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酒樓上的騷動,久久都不能平息。 熊貓兒跌足道:“沈兄,你為何不還手?你為何還不追?” 沈浪默然半晌,輕輕嘆道:“瞧在金無望面上,放他這一次。” 熊貓兒亦自默然半晌,嘆道:“不錯,該放的。” 喬五道:“怕是縱虎容易擒虎難。” 沈浪笑道:“有‘雄獅’在此,虎有何懼。” 喬五大笑道:“在下若是雄獅,兄臺便該是神龍了。” 熊貓兒道:“你們一個雄獅,一個神龍,卻叫我這只貓兒如何是好?” 大笑聲中,三個豪氣干云的男子漢,竟似乎在瞬息之間,便已將方才的兇殺不快之事,拋在九霄云外。 突見一個錦衣華服的美少年,大步走了過來,走到沈浪面前,停下腳步,上上下下,瞧個不停。 沈浪忍不住道:“這位兄臺……” 那美少年隨口道:“在下勝泫。” 熊貓兒道:“他臉上又沒長花,你瞧個什么。” 勝泫宛如未聞,又瞧了兩眼,自己點頭道:“不錯,你才是真的沈浪。” 沈浪笑道:“真的沈浪……難道還有假的沈浪不成?” 勝泫嘆道:“倒是有一個。” 熊貓兒大聲道:“假的沈浪……你瞧見過?” 勝泫道:“方才還在這里。” 熊貓兒動容道:“此刻哪里去了?” 勝泫道:“此刻他……”眼前突然泛起個嬌弱動人的影子,語聲立刻停頓。 熊貓兒道:“說呀,怎地不說了?” 勝泫微微一笑道:“說不定那只是個與沈相公同名同姓的人。” 熊貓兒道:“你且說出,咱們好歹去瞧瞧。” 勝泫道:“這……” 熊貓兒一把抓住他手臂,厲聲道:“你說不說?” 勝泫冷笑一聲,道:“我本非必要說的,不說又怎樣。” 熊貓兒瞪了他一眼,突然大笑道:“好,不想你也是條漢子,我熊貓兒平生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有骨頭的漢子,來……不管別的事,咱們先去喝一杯。”竟真的拉著勝泫去喝酒了。 喬五搖頭失笑道:“這貓兒倒真有意思。” 沈浪笑道:“武林中人若不認得這貓兒,當真可說是遺憾得很。” 只見勝泫已被糊里糊涂地灌了三杯酒回來,他本已喝得不少,再加上這三杯急酒喝下去,步履已不免有些踉蹌。 沈浪伸手扶住了他,含笑道:“下次莫和貓兒拼快酒,慢慢地喝,他未必喝得過你。” 熊貓兒大笑道:“勝兄又非大姑娘小媳婦,怎肯一口口地泡蘑菇,醉了就醉了,躺下就躺下,這才是男兒本色。” 勝泫撫掌笑道:“正是正是,醉了就醉了,躺下就躺下,有什么了不起……但小弟卻還未醉,沈相公,你說我醉了么?” 沈浪笑道:“是是是,沒有醉。” 勝泫道:“好,好,沈兄果然不是糊涂人,沈兄,告訴你,你只管放心,你若要見另一個沈浪,只需等到明日。” 沈浪道:“明日?” 勝泫道:“不錯,明日……明日丐幫之會,他必定也會來的。” 沈浪目光凝注,緩緩頷首道:“好,明日,丐幫之會……在此會中,我想必還會遇見許多人,許多我十分想見到的人。” 勝泫道:“對了,此次丐幫之會,必定熱鬧得很。”突然反身一拍熊貓兒肩頭,道:“貓兒,你醉了么?” 熊貓兒大笑道:“我?醉了?” 勝泫道:“你若未醉,咱們再去喝三杯。” 熊貓兒笑道:“正中下懷,走。” 勝泫道:“但……但咱們卻得換個地方去喝,這……這房子蓋得不牢,怎地……怎地已經在打轉了……嗯,轉得很厲害。” 突見一個店伙大步奔了過來,眼睛再也不敢去瞧那熊貓兒,遠遠便停下了腳步,垂著頭道:“哪一位是沈浪沈相公?” 沈浪道:“在下便是。” 那店伙躬身道:“敝店東主,在后面準備了幾杯水酒,請沈相公進內一敘。” 沈浪方自沉吟,熊貓兒笑道:“嘿,又有人請你了,你生意倒真不錯。” 勝泫道:“怎……怎地就沒有人請我?” 沈浪沉吟半晌,緩緩笑道:“煩你上復店東,就說沈浪已酒醉飯飽,不敢打擾了。” 