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他們更需要官僚,而不是貴族。 法的出現,讓周安王在王座上如坐針氈,雖然頭頂的王冠依然如昔,但他感覺得到,頭頂的王冠正在逐漸褪色,卻又無力阻止。 十年前,周安王出席了他的生命中最重要,也是最灰暗的活動。 在那次活動中,他正式“任命”田和為齊侯,那是他最后一次行使作為周天子的權威和使命。 果然,接下來的十年里,他看到了從周禮的約束中徹底釋放出來的諸侯們。 他們一方面陸續實行所謂的“變法”,解放那些困在阡陌里的野人和奴隸,以期帶來更多的兵源和賦稅;另一方面再無人以違背周禮指責魏國,而是不擇手段的兼并一切可以兼并的小國。 而他枯坐在洛陽的王城里無人理睬,甚至沒有等到他“親手”冊封的齊侯的再次朝拜。 先祖們將戰爭這頭野獸困在“周禮”之中已經數百年了,但是現在看來,這頭野獸已經將被徹底放出來了。 諸侯們都已經撕下了禮貌的面具,露出了長長的獠牙,隨時準備撕咬。 獠牙必然要見血,而鮮血會讓人瘋狂。 露出了丑惡的他們,大約會像一只只失去控制的野獸,直到有一只野獸,咬死其他所有的競爭對手。 戰爭是最殘忍的方式,也是力量整合最實際的方式。 因此,在周安王的眼中,中原大地的未來,大約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了,屬于周的時代,大約要在不久之后徹底結束了。 已經近十年沒有諸侯朝拜的周天子,最終迎來了他想都不敢想的齊國君主。 此時他心中對田氏的恨意已經被無奈所取代,天下大勢如此,他這個名存實亡的周王又有什么辦法呢? 田午端起酒爵,轉向安王,舉爵過頭頂:“田午恭祝大周萬歲,周王萬歲!” 周安王哈哈大笑:“萬歲?何其耳生也!” 他從王座上站起,苦笑著嘆息一聲:“齊候啊,齊國要強盛起來,要學文王武王,不要學我這等模樣。齊國強盛了,我也高興?!? 說著,周安王的兩眼之中一時淚光閃閃。 田午將爵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對著身旁頹廢的天子深鞠一躬,高聲說道:“我王萬歲!” 上大夫樊余似乎看到了難得的機會,激動急切地道:“我王勿憂,周室尚有三百里王畿,數十萬老周國人,只要我王惕厲自省,周室必當中興!” 對樊余的勸諫激勵,周安王似乎沒有任何感覺,悠悠地踱著步子搖頭一嘆,仿佛一個久經滄海的哲人。 “上大夫,卿之苦心,我豈不知?然周室將亡,非人力所能挽回也。” “平王東遷,桓王中興,又能如何?還不是一日不如一日?周室以禮治天下,戰國以力治天下,猶如冰炭不可同器?!? “若僅僅是戰國權貴擯棄禮制,周室尚有可為,然則,方今天下庶民也擯棄了禮制,禮崩樂壞,瓦釜雷鳴。民心即天心,此乃天亡周室,無可挽回也。” “武王伐紂,天下山呼,八百諸侯會于孟津,那是天心民心也。今日周室,連王畿國人都紛紛逃亡于列國,以何為本振作中興?若依了上大夫與列國爭雄,只會滅得更快。” “不為而守,或可有百年茍安……上大夫,你以為我就不想中興么?非不為也,是不能也。”老天子疲憊松弛的臉上潸然淚下。 田午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想不到這個醉生夢死的混沌天子,竟是如此驚人的清醒。 他已經看透了周王室無可挽回的滅亡結局,卻忍受著被世人蔑視指責的屈辱,默默守著祖先的宗廟社稷,茍延殘喘地延續著隨時可能熄滅的姬姓王族的香火。 一瞬間,田午看到了至高無上的王族在窮途末路的無限凄涼,不禁久久地沉默,深深地同情這位可憐可悲的天子。 樊余默然良久,躬身一禮:“我王做如是想,臣下只有辭官去了?!? 周安王笑了:“正當如此?!? “上大夫,找一個實力大國,去施展才干吧,無須守著這座活墳墓了,我,不守不行。你,不守也可。去吧……” ……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