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緋衣少年易容之術,確實高明,朱七七不禁瞧得呆了,只見他笑道:“無論你喜歡的是何種男子,是老是少,我都可做那般模樣。你若嫁了我,便有如嫁了數十個丈夫一般,這是何等的福氣?別的女子連求都求不到的,你難道還是不愿意么?” 朱七七道:“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卻再也休想。” 緋衣少年苦笑道:“還不肯?這是為什么?這是為什么……哦,我知道了,敢情你是個聰明的女子,只重才學,不重容貌,那我也不妨告訴你,在下雖不才,但文的詩詞歌賦樣樣皆能,武的十八般武藝件件精通,文武兩途之外,天文地理、醫卜星相、絲竹彈唱、琴棋書畫、飛鷹走狗、蹴鞠射覆,亦是無一不精,無一不妙,你若嫁我這樣的丈夫,包你一生一世永遠不會寂寞,你若不信,且瞧著看。” 只見他說話之間,已連變九種身法,竟全都是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之不傳之秘,然后反身一掌,拍在石壁上,那堅如精鋼的石壁,立時多了一個掌印,五指宛然,有如石刻。朱七七武功雖不精,但所見卻廣,一眼便瞧出這掌法赫然竟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這少年年紀輕輕,竟然身兼各家之長,而且又俱是江湖中的不傳之秘,豈非駭人聽聞,匪夷所思之事。 朱七七再也忍不住脫口問道:“你……你這些武功是哪里學來的?” 緋衣少年微微笑道:“武功又有何難?小生閑時還曾集了些古人絕句,以賦武功招式,但求姑娘指正。” 只見他長袖突然翻起,如流云,如瀉水,招式自然巧妙,渾如天成,口中卻朗聲吟道:“自傳芳酒翻紅袖,似有微詞動絳唇……” 這兩句上一句乃是楊巨源所作,下一句卻是唐彥謙絕句,他妙手施來,不但對聯渾成,而且用以形容方才那一招亦是絕妙之句。 朱七七不禁暗贊一聲,只聽緋衣少年“絳唇”兩字出口,衣衫突然鼓動而起,宛如有千百條青蛇,在衣衫中竄動,顯然體內真氣滿蓄,縱不動手,也可傷敵,緋衣少年口中又自朗吟道:“霧氣暗通青桂苑,日華搖動黃金袍。” 這兩句一屬李商隱,一屬許渾,上下連綴,又是佳對。 緋衣少年左手下垂,五指連續點出,身形突轉,右手已自頰邊翻起,身形流動自如,口中吟道:“垂手亂翻雕玉佩,背人多整綠云鬟……” 右手一斜,雙臂曲收,招式一發,攻中帶守,緋衣少年口中吟道:“纖腰怕束金蟬斷,寒鬢斜簪玉燕光……” 念到這里,他身形已回旋三次,手掌突又斜揮而起,道:“黃鸝久住渾相識,青鳥西飛意未回。” 朱七七脫口道:“好一招青鳥西飛意未回。” 緋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掌突然化作一片掌影,護住了全身七十二處大穴,口中吟道:“簾前春色應須惜,樓上花枝笑獨眠。”右掌掌影中一點而出,石壁一盞銅燈應手而滅。 他身形亦已凝立不動,含笑道:“如何?” 方才他所吟八句絕句,一屬李商隱,一屬楊巨源,一屬薛逢,一屬李賀,“渾相識”乃戎星之詩,“意未回”又屬商隱,“簾前春色”乃岑參所作,“樓上花枝”卻是劉長卿之絕句。 這八句不但對偶工穩,而且俱是名家所作,若非爛讀詩書,又怎能集得如此精妙?那幾式武功更是流動自如,攻守兼備,江湖中尋常武師,休想躲得過他一招去,瞧到此處,朱七七也不禁嘆道:“果然是文武雙全。” 緋衣少年大笑道:“多承姑娘夸獎,小生卻也不敢妄自菲薄,普天之下,要尋小生這樣的人物,只怕還尋不出第二個。” 朱七七眼波一轉,突然冷笑道:“那也未必。” 緋衣少年道:“莫非姑娘還識得個才貌與小生相若之人不成?” 朱七七道:“我認得的那人,無論文才武功,言語神情,樣樣都勝過你百倍千倍,像你這樣的人,去替他提鞋都有些不配。” 緋衣少年目光一凜,突又大笑道:“姑娘莫非是故意來氣我的?” 朱七七冷冷道:“你若不信,也就罷了,反正他此刻也不在這里……哼哼,他若在這里,誰能困得住我。” 緋衣少年怔了半晌,目中突然射出熾熱的光芒,脫口道:“我知道了,他……他就是沈浪。” 朱七七道:“不錯……沈浪呀,沈浪,你此刻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是多么地想你。”想起沈浪的名字,她目光立時變得異樣溫柔。 那緋衣少年目中似要噴出火來,他面上肌肉僵冷如死,目中的光芒是熾熱如火,兩相襯托之下,便形成一種極為奇異的魅力。 朱七七芳心也不覺動了一動,忍不住脫口道:“但除了沈浪外,你也可算是千中選一的人物,世上若是沒有沈浪這個人,我說不定也會喜歡你。” 緋衣少年恨恨道:“但世上有了沈浪,你便永遠不會喜歡我了,是么?” 朱七七道:“這話不用我回答,你也該知道。” 緋衣少年道:“若是沈浪死了,又當如何?” 朱七七面容微微一變,但瞬即嫣然笑道:“像沈浪那樣的人,絕對不會比你死得早,你只管放心好了。” 