了錢楷。錢楷自然早聞錢大昕之名,只是無緣一見,這時不免稱頌了幾句。
錢大昕也笑道:“伯元,你是見我在京城里孤單,給我找了個同族后生,是也不是?裴山,你我自然有緣,或許八百年前,你我祖上,還都是吳越錢王呢。”
錢楷也笑道:“辛楣先生有所不知,在下先祖,明初乃是陶氏,后來過繼于錢氏,才改了錢姓。不能與辛楣先生同宗,實在遺憾。”
錢大昕倒是不在意,道:“其實裴山啊,這姓名宗譜之事,自明之前,大抵是士人自作,原本當(dāng)不得真。裴山即是入了錢氏,那便是老夫同宗!如何?其實伯元,老夫今天來這里,還有一件事要告知于你。前日皇上聽聞老夫在京中,召見了老夫,說翰林眼下大多老病,不堪大用,讓老夫閑來有空,也到翰林院幫忙,充教習(xí)之事,如何?淵如眼看要改部了,但你和我這位同宗侄子,我看也都是不錯的人才呢!”
阮元聽了,當(dāng)即大喜,道:“能得先生教誨,阮元自是不勝榮幸。”
錢楷卻問道:“先生,我聽說淵如兄入翰林時,便已是榜眼編修,他才華出眾,翰林散館,當(dāng)繼續(xù)留在翰林以備文章之用,卻如何改部了呢?”原本翰林最優(yōu)之人,散館后足以留在翰林,散館時名列二等的,才會改任六部。依孫星衍才干,似不至于改部。
錢大昕嘆道:“其中原委,我也不甚知曉,淵如這次,實在可惜,原本想著他即使改了部,也能授員外郎,可最后我聽說,朝廷里只授了主事,實在是大材小用。”
阮元道:“先生,淵如兄這般境遇,實與他才學(xué)不符。待改日我見到淵如兄,問問他其中緣故好了。先生,這翰林之中,可是還有什么難處不成?”
錢大昕道:“若說難處,第一應(yīng)是清字,這翰林學(xué)業(yè),平日與你等讀書作文,并無區(qū)別。只是翰林日后掌國史筆翰,記載祝文之事,故而會令庶吉士自清字漢字之中,擇一學(xué)習(xí)。清字詔誥文書不多,但大多涉及邊防要事,故而主要選取年輕強記之人,若是學(xué)成了,日后往往會被重用。伯元、裴山,你二人都是江浙出身,只怕學(xué)習(xí)清字,并非易事。”
所謂清字,即今日所稱滿文,清代重要文書,往往要用滿漢兩種文字,故而雖然清字使用越來越少,卻一直需要培養(yǎng)會寫清字的官員。阮元和錢楷聽了,也各自點頭。
阮元想起錢楷也未必擅長清字,不禁笑道:“裴山,這一次咱們可公平了,我就不信和你一起學(xué)清字,還寫得不如你。”
錢楷聽了,自也不甘示弱,道:“伯元,這書法,講的是一法通,萬法通,你若以為我不習(xí)清字,寫得便不好,那你是太小瞧我了。待你我進了翰林院,我讓你看看我真正的功夫!”
眼看二人親密無間,錢大昕自也欣喜,可轉(zhuǎn)念一想,當(dāng)日乾隆召見之事,又一次浮現(xiàn)在自己眼前。
他此次重回京城,已經(jīng)住了三年有余,但他本不愿再參與官場之事,故而除了平日學(xué)者間交流學(xué)術(shù),也沒有和其他人交往。原想著自己閑云野鶴般的人物,乾隆也不會在意。可這一日,突然宮里來了一位內(nèi)監(jiān),也未說明來由,便說皇上召見,讓錢大昕赴圓明園一敘。錢大昕想著乾隆畢竟耳目眾多,自己來京城暫住,也并未有意隱瞞,想得知自己行蹤,也非難事。只是乾隆素來多疑,只恐自己隱而不報,會遭乾隆多心。故而前來之時,也頗有些忐忑。
圓明園中的碧桐書院,是乾隆平日欣賞畫作之處,這一日錢大昕便被帶到這里。行禮已畢,只覺乾隆仍自不動,略抬起頭看時,乾隆似乎正在欣賞一幅書法真跡。
乾隆看著眼前這幅書法,一直沒有抬頭,只說道:“是錢大昕吧,你辭官不仕十五年,讓朕好找。過來,看看這是何人所書?”
