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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愛恨一線-《古龍文集·武林外史(全3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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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貓兒故意作色道:“好好,原來是我定要拉你來的,原來你自己并不愿意,既是如此,我又何苦多事……”抱了抱拳,道:“再見。”竟似真的要走了。

    但他身子還未轉,已被勝泫一把拉住。

    熊貓兒道:“咦?奇怪,怎地你也拉起我來了?”

    勝泫嘻嘻笑道:“熊兄,小弟……小弟……”

    熊貓兒道:“到底是熊兄在拉小弟,還是小弟在拉熊兄?”

    勝泫道:“是……是小弟……”

    熊貓兒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弟,總算說出老實話,既是如此,我這熊兄也就饒你這一遭。”向朱七七抱了抱拳,又道:“卻不知我這媒人可當得成么?”

    朱七七一只手摸著下巴,故意遲疑道:“這……”

    她不過才遲疑了一眨眼的工夫,勝泫卻已著急起來,連聲道:“小子雖不聰明,卻也不笨,身家倒也清白,人品也頗不差,而且規規矩矩,從無什么不良嗜好……”

    熊貓兒大笑道:“這些話本該是媒人替你說的,你怎地卻自吹自擂起來?”

    勝泫著急道:“但……但這全是真的。”

    熊貓兒道:“你自吹自擂,真的也變作假的了。”

    勝泫急得漲紅了臉,道:“我要你來幫忙的,你怎地拆起臺來,你……你……你……”

    朱七七瞧得早已幾乎笑斷肚腸子。

    她暗笑忖道:“這樣的媒人固然少見,這樣來求親的準女婿可更是天下少有,我若真有個侄女會嫁給這樣求親的才怪。”

    熊貓兒已大聲道:“好,好,莫要吵了,聽我來說。”

    只見他一拍胸膛,道:“我姓熊,名貓兒,打架從來不會輸,喝酒從來不會倒,壞毛病不多,書讀得不少,這樣的男兒,天下哪里找?”

    勝泫著急道:“你……你……你究竟是在替我做媒,還是替你做媒?”

    熊貓兒道:“是替你。”

    勝泫道:“既是替我做媒,你為何卻為自己吹噓起來,唉……我尋得你這樣的媒人,當真是倒了窮霉了。”

    熊貓兒正色道:“這個你又不懂了,我既替你做媒,自然要先為自己介紹介紹,做媒的若是低三下四之人,這個媒又如何做得成。”

    勝泫怔了半晌,訥訥道:“這……這倒也是道理。”

    熊貓兒道:“這道理既不錯,你便在一旁聽著……”

    朱七七突然道:“好。”

    熊貓兒大笑道:“兄臺已答應了么?”

    朱七七道:“我答應了,我侄女嫁給你。”

    熊貓兒也不禁怔了怔,道:“嫁……嫁給我?”

    勝泫更吃驚道:“嫁給他?我又如何?”

    朱七七故意板著臉道:“他這樣的男人既是天下少有,我侄女不嫁他嫁給誰?”

    熊貓兒摸著頭,苦笑道:“這……這……”

    勝泫頓著腳,長嘆道:“這……這怎么辦,這怎么辦……熊貓兒,你……你……”

    朱七七再也忍不住,笑得彎下了腰去。

    熊貓兒道:“好,算是我吹牛的,你們再聽我說……熊貓兒,雖不差,勝家兒郎更更佳,熊貓兒只不過配替他搓搓腳板丫。”

    朱七七笑得喘不過氣來,吃吃道:“原來他比你更強。”

    熊貓兒道:“是,是,他比我強得多了,你侄女還是嫁給他吧。”

    朱七七故意又遲疑半晌,緩緩道:“好,就嫁給他吧。”

    她話未說完,熊貓兒已歡喜得跳了起來。

    勝泫卻呆站在那里,竟已開心得癡了。

    熊貓兒“啪”地一拍他肩頭,道:“喂,你不高興么?”

    勝泫道:“我不高興……我不高興……”

    突然跳了起來,凌空翻了個筋斗,大笑大嚷著沖了出去,一眨眼,他又大笑大嚷著沖了回來,手里已多了一缸酒。

    熊貓兒拍掌道:“好,好小子,謝媒酒居然已拿來了。”

    朱七七笑道:“這謝媒酒自是少不得的。”

    找了兩只茶碗,道:“待小弟先敬媒人。”

    勝泫道:“我先來。”

    朱七七眼睛一瞪,道:“你莫非已忘了我是誰?”

