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他沉著地說:“制衡之術,王道也。甄氏雖未有封地,但滿紅關皆是甄氏一門獨掌兵權,以任代授,這是恩賜,也是控制。” 敬佩之意從眼眸中現出,陳丘生贊嘆說:“老大人心思縝密,不錯。甄氏家眷皆在崇都,如若授予封地,便無質子可牽制甄氏在滿紅關獨大。 先帝未雨綢繆之措早在鄭國開國時就已實施,且不提過去,只論當下。 如今天地乾坤顛倒,陽衰而陰盛,神器權柄已不在劉氏皇族之手。司空龐博藝擅用職權提拔大族子弟入朝為官,不過短短數十年光景,尚書臺百官皆是世家后嗣。” 他微拂袖袍,舉頭仰望滿目瘡痍的屋頂。 “日夜吹春風,令得龍酣眠。圣上縱情歌舞酒樂,司空獨攬大權,皆是皇后所為。 甄氏歷代忠心耿耿,卻被灌以私通外寇之罪,這是天地大變的前兆! 甄氏一倒,滿紅關四年無將,西南邊境兵權皆在焦鴻雪手中。而如今征召令已下,城西禁軍正在逐步替換滿紅關的士兵,這是釜底抽薪之計!” 江子墨默默聽著,眸里不在遮掩激賞之色,他接口說:“征召令替換,士兵卸甲,青壯披甲,勢必要掏空國庫。 如今九州災禍連連,國庫耗費空前之巨。所以龐博藝缺錢,他缺很多很多的錢,才能將北境的兵權完全遏制手中。這是明勢,你可知暗勢為何?” 陳丘生聽出話中的考驗,他略拂早白的鬢角:“抗爭。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是皇后養大的狗,如今這狗長大了,生了野心便想做狼。 西境兵權在焦氏手中,他就奪了北境兵權,只要扼守滿紅關,待得冬季飄雪,外寇無糧便只能遷徙西境奪糧屠城。 紅山馬道縱通西境后方可直達崇都,于外乃是天壑,易守難攻,于內可謂利矛,直指鄭國心臟!這就是暗勢。” 江子墨在辯論里滿足了口腹之欲,隨即說:“而煙州乃是九州河域中樞,雖常年大水,但只要修繕好堤壩,在興建港口通商貿易,銀錢便可源源不斷,征召令自然通行無誤!” 陳丘生因為這句話黯然垂眸,他沉默著。 許久,他語調低沉地說:“煙州是江氏祖地,百姓對江氏百依百順,司空曾言,成也煙州,敗也煙州,勢必取之。江大人,你是司空大人的心頭病,也是他的靈丹妙藥……這也是我胞弟死于非命的原因。” 屋頂落著滴答水聲,陳丘生終于撕破了冷靜,少有的顯露出悲傷之色。 “我聽聞了。”江子墨嘶啞的話語是寂靜里唯一的安慰,“陳丘生,我問你,你如今被豺狼虎豹環視,且不過司職廷尉,你斗不過司空,更斗不過權傾朝野的焦氏。你如此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到底為了什么? 陳丘生像是被問住了,他垂眸看著地上渾濁的積水,眼中的疲倦如濃重的墨,阻礙了視野所見的一切。 但腦海里唯一令他憶起的,是陳氏祠堂上的牌匾,和那平平無奇的四個字。 清正廉明。 這四個字驅使他在崇都這片狂風暴雨中前進,世間的不平、冤屈、公正令他著魔般的變化。在成長的歲月里,他逐步舍棄身上的特質,書生、儒雅、狂妄、軟弱,只留下了一層無人可及的冷靜。 那是尋常玲瓏八面的世家子弟不曾走的路,截然不同的孤獨之路,他在這條路上漸行漸遠,走到了黑暗里。 “江大人。”陳丘生迷惘地問著,“我想要不過公平二字,可鄭國的天不仁,視萬物為芻狗。我要的,沒人能給我。” 污穢水泊漣漪點點,像是陳丘生此刻傷痕累累的煩惱心。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