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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善與惡-《三丫頭,顧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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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院子的紙燈籠亮了,飄渺的、紅色的光在屋檐下、在廊檐下、在門樓上蕩漾,鋪在院井里,給一切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紅紗;青瓦上的雪像羽毛一樣飄曳,落在石基路之間的石頭縫里,落在長廊外面,變成了紅色的水。

    余福揣著雙手蹲在門洞子里垂頭喪氣,他的眼睛一會兒瞅瞅兩扇黑漆漆的、厚重的大院門,一會兒看看空落落的院井。

    幢幢的燈影落在影壁墻上,三只丹頂鶴的紅冠像三滴血,那三滴血往四周漫漫流溢,延伸的面積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余福的眼睛直了,他心里一顫,“騰”從地上跳了起來,轉身躥到大門口,雙手死死抓著兩邊門板,眼睛穿過了大門的縫隙,兩盞紙燈籠的光在門口外面的臺階上跳躍,幾綹枯草在墻角打著旋兒,袁家后山墻的窗戶上臥著一只貓,貓的雙眼里飄著紅色的亮,像兩團火,它聽到了余福身體碰在門板上的聲音,“噌”跳起來,一邊往前跑,一邊窩著脖子向孟家大門方向瞟了兩眼。

    余福更加緊張,他剛要拉開門栓,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姌姀雙手提著裙擺,腳步匆匆越過了前堂屋,磕磕絆絆躥上了長廊,她滿臉通紅,額頭和鼻尖上落著盈盈的汗珠子,“余媽,咱們出去看看,快去快回,不要驚動老太太。”

    余媽懷里抱著一件衣服,手里擎著燈籠,追隨在姌姀的身后,捏著嗓子呼喚:“是,太太,您慢點,慢點,等等俺。”

    風撩過屋檐,敲打著窗欞,聲聲敲在姌姀的心上,丈夫昨天離開家時說晚上一定回來陪老太太吃團圓飯,這么晚了還沒到家,讓她心神不安,湯圓煮熟了端到老太太屋里,她跟老太太說她累了,想去自己屋里躺會兒,老太太允許了。

    “大太太,您不要走得太急,這事兒真的不用跟老太太交代一聲嗎?再說,這么晚了您出去做什么?”余媽欠欠身體,愁眉鎖眼,“太太,您別嫌棄俺嘮嘮叨叨……”

    姌姀沒停下腳步,慘然一笑,“他余媽,您讓俺跟婆婆怎么說?說實話她能讓俺出去嗎?正望是俺的丈夫,是她老人家的兒子,孟數是俺的兒子,是她的孫子,她老人家心里也許比俺這個當兒媳婦的還著急。”

    姌姀說著站住腳步,一只手扶著冰涼涼的廊柱子,一只手捂住嘴巴,輕輕咳嗽了幾聲,頭頂上的紅燈籠照著她紅撲撲的臉,那兩片紅是燈的顏色。

    余媽把燈籠放在欄桿上,雙手抓著斗篷抖了抖,披在姌姀的身上,“大太太,快穿上……俺知道,可,您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呀,瞧瞧您,晚飯沒吃一口,只喝了一口湯,這怎么成啊?每早上給您梳頭,頭發(fā)成團往下落,這怎么好呢?您要多吃飯,吃不下也要吃,哪怕少吃一口兩口……咱們還年輕,好養(yǎng),養(yǎng)好了再生個孩子。”余媽往前碾碾腳,用右手輕輕拍著姌姀的后背,心疼地絮叨:“您的身子骨在病與好之間掙扎,如果沒有這么多的事情,不著急上火,很快就會好起來。唉,俺還是要啰嗦您幾句,今兒養(yǎng)媳婦進門您可以不必抻頭,您瞧瞧該出頭的人卻躲了起來,把這一大攤子事兒扔給了您……噯,真是甩手掌柜的,么事不管呀。”