    勝泫一怔,道:“你……你是……”

    熊貓兒已拍掌大笑道:“對,你莫忘了,他此刻已是你未來的叔叔,你怎可與他爭先?”

    勝泫反手就給了自己一耳光,笑道:“是,是,小侄錯了,叔叔先請。”

    朱七七突道:“這才像話。”

    于是替熊貓兒倒了滿滿一杯,卻只為自己倒了小半杯,道:“請。”

    熊貓兒眼睛早已花了,別人倒的酒是多是少,他已完全瞧不見,舉起杯,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此刻擺在他面前的就算是尿,他也一樣喝得下去。

    朱七七一杯杯地倒,他一杯杯地喝……

    突然,熊貓兒大叫道:“好家伙……你們是誰……沈浪在哪里……誰說沈浪比我強……熊貓兒天下第一,喝酒……喝酒……”

    “撲通”一個筋斗翻在地上,不會動了。

    朱七七喚道:“貓兄……熊貓兒……”

    熊貓兒動也不動。朱七七伸出手,在熊貓兒眼前晃了晃。熊貓兒眼睛怎么會張開?

    朱七七“哧哧”笑道:“醉了……這只貓兒真的醉了。”

    轉臉一瞧,勝泫卻已伏在桌子上睡著。

    朱七七皺了皺眉,轉了轉眼珠,將桌子上那壺冷茶提了起來,一倒,冷茶成了一條線,全都灌進勝泫脖子里。

    勝泫先是伸手摸了摸脖子,然后又縮了縮肩頭,最后,終于“哎喲”大叫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

    朱七七笑嘻嘻道:“你醒了么?”

    勝泫在甜夢中被人一壺冷水倒下,那滋味自然不好受,他本已有些怒發沖冠的模樣,像是立刻就要動手。

    但等他瞧見倒他冷水的,原來是他“未來的叔叔”,他滿腹火氣,哪里還有一星半點發作得出。

    他本要伸出來打人的手,此刻也變作向人打躬作揖了,他本來板起的臉,此刻只有苦笑,道:“失禮失禮,小弟不想竟睡著了……”

    朱七七卻板起臉,道:“小弟?”

    勝泫道:“哦,不是小弟,是……是小侄。”

    朱七七這才展顏一笑,道:“這就對了……賢侄酒可醒了些么?”

    勝泫笑道:“小侄根本未醉……”

    朱七七笑道:“就算醉了,這壺冷水,想必也可讓你清醒清醒。”

    勝泫道:“是……是……”

    又摸了摸脖子,當真全身都不是滋味——他此刻酒意當真已有些醒了,垂下頭,訥訥道:“時候已不早,小侄也不便再多打擾。”

    朱七七道:“你要走?”

    勝泫道:“小侄這就告辭,明日……明日小侄再和這位熊兄前來拜見……”

    他逡巡了半晌,終于鼓足勇氣道:“關于行聘下禮之事,小侄但憑吩咐。”

    朱七七突然冷冷一笑,道:“行聘下禮,這……只怕還無如此容易。”

    勝泫大驚失色,道:“方……方才不是已說定了。”

    朱七七道:“凡是要做我家女婿的人,卻要先為我家……也是為江湖做幾件事,我瞧他能力若是不差,才能將侄女放心交給他。”

    勝泫道:“如此……便請吩咐。”

    朱七七道:“明日丐幫之會,定在何時?”

    勝泫道:“日落后,晚飯前。”

    朱七七道:“嗯……你若能在正午之前,將一件重要的消息,傳布出去……還要使得參與此會之人,大都知道,那么你這人才可算有點用處。”

    勝泫道:“這個容易,只是……卻不知是何消息。”

    朱七七道:“我方才在酒樓上突然走了,你可知是何緣故?”

    勝泫道:“這……是因為另一沈……”

    朱七七道:“不錯,只因另一沈浪乃是個大大的惡人,‘丐幫三老’就全都是被他害死的……這廝做出了此等大奸大惡的事,咱們怎能不讓別人知道。”

    勝泫悚然動容,失色道:“這……這是真的?”