錢大昕聽乾隆語氣,雖有所責(zé)怪,卻未動怒,想來對自己入京一事,也不甚在意,便走上前來,看那書法。只覺字體圓融,通達(dá)之間,又不失規(guī)矩,見頭三個字是“澄心堂”知是北宋蔡襄書作。他不敢隱瞞,便道:“回皇上,是宋人蔡君謨手書。”
“不錯,正是蔡襄。”乾隆仍未抬頭,道:“朕前日看《宋史》,只覺蔡君謨也是個人才,他在外救荒安民,在內(nèi)裁抑度支,均有能名。往日朕只當(dāng)他直言敢諫,并無實績,是朕小看了他。”
但乾隆想了想又道:“只有一點,朕覺得他做得不好,夏竦罷樞密使,韓琦范仲淹在位。他直言韓范為賢,也就罷了,直言夏竦為邪,未免太過。畢竟同朝為臣,若有不是,也當(dāng)溫言以進,怎能動輒稱他人‘奸邪’?這般言語,實在不妥。”
錢大昕精于史事,聽乾隆所言,已知其事,便答道:“回陛下,草民斗膽,以為蔡君謨稱夏竦奸邪,并無不可。夏竦為人果于進取,傾陷他人,史有明文,如此心術(shù),稱其為奸邪,草民以為并無不妥。”
“你只稱臣便是,當(dāng)日是你辭官不歸,并非朕奪你官職。”乾隆又道:“你說他果于進取,但朕看來,此乃人之常情。至于傾陷他人,他不過說得幾句話罷了,大臣升降,在君不在臣,并非他所能決定。縱有奸惡,不過小奸小惡而已。若是這等人都容不下,只恐朝廷之中,也無人可用了。”
想了想又嘆道:“蔡君謨只說夏竦奸邪,可若是局外之人,只怕還以為他傾陷他人呢。但無論如何,他終是個君子,這篇字寫得也不錯。”說著取過一方小印,蓋在蔡襄字跡之旁,這次書法欣賞活動,就算結(jié)束了。
乾隆讓太監(jiān)收起書法,這才看著錢大昕,面色平和,殊無慍色,道:“不過,說起這傾陷他人,宋人之中,朕還記得一人。錢大昕,你說吳處厚此人如何?”
“臣以為,吳處厚以車蓋亭詩,構(gòu)陷蔡確,與李定構(gòu)陷蘇東坡,并無二致,蔡確固然是奸臣,但亦不可失了大體。吳處厚終不得志,也是他……”但此時錢大昕忽然想到,乾隆以文字之失,濫加悖逆之罪,為數(shù)同樣不少。自己對吳處厚毫不客氣,其實也是不滿乾隆猜忌之心所致,想到這里,一時不免有些語塞。
“也是他咎由自取。宣仁臨朝,悉改熙豐弊政,而于蔡確事不免過當(dāng)。這幾句話,朕記得可有差錯?”這是錢大昕在《十駕齋養(yǎng)新錄》中所言,此時乾隆說出,語氣如常。但乾隆如此表現(xiàn),倒也在意料之中,清時因言罪人之事,往往是民間自行揭發(fā)。但乾隆為了展現(xiàn)其“天威”,往往聽之任之,有意促成悖逆之罪,倒不是他主動尋人過失。故而此時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臨朝聽政的高太后,而非吳處厚,說吳處厚咎由自取,自然和自己無關(guān)。
錢大昕聽著,也不免有幾分驚懼,但思來想去,既然乾隆已經(jīng)知道了他文中原話,再行遮掩也是無用,只好如實道:“回陛下,臣……臣確是如此著述,陛下明察。”
“你所言不錯,是朕看得遲了。”乾隆倒是并未責(zé)備錢大昕。其實乾隆心中,一直留有分寸,對于戴震、錢大昕這些成名已久的海內(nèi)宿儒,乾隆都頗為熟悉,知道他們沒有反清之意,不過發(fā)表些個人意見而已。而且他們素?zé)o過失,若加以懲治,只怕大損人心。故而戴震抨擊程朱理學(xué),錢大昕常于史論中借古諷今,他都不去在意。但對于自己所知不多的民間生員舉人,卻往往因言成罪。這等心術(shù),又非常人所能慮及。而且乾隆在位最后幾年,精力漸衰,言論之事,自然顧及得少了些,他這般言語,也能自圓其說。
說到這里,乾隆終于切入正題,道:“錢大昕啊,朕知道你早無仕官之念,是以你入京三年,不來見朕,朕不怪你。只是今日另有一事,朕希望你不要請辭。”
錢大昕只好再次跪拜在地,聽乾隆旨意。
“近年來,內(nèi)閣翰林之中,臣工大多老邁,前日上書房教習(xí),竟有多人數(shù)日不至。朕有意重新任用內(nèi)閣翰林之人,只是尚需時日。故而今年的翰林院教習(xí),朕想讓你參加。你不愿做官,那朕便不予你官職,只給半俸,五日一至翰林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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