    “余媽,這怨不得別人,敏丫頭很懂事,俺心里喜歡,今天她進門第一天,俺覺得上輩子俺們娘倆就認識,這丫頭眼里有活,做事利索,今天晚上她在火房里搶著做事,您也看到了不是嗎?一會兒捏湯圓,一會兒點燈籠,一會兒抱劈柴,看得俺心里熱乎乎的,想起剛才她要給孟粟換尿褯子,粟兒急赤白臉,那個鏡頭讓俺忍不住笑。”

    余媽彎腰把燈籠桿提在手里,長長吁了一口氣:“是,丫頭是好孩子,只是給她陶秀梅做養(yǎng)媳婦可惜了……”余媽驀地收住話題,“呸,俺這張嘴真是沒有把門的,都是被您慣得。”

    “余媽,言重了。”姌姀白楞了余媽一眼,佯嗔生氣的樣子,苦笑道:“陶秀梅說怡瀾是被俺寵壞了,俺心里可不認這個賬,俺敢說那個大小姐一個不字嗎?說她一句她有十句等著堵俺的嘴。”姌姀眼睛瞭望著半空,長長嘆了口氣,“俺自小親人少,把她們都當做親人,她們卻距俺千里之外,這么多年俺的心捂不化一塊冰,俺曲意遷就她們?yōu)槭裁矗堪吵錾鷽]有見過親生母親,養(yǎng)母進門那年俺才三歲,聽街坊鄰居說父親也不是俺親生的,這些話俺當做耳旁風,藏在心里,誰也沒說。父親對俺全心全意地好,俺不想涼了他老人家的心,俺小時候身體不好,為了俺,他開了一個藥堂,每天給俺熬藥,每天一碗藥一塊冰糖哄著俺把苦苦的湯藥喝下去,他不是俺的父親又是誰?他教育俺說,處世讓一步為高,待人寬一分是福,讓人三分不吃虧,容人三分無損失……可是,俺的容忍只換來她們得心進尺。”

    “大太太,您怎么說起這么傷心的事情呢?”余媽抓著襖袖擦擦臉,“俺聽不得,可憐的太太,把那一些事忘記吧,一切事兒往前看,俺知道您心里有說不出口的苦,有委屈,再說有老太太給您撐腰,您怕什么?以后您要端起大太太的架子,不能放縱她們任意胡為。”

    “俺不害怕什么,俺只希望家和萬事興,家里如果雞飛狗跳,不僅讓外人笑話,他們爺倆在外面做事也不踏實,余媽,俺今天也是為丫頭不平,你瞅瞅二太太,她眼里沒俺,俺不與她較真,怎么地也要與丫頭坐坐,吃一頓飯不是嗎?丫頭自小沒有母親,孟數昨天刻意囑咐俺說,讓俺好好庇護她,俺力不從心呀。”

    “也是,也是,等老爺回來了,俺一定與他念叨念叨。”余媽踮著腳向院門口眺望了幾眼,她看到她的丈夫操著手在門洞子里徘徊,滿臉愁云慘霧。

    “不,余媽,俺今天說的話不要告訴其他的人,更不要告訴正望他們,俺只是發(fā)發(fā)牢騷而已。”姌姀一邊說著,一邊邁下了長廊,往前一步繞過了影壁墻。

    余福迎著姌姀躥出了門洞子,站在石基路一側,垂頭盯視著腳底下,“大太太,這么晚了您去哪兒?您有什么事兒只管吩咐俺去做,如果去街上買什么,俺替您跑趟腿。”

    姌姀沒有順著余福的話題往下說,而是問:“他余伯,您吃湯圓了嗎?黃師傅曾說您最喜歡吃他做的湯圓,一頓飯能吃五六十個。”

    “大太太,俺還沒吃,放在耳房桌子上,俺想等著黃師傅他們回家一起吃,一起喝點小酒。大太太,這么晚了,街道上不好走,老爺昨兒出門之前特意囑咐俺說,盡量不讓院里人去街上看光景,俺攔不住二太太,您,大太太,俺想多句嘴,您安心在家待著,有事兒俺替您去做,您看行不?”