    朱七七道:“你不信?”

    勝泫呆了半晌,道:“這……這事委實太過驚人,于江湖中影響也委實太大……小侄在未得著真實證據前,委實不敢胡亂說出去。”

    朱七七暗暗點頭,心中忖道:“武林世家出來的子弟,果然不敢胡作非為。”但面上她卻作出大怒之色,喝道:“你不信我的話?難道那沈浪……”

    勝泫亢聲道:“小侄與那沈浪雖無關系,但總也不能胡亂以如此重大的罪名,加在他身上,此點你老人家必須原諒。”

    朱七七冷笑道:“不想你居然還為他說話,你可知道,你的兄長勝瀅為何失蹤,你可知道他是被什么人害死的?”

    勝泫面色慘變,道:“家兄已……已遇害了……難道是……是那沈浪?”

    朱七七道:“就是他。”

    勝泫“噗”地坐倒在椅上,嘶聲道:“這……這事我也不能輕信。”

    朱七七道:“好,你不信,我不妨從頭告訴你,你兄長與‘賽溫侯’孫道,一起去到中州,那一日到了……”

    當下她便將勝瀅如何入了古墓,如何中伏被擒,又如何被人救出,如何到了洛陽,沈浪如何將他們自那王夫人手中要出,如何令他們去到“仁義莊”,他們又如何一入“仁義莊”便毒發身死……這些事全說了出來。

    她口才本不壞,這些事也本就是真的,一個口才不壞的人敘說件真實的故事,那自然是傳神已極。

    勝泫只聽得身子發抖,手足冰冷,酒早已全醒了。

    朱七七悠悠道:“你是個聰明人,我這些話說的是真是假,你總該聽得出。”

    勝泫顫聲道:“我……我好恨。”

    朱七七道:“如今,你還要幫沈浪說話么?”

    勝泫突然瘋了似的跳起來,就要往門外沖。

    朱七七一把拉住了他衣服,道:“干什么?”

    勝泫道:“報仇,報仇……我要去找沈浪……”

    朱七七冷冷截口道:“你要找沈浪去送死么?”

    勝泫嘶聲道:“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我……我拼命也要……也要去找他。”

    朱七七嘆了口氣,道:“傻孩子,憑你這樣的武功,大概不用三招,沈浪就可要你的命,你這樣去拼命,豈非死得冤枉?”

    勝泫道:“但……我……我是非去不可。”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你家里共有幾個孩子?”

    勝泫道:“就只我兄弟兩人,所以我更要……”

    朱七七冷笑截口道:“你哥哥已死在他手上,如今你再去送死,那可正是中了沈浪的意了,勝家堡從此絕了后,還有誰找他去報仇。”

    勝泫怔了怔,“噗”地,又坐倒,仰天嘆道:“我怎么辦……我又該怎么辦?”

    朱七七道:“報仇的法子多得很,只有最笨的人,才會去自己拼命……只要你肯聽我的話,我包你可以報仇。”

    勝泫垂著頭,又呆了半晌,喃喃道:“我此刻實已全無主意,我……我聽你的話……”

    朱七七道:“好,你這就該去將沈浪所做的那些惡毒之事,去告訴丐幫弟子,去告訴武林群雄,那么,就自然會有人助你復仇了。”

    勝泫咬牙道:“好,我……”

    朱七七截口道:“但你卻要悄悄地說,切莫讓沈浪知道,否則……唉,你想說的話,只怕永遠也莫想說出了。”

    勝泫道:“我省得,我……我這就去了。”再次跳了起來,沖出門去。

    這次,朱七七卻不再拉他了。

    她只是靜靜地瞧著他,目中充滿了得意的微笑。

    朱七七拉開被,王憐花仍蜷曲在那里,動也未動,只是目光中也充滿了朱七七那種得意的微笑。

    他甚至比朱七七還要得意。

    朱七七道:“你聽見了么?怎樣?”