那店伙賠笑道:“敝店東吩咐小的,請沈相公務必賞光,只因……只因敝店東還有事與沈相公商量,那件事是和一位朱姑娘有關的。” 沈浪動容道:“哦……既是如此,相煩帶路。” 那店伙展開笑臉,躬身道:“請。” 兩人先后走了,喬五道:“朱姑娘,可就是那位豪富千金?” 熊貓兒道:“就是她……莫非她也來了……莫非她又惹出了什么事……但她卻又和這酒樓店東有何關系?” 朱七七寒著臉,直著眼睛,自酒樓一路走回客棧,走回房,等那兩個婆子一出門,她就“砰”地關上了門。 王憐花就坐在那里,直著眼,瞧著她。 只見朱七七在屋子里兜了七八個圈子,端起茶杯,喝了半口茶,“砰”地將茶杯摔得粉碎。 王憐花仍然瞧著她,眼睛里帶著笑。 朱七七突然走過來,一掌拍開了他的穴道,又走回去,有張凳子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一腳將凳子踢得飛到床上。 這一腳踢得她自己的腳疼得很,她忍不住彎下腰,去揉揉腳,王憐花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朱七七瞪起眼睛,大喝道:“你笑什么?” 王憐花道:“我……哈……” 朱七七道:“笑!你再笑,我就真的將你嫁給那姓勝的小伙子。” 沒說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這笑,卻是短促得很,短促得就像人被針戳了一下時發出的輕叫——想起沈浪,她再笑不出。 王憐花喃喃道:“何苦……何苦……自己踢椅子,踢疼自己的腳,自己去找個人,來傷自己的心……這豈非自作自受。” 朱七七霍然回首,怒道:“你說什么?” 王憐花笑嘻嘻道:“我只是在問自己,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死光了,只剩沈浪一個,據我所知,有許多人卻比沈浪強得多。” 朱七七沖到他面前,揚起手。 但這一掌,她卻實在摑不下去。 她也在暗問自己:“天下的男人,難道真的都死光了么?為什么……為什么我還是對沈浪這么丟不開,放不下?” 她跺了跺腳,大聲道:“我要報復……我要報復。” 王憐花緩緩道:“憑你一人,若想對沈浪報復,只怕……” 朱七七道:“只怕怎樣?你說我不行?” 王憐花笑道:“自然可以的,但……卻要加上我,有了我替你出主意,有了我幫忙,你還怕沈浪不遭殃么?” 朱七七目光凝注著他,良久良久,突然轉回頭,轉過身子,她身子不住顫抖,顯見她心中正在掙扎著。 王憐花微微笑道:“其實,依我看來,你雖受了一些氣,也就算了吧,像他那樣的人,當真是惹不得的,你又何苦……” 朱七七霍然再次回身,怒道:“誰說他惹不得,我就偏要惹他。” 王憐花笑道:“那么,你心里可有什么主意?” 朱七七道:“我……我……”目光一閃,突然大聲道:“我要叫所有的人都恨他,和他作對。” 王憐花點首笑道:“這主意不錯,但你如何才能叫別人都和他作對……你方才想必已瞧見,他如今是極受歡迎的人物。” 朱七七道:“哼,我自有主意。” 她又在屋子里兜了七八個圈子,突又駐足回身,目光又緊緊凝注著王憐花,一字字地緩緩道:“那丐幫之會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必清楚得很。” 王憐花笑道:“沒有比我再清楚的了。” 朱七七道:“說。” 王憐花道:“左公龍想當幫主,已想得快瘋了,我答應助他一臂之力,是以他將丐幫弟子,全都召集到此處。” 朱七七道:“但如今左公龍已逃得無影無蹤,你……嘿,你自己也是自顧不暇。” 王憐花笑道:“這些事的變化,丐幫弟子又怎會知道,他們接到了‘丐幫三老’的手令,自然就從四面八方趕來。” 