    “他余伯,院里只剩您一個男人,您不能再離開,俺去街上看看,不走遠,再說街上那么多人,又有余媽陪著俺,您不要擔心。”

    “這?!”余福皺皺眉頭,大太太說得沒有錯,如果他離開,孟家院子里只剩下老的老,小的小,一旦有事兒發(fā)生怎么辦?

    “好,大太太,俺余福給您開門。”

    隨著院門的敞開,一股寒氣襲面而來,姌姀不由自主倒退了幾步,余媽攙扶住姌姀的胳膊,“大太太,您等等,俺回堂屋再去給您拿件外套吧。”

    ”余媽,不要耽誤時間了,咱們走吧。”姌姀擎起手抿了抿額前一綹散發(fā),“俺好久沒走出院子了,這天真的暖和多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踏出了孟家院子的門檻,風止了,空氣比先前還要冷,結冰的地面上覆蓋著一層煤灰,兩行堅硬的大車印彎彎曲曲跑向了葫蘆街。

    袁家后山墻旁邊的楊樹上站著一個黑乎乎的身影,那人一雙手扒著墻頭上的青瓦,不知是想上去?還是剛從墻上下來?

    余媽的手哆嗦了一下,挑桿子差點脫手,她趕緊往上提了提燈籠,用半拉衣襟遮住燈光,燈影在結了冰的地面上跳動。

    “余媽,怎么啦?”姌姀順著余媽眼神看過去,一個細長的身影站在高大的楊樹枝杈之間,長袍短褂,看不清顏色,頭上扣著一頂禮帽,帽檐壓的很低,露出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

    此人身手不凡,不像街上扒寡婦門子的小混混,那一些人沒有這等功夫。

    “余媽,巧姑年輕漂亮,又是一個寡婦,許多男人對她垂涎三尺,不足為怪。”姌姀聲音很清脆,她的話是說給身后余福聽的,讓余福小心,有亂人乘虛而入;也是說給樹上人聽的,讓他收斂起不恥行為。

    門里的余福聽到了姌姀的話,他飛速抓起身旁的頂門杠跳出了門檻,“太太,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沒什么,一只貓,一只偷腥的夜貓,他余伯,您一定要看護好院門,咱們火房里還有一塊豬肉,不能讓野貓叼去,正望他們回來還要用它炒下酒菜。”

    隨著姌姀的話音,樹上的人像一片黑色的落葉,輕飄飄落地,身子貼著袁家后山墻根,在三人的目光里堂堂皇皇竄出了孟家巷子,一眨眼消失在東西街上。

    姌姀滯呆呆盯著黑衣人的背影,凹凸有致的身段多像一個女子,這個女子是誰?她來袁家找誰?

    余媽縮著肩膀,顧慮重重地問:“太太,他,他聽到咱們說的話了嗎?怎么辦?他不會報復咱們孟家吧。”

    “不會,她是一個女人,并且她不怕咱們,她對咱們孟家很熟悉。”姌姀語氣肯定。

    “是一個女子?!”余媽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姌姀站在孟家巷子口向四處瞭了幾眼,袁家鋪子上了窗板和門板,把店里一切堵得嚴嚴實實;門檐外面掛著一盞很小的紅燈籠,隨著風吹草動搖曳,悠蕩著一點點微弱的光。