    王憐花笑道:“好,好極了。”

    朱七七道:“哼!你如今總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人了吧。”

    王憐花道:“我不但知道,還知道了一些別的。”

    朱七七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王憐花笑道:“我如今才知道這些初出茅廬的世家子弟,看來雖然都蠻聰明的,其實一個個卻都是呆子,要騙他們,委實比騙只狗還容易。”

    他嘆了口氣,接道:“以前,我總是將你瞧得太嫩,太容易上當,哪知江湖中竟還有比你更嫩的角色,如今你居然也可以騙人了。”

    朱七七冷笑道:“如今,任何人都休想再能騙得到我。”

    王憐花道:“自然自然,如今還有誰敢騙你。”

    朱七七雖然想裝得滿不在乎,但那得意的神色,卻不由自主從眼睛里流露出來——眼睛,是不大會騙人的。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這咳嗽自然也是裝出來的,她又抬起手,攏了攏頭發,微微笑道:“你還知道什么?”

    王憐花道:“我還知道,一個女孩子,老是裝作男人,無論她裝得多像,但總還是有一些女子的動作,在不經意中流露出來。”

    朱七七瞪眼道:“難道我也流露出女孩子的動作了?”

    王憐花笑道:“偶爾有的。”

    朱七七道:“你倒說說看。”

    王憐花道:“譬如……你方才伸手攏頭發,就十足是女孩子的動作,還有你方才去拉那姓勝的,不去拉他手臂,而去拉他的衣服。”

    朱七七呆了呆,忍不住點頭道:“你這雙鬼眼睛,倒是什么都瞧見了……你再說說,你還知道什么?”

    王憐花道:“我如今也知道,當被一個女子愛上,當真可怕得很。”

    朱七七道:“有人愛,總是好事,有什么可怕?”

    王憐花笑道:“男子有女子垂青,自是祖上積德,但那女子之‘愛’若是變成‘恨’時,那可是他祖上缺了德了。”

    朱七七想說什么,卻又默然。

    王憐花接著道:“常言道,愛之愈深,恨之愈切。愛之深時,恨不得將兩人揉碎,合成一個;恨之切時,卻又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銼骨揚灰。”

    朱七七終于嘆了口氣,道:“不錯,女子若是恨上一人,那當真有些可怕,但……但你若能要她只愛你,不恨你,那又有何可怕。”

    王憐花道:“這話也不錯,怎奈女子愛恨之間的距離,卻太短了些,何況……”

    朱七七道:“何況怎樣?”

    王憐花大笑道:“何況女子恨你時,固是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恨不得吃你的肉;女子愛你時,也是恨不得揉碎你,關住你,吃你的肉,這兩種情況可都不好受。能讓女子既不恨你,也不愛你,那才是聰明的男子。”

    朱七七恨聲道:“笑,你笑什么?你重傷未愈,小心笑斷了氣。”

    王憐花果然已笑得咳嗽起來,道:“我……咳……我……”

    朱七七道:“你也莫要得意,沈浪雖不好受,你也沒有什么好受的,我雖然永遠不會愛上你,但卻也恨你入骨,也是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

    她一面罵,一面站起身來,腳下果然碰著件東西,卻是熊貓兒——熊貓兒躺在地上,真是爛醉如“泥”。

    王憐花目光轉動突然又道:“你準備將這貓兒如何處置?”

    朱七七道:“這只醉貓……哼!”

    王憐花道:“明日他醒來,必定想到與勝泫同來之事,勝泫說不定已告訴他你也叫沈浪,那么,他必定可猜出要害沈浪的人就是你,所以……”

    朱七七又瞪起眼睛,道:“所以怎樣?”

    王憐花緩緩道:“為了永絕后患,便應該讓他永遠莫要醒來才好。”

    朱七七突然大喝道:“放屁,你這壞種,竟想假我的手,將跟你作對的人全都殺死,你……你這簡直是在做夢。”

    王憐花嘆道:“你不殺他,總要后悔的。”

    朱七七道:“他來時已醉得差不多了,此刻我將他抬出去,隨便往哪里一拋,明日他醒來時,又怎會記得今日之事?”

    王憐花苦笑道:“你要這么做,我又有什么法子?”

    朱七七冷笑道:“你自然沒法子。”

    俯身攙起熊貓兒,熊貓兒卻又向地上滑了下去。

    朱七七恨恨道:“死貓,醉貓。”

    嘴里罵著,手里卻掏出了絲帕,擦了擦熊貓兒嘴角流出的口水,然后用力抱起了他,走向門外。

    但走了兩步,突又回身,向王憐花冷笑道:“你莫想動糊涂心思,好好睡吧。”伸出手,點了王憐花兩處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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