朱七七問道:“那些趕來赴丐幫之會和觀禮的武林豪士,卻又是誰約來的?” 王憐花道:“自然也是左公龍,能坐上丐幫幫主的寶座,乃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事,他自然恨不得天下武林英雄都來瞧瞧。” 朱七七猛地一拍巴掌,道:“這就是了。” 王憐花道:“瞧你如此得意,莫非你已有了妙計?” 朱七七目中果然充滿了得意之色,笑道:“王憐花,告訴你,我可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壞主意害人也就罷了,我若要想壞主意害人,可也不比你差。” 王憐花笑道:“究竟是何妙計,在下愿聞其詳。” 朱七七目光閃爍,道:“丐幫弟子們接著左公龍手令后,便立刻全都趕來,顯見左公龍在丐幫弟子心目中,仍是領導人物。” 王憐花道:“正是如此。” 朱七七道:“那些武林豪士,甚至包括七大高手在內,接到左公龍的請柬,也俱都不遠千里而來,顯見左公龍在武林中聲望不弱。” 王憐花笑道:“左公龍在江湖中,素來有‘好人’之譽,若以聲望而論,昔年丐幫的熊故幫主,也未必能比他強勝多少。” 朱七七道:“由此可見,直到今日為止,江湖中還沒有人知道左公龍的真面目,大家仍然都對他愛戴得很。” 王憐花道:“只要你我不說,就絕無人知道。” 朱七七沉下臉,瞇著眼睛,緩緩道:“所以,這時若有人對大家揚言,說左公龍已被沈浪害了,那么要為左公龍復仇的人,必定不少。” 她雖然努力想做出陰險獰惡的模樣,卻偏偏裝得也不像,王憐花瞧得暗暗好笑,口中卻大聲贊道:“妙,果然是妙計。” 朱七七道:“咱們不但要說左公龍是被沈浪害死的,還要說單弓、歐陽輪也是死在沈浪手中,那么要找沈浪復仇的人,就更多了。” 王憐花笑道:“妙!愈來愈妙了……” 突然一皺眉頭,道:“但這里只有一點不妙。” 朱七七道:“什么不妙?” 王憐花道:“只可惜左公龍并未死,他若來了……” 朱七七笑道:“說你是聰明人,你怎地這么笨,左公龍來了豈非更好,他難道不是對沈浪恨之入骨?他若來了咱們便可授意于他,叫他說自己乃是自沈浪手下死里逃生,但單弓和歐陽輪卻真的死了。” 她拍掌笑道:“左公龍親口說出的話,相信的人必定更多,是么?” 王憐花笑道:“是極是極,妙極妙極。”突又一皺眉頭,接道:“但你我此刻……你我說的話,別人能相信么?” 朱七七道:“所以,這其中還要個穿針引線的人,這些話,你我不必親自去說,而要自他口中傳將出去。” 王憐花道:“嗯,好。” 朱七七道:“為了要使別人相信此人的話,所以他必須是個頗有威望的人物,說出來的話,也必須有些分量。” 王憐花嘆道:“這樣的人,只怕難找得很。” 朱七七笑道:“這里現成就有一個,你怎地忘了?” 王憐花道:“誰……哦,莫非是那小子?” 朱七七道:“就是那小子,勝泫。” 王憐花道:“但……他……” 朱七七道:“他自己雖只是毛頭小伙子,在武林中全無威望,但勝家堡在武林中卻可稱得上是世家望族,這種世家子弟說出的話,別人最不會懷疑了。” 王憐花道:“不錯,問題只是……這樣說,他肯說么?” 朱七七笑道:“這自然又要用計了。” 王憐花道:“在他身上,用的又是何計?” 朱七七道:“反間計……”瞧了王憐花一眼,嘻嘻笑道:“自然,還有美人計。” 王憐花怔了一怔,大驚道:“美人計,你……你……你莫非要用我……” 朱七七咯咯笑道:“對了,就是要用你這大美人兒……竟然有人對你著迷,你真該開心,真該得意才是。” 她話未說完,已笑得彎下了腰。 王憐花又氣,又急,道:“但……但這……” 朱七七彎著腰笑道:“這才是天大的好事,我為你找著了這樣個如意郎君,你也真該好好地謝謝我才是。” 