    一輛黃包車停在東巷子口,車子四周圍著幾個高高矮矮的身影,姌姀認識那輛車,是翟佃戶家的。

    翟子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很能干,租種著孟家?guī)桩€水澆地,相比其他佃戶,比較講信譽,糧食出了磨坊就送到了家里。他的婆姨也很能干,一連給翟子生下三個兒子,不僅能生兒子,洗衣做飯,下地鋤草比個男人強,老太太說,翟家婆姨是個把家虎,丟下犁耙拿掃帚,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可惜嗓門太大,葫蘆街上如果有女人吆喝,第一個先想起了她,她雙手卡在腰上,指桑罵槐,一會罵自家男人沒本事,跑一天車沒掙著錢,是不是把錢扔進了寡婦門子?一會罵三個半大小子,只知道吃,吃光了糧袋子,吃窮了家當。

    此時卻沒看到翟家的婆姨,只看到三個穿著破衣爛衫的孩子,一個提著馬提燈,一個幫著他爹擦車子,一個在車子旁邊上躥下跳。

    翟子手里揮舞著雞毛撣子,嘴里吐著哈氣,眼珠子里閃著笑模樣,從肩頭上拽下破馬甲披在大兒子身上,伸手晃蕩晃蕩車鈴鐺,然后彎腰抱起老三放到車斗里,“坐好了,不要瞎動,以后呀,你們都不要拉車,不要像你們爹這副損德行,每天一身臭汗,每天像孫子似的摧眉折腰伺候人,你們要當坐車的人。”

    “爹,俺們,俺們長大了不拉車做什么?”翟子最大的兒子今年才九歲,與孟粟一般大,說話有點磕巴。

    “做什么?做,要向孟家大少爺學習,做有學問的男人……”翟子向孟家高墻大院撩了一眼,他看到了站在巷子口的姌姀和余媽,一愣神,他趕緊把小兒子從車斗里抱到地上,又扯扯另外兩個孩子的后衣領,“快,快向孟家太太問好。”

    姌姀把揣在暖籠的手抽出來,遠遠地向翟子哈哈腰,“翟師傅好。”

    “孟家太太,您直接喊俺翟子就好,就好……孟太太,您沒去街上看社火,街上挺熱鬧的。”翟子畢恭畢敬垂著雙手,語氣壓在喉嚨里,“俺,俺剛收車回來,街上人很多,俺覺得比往年還多。”

    余媽把燈籠往前送了送,兩道堅硬的車轍橫在街面上,姌姀沒有再往前走,隔著七八米的路站著,問:“翟子,你家嫂子呢?”

    “她?”翟子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角,用臟兮兮的大手撓撓爛七八糟的頭發(fā),“不怕主家笑話,她,俺不敢隱瞞您,她在家里炕上躺著呢,她,她又懷上娃了……”

    “好,好,好,”姌姀連著說了三個好,“有人有世界,孩子是咱們的希望。”

    “是,主家太太,俺婆姨屬豬的,沒有消停,唉,越日子不好過,張口吃食的越多……”

    姌姀心哆嗦了一下,臉上表情又憐憫又無奈,“翟子,你回家告訴你婆姨,給她寬寬心,今年的麥子下來租金折半,不好意思,俺一個婦道人家也只能做這點主。”

    “主家太太,您,您真是活菩薩,”翟子欣喜若狂,用大手掌摁著三個孩子的腦瓜子,“快,快給孟太太跪下。”

    “撲通撲通”三個孩子齊刷刷跪在冰涼涼的地上,頭磕在冰硬的地面上,跟著翟子念叨:“謝謝主家太太照應。”

    “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涼。”姌姀腳步往前磕絆了一下。

    余媽拽住姌姀的胳膊,向翟家爺四個白愣了一眼,“還不快起來,別讓俺家太太著急。”

    “翟子,咱們兩家的交情不是一年兩年了,以后,不許拘禮,快站起來說話。”姌姀往前跨了一步,語氣焦灼,“翟子,俺問你,你在街上拉車,看到,看到俺孟家人了嗎?”