王憐花苦著臉,慘兮兮地道:“但……但他若真要和我……和我……” 朱七七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道:“這就是你的事了,我……我怎么管,我可管不著……”突然推開房門,高聲喚道:“店家……伙計。” 王憐花瞧著她,暗暗搖頭,暗暗忖道:“這到底算是個怎么樣的女孩子,說她笨,她有時倒也聰明得很,說她聰明,她有時卻偏偏奇笨無比,片刻前她還是滿腹怨氣,片刻后她又會開心起來,玩笑時她會突然板起了臉,做正事時,她卻又會突然莫名其妙地開起玩笑來……唉,這樣的女孩子,可真是教人哭笑不得,頭大如斗,但有時為何又偏偏使人覺得她可愛得很。” 有錢的大爺呼喚。 那店伙自然來得奇快無比。 朱七七道:“我有件事要你做,你可做得到?” 店伙賠笑道:“公子只管吩咐。” 朱七七道:“我有個朋友,姓勝……勝利的勝,名字叫泫,也來到這里了,卻不知住在哪家客棧中,你可能為我尋來?” 店伙道:“這個容易,小的這就去找。” 朱七七道:“找著了,重重有賞,知道么?” 店伙腰已彎得幾乎到地了,連聲道:“是是是。” 說著便一溜煙地去了。 朱七七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可真不錯,王憐花,你……” 突然間,只聽一人大嚷道:“喂,小子,慢走,我問你,你這里可有位年輕的公子,帶著個標標致致的小姑娘住在這里?” 這人嗓子比鑼還響,聲音遠遠就傳了過來。 朱七七變色道:“不好,這是那貓兒的聲音,他怎地也來了?” 又聽另一人道:“那……那相公姓沈……沈。” 朱七七道:“呀,這就是勝泫,但怎會和貓兒在一起?又怎會來找我?莫非……” 只聽那店伙的聲音道:“公子貴姓?” 又聽得勝泫道:“勝……大勝回朝的勝。” 那店伙笑道:“原來就是勝公子,好極了,好極了,沈公子正要找你去……” 笑聲,隨著腳步聲一齊過來了。 朱七七失色道:“不好,全來了,這怎么辦……” 王憐花笑道:“無妨,聽聲音,這兩個小子已全都醉了,絕對認不出你……何況,以我之易容,那貓兒就算未醉,也是認不出你的。” 朱七七道:“但是……你趕快睡上床。” 她沖過去,抱起王憐花,“砰”地拋在床上,拉起床上棉被,沒頭沒臉地將他全身都蓋住了。 這時,勝泫已在門外大聲道:“沈兄,沈公子,小弟勝泫,特來拜訪。” 熊貓兒和勝泫果然全都醉了。 沈浪被人請去后,熊貓兒又拉著勝泫喝了三杯,喬五說他欺負人,便又拉著他喝了九杯。 這九杯下去,熊貓兒也差不多了,于是拿著酒壺,四處敬酒——已有六分酒意時,喝酒當真比喝水還容易。 此刻,朱七七一開門,便嗅到一股撲鼻的酒氣。 她皺了皺眉,熊貓兒已拖著勝泫撞了進來。 朱七七瞧他果然已醉得神智迷糊,心頭暗暗歡喜,心中卻道:“這位兄臺貴姓大名?有何見教?” 勝泫舌頭也大了,嘻嘻笑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熊貓兒。” 熊貓兒笑道:“不錯,熊貓兒……喵嗚……喵嗚,貓兒,一只大貓兒……哈哈,哈哈。” 朱七七忍住笑道:“哦,原來是貓兄,久仰,久仰。” 熊貓兒道:“我這只貓兒,此番前來,乃是要為勝兄做媒的……”伸手“啪”地一拍勝泫肩頭,大笑接道,“既然來了,還害什么臊,說呀。” 勝泫垂下頭,嘻嘻笑道:“我……這……咳咳……” 熊貓兒大笑道:“好,他不說,我來替他說……這小子自從見了令侄女后,便神魂顛倒,定要央我前來為他說媒……哈哈,說媒,妙極妙極。” 勝泫紅著臉笑道:“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告奮勇,定要拉著我來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