    翟子拘謹地站直身子,搖搖頭,又點點頭,“回稟主家太太,俺,俺只看到了二太太她們主仆三人……”翟子的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在永樂街上,他確確實實看到了盛氣凌人的陶秀梅,不光他看到了,凡是街上看熱鬧的、離著那個女人近的都看在眼里,罵在心里,罵陶秀梅恬不知恥,眾目睽睽之下與李奇眉來眼去。

    “主家太太,俺沒看太清楚,俺車上有客人,街上人擠人,沒地方落腳,沒地兒停車,路過孟家酒樓時,俺忍不住多瞅了幾眼,店里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老爺好像也在店里忙活。”

    聽到丈夫好端端的,姌姀喜不自勝,“翟子,您看清楚了嗎?”

    “是,太太,俺看到了老爺了。”翟子怕姌姀繼續(xù)追問下去,急忙彎腰抓起車把,“太太,俺回了,不打擾您啦。”

    姌姀還想多問幾句,看著翟家孩子們一個個凍得聳肩縮背,吸溜鼻涕,她心里突生些許悲愴,“快回吧,天冷。”

    姌姀默默站著,默默看著翟子爺四個鉆進巷子的背影,她久久不愿離去,雖然孩子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卻笑得那么無憂無慮,父親是孩子們心里的大山,是避風遮雨的港灣,父親能平平安安回家是他們最大的快樂。

    一陣風吹來,巷子里送來幾個孩子的吆喝:“爹,俺幫您推車,”

    “不用,你們前面走,把兩扇柵欄門拉開,輕點,別用蠻力,門壞了,爹沒時間修理,不是有時間沒時間的問題,主要沒錢……”

    翟家孩子們一聲“爹”催下姌姀兩行淚,姌姀自小最喜歡鉆父親的書屋,房間不大,一個書架,一個書桌,兩把椅子,父親寫字,她坐在旁邊的椅子里看書。嫁了人,姌姀還是最喜歡父親的書房,有時候她站在父親身后,把下巴頦擱在父親寬厚的肩膀上,講她身邊發(fā)生的事兒,那個時候,她覺得很幸福,心里的委屈與父親說說,父親聽了總會呵呵一笑,背過手撫摸著她的頭,“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人生就是一場修行,要學會正確分清什么是真正的委屈,如果咱們的國家被倭寇霸占,主人變成了強盜的奴隸,每天腳上拖著沉重的枷鎖辛苦勞作,沒有飯吃,強盜卻住著咱們的房子,吃著咱們種的白米飯,穿著咱們女人織的布……這件事你覺得委屈嗎?”

    父親早年在青島政府做事,日本鬼子占領青島后,臨時政府搬遷到了嶗山,父親留了下來做地下工作,開了一家筆墨紙硯鋪子,每天很忙碌,養(yǎng)母脾氣不好,常常借題發(fā)揮,故意找茬,最后兩人不歡而散,分道揚鑣,父親的過分忍讓在養(yǎng)母心里變成了窩囊。

    姌姀用手背揩揩滾到嘴邊的眼淚,自言自語:“父親是個好人,他不容易。”

    余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好好說著話兒,姌姀流淚滿面,“太太,您怎么啦?”

    “余媽,沒什么,俺,俺想起了過去的事兒。”

    這時,幾個孩子從永樂街里竄出來,在巷子口草垛子旁邊跑來跑去,有個高個子一只手里攥著一根燃燒著的麥秸子,另一只手里攥著不知從哪兒撿來的散炮,其他孩子推推搡搡湊上前,一團小火苗映在一張張凍紅的小臉上。

    點燃的散炮在冰凍的地面上打著旋兒,“啪”爆炸了,嚇得年幼的孩子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從胳膊肘下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偷窺著曇花一現。

    巷子里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吠,接著,幾家柵欄門被人扯開,躥出幾個心急火燎的大人,他們手里舉著鐵鍬,嘴里大喊大叫,“你們這群野孩子,從哪兒來的?如果點燃了麥垛子,那還了得,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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