緋衣少年恨聲道:“沈浪……沈浪……” 突然頓足道:“好,我倒要瞧瞧他究竟是怎樣的人物,我偏要叫他死在我前面。”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你若有種將我放了,我就帶你去見他。你兩人究竟是誰高誰低,一見了他面,你自己也該分得出。” 緋衣少年突然狂笑道:“好個激將之計,但我卻偏偏中了你的計了……好,我就放了你,要你去帶他來見我。” 朱七七心頭大喜,但口中猶自冷冷道:“你敢么,你不怕沈浪宰了你?” 緋衣少年道:“我只怕沈浪不敢前來見我。” 朱七七冷笑道:“此地縱有刀山油鍋,他也是要來的,只怕你……” 緋衣少年卻已不需她再加激將,她話猶未了,緋衣少年伸手拍開了她的雙臂雙膝四處穴道。 朱七七又驚又喜,一躍而起,但四肢麻木過久,此刻穴道雖已解開,但血液卻仍不能暢通,身子方自站起,又將倒下去。 緋衣少年及時扶住了她,冷冷道:“你可走得動么?” 朱七七道:“我走不動也會爬出去,用不著你伸手來扶。” 緋衣少年冷笑一聲,也不答話,雙手卻已在她的膝蓋關節處,輕輕捏扭起來,朱七七眼睛一瞪,要推開他,哪知這少年一雙手掌之上,竟似有著種奇異的魔力,朱七七只覺他手掌所及處,又是酸,又是軟,又是疼,又是麻,但那一股酸軟麻疼的滋味直鉆入她骨子里,卻又是說不出的舒服,這滋味竟是她生平未有,竟使她無力推開他,又有些不愿推開他。 她心里雖不愿意,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向他靠了過去,燈光映照下,她蒼白的面容,竟也變作嫣紅顏色。 緋衣少年目中又流露出那火一般熾熱的奇異光芒,指尖也起了一陣奇異而輕微的顫抖。 朱七七顫聲道:“住……住手……放開我……我……” 緋衣少年嘴唇附在她耳畔,輕輕道:“你真的要我放開你么?” 朱七七全身都顫抖起來,目中突然涌出了淚光,道:“我……我不知道,求求你……你……” 突然間,門外傳來一聲嬌笑,一人輕叱道:“好呀,我早就知道你溜到這里來了,你兩人這是在做什么?” 笑聲中帶些酸溜溜的味道,正是那白衣少女。 朱七七又驚又羞,咬牙推開了那緋衣少年。 白衣少女斜眼瞧著她,微微笑道:“你不是討厭他么,又怎地賴在他懷里不肯起來?” 朱七七臉更紅了,她平日雖然能言善辯,但此刻卻無言可答。 只因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了什么。這本是她平生第一次領略到情欲的滋味,她委實不知道情欲的魔力,竟有這般可怕。 白衣少女眼波轉向緋衣少年,嬌笑道:“你的錯魂手段,又用到她身上了么?你……” 突然瞧見緋衣少年目中火一般的光芒,身子一顫,戛然住口。 緋衣少年卻已一步步向她走了過來,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我怎樣?” 白衣少女面靨也紅了,突然輕呼一聲,要待轉身飛奔,但身子卻已被緋衣少年一把抱住。 她身子竟已軟了,連掙扎都無法掙扎。 緋衣少年緩緩道:“這是你自己找來的,莫要怪我。” 他目光愈來愈亮,臉也愈來愈紅,突然伸出手來,撕開了她的衣襟……朱七七嬌啼一聲,轉過身子,不敢再看。 只覺耳畔風聲一飄,一件純白色的長袍,已自她背后拋了過來,落在她面前的地上,只聽那白衣少女的喘息聲,愈來愈是劇烈。 朱七七身子也隨著這喘息顫抖起來,想要奪門而出,卻連腳都抬不起來,只聽那緋衣少年在身后道:“我放過了你,你還不快走。” 朱七七咬一咬櫻唇,轉身踉蹌奔出。 突然那緋衣少年又自喝道:“拾起那件衣服,披在身上等出門之后,逢左即轉,莫要停留,莫要回頭,到時自有人來接你……莫等我改變了主意。” 朱七七嘴唇都已咬出血來,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重又拾起了那件白袍,再也不敢去瞧緋衣少年與白衣少女一眼。 她踉蹌奔出門,顫抖著穿起白袍,她轉了兩個彎,心房猶在不住跳動,這時她才發覺自己原想瞧瞧地道中的光景,但無論如何,她也不敢轉回頭去瞧了,她只覺那緋衣少年是個惡魔,比惡魔還要可怕,比惡魔還要可恨,她一生中從未如此怕過,也從未如此恨過。 兩旁石壁深處,似乎隱隱有鐵鏈曳地之聲傳來。 但朱七七也不敢停留察看,她逢左即轉,又轉了兩個彎,心中方驚異于這地下密室規模之大,抬頭望處,已瞧見兩個勁裝大漢,在前面擋住了她的道路,朱七七一顆心又提起來,但這時她既已無法后退也只有硬著頭皮前進——前面的人雖可怕,但總比那緋衣少年好得多。 哪知那兩條大漢見了她,面上竟毫無異色,一人似乎在說:“這位姑娘倒面生得很。” 另一人便道:“想必是夫人新收容的。” 朱七七聽了,一顆心立時放下,她這才知那緋衣少年要她穿起白袍的用意,當下壯著膽子,大步走了過去。 那兩條大漢果然非但不加阻攔,反而躬身賠笑道:“姑娘有事要出去么?” 朱七七哪敢多說話,鼻孔里“哼”了一聲,便匆匆走過去,只聽兩個大漢猶在后面竊竊低語:“這位姑娘好大的架子。” 兩旁石壁似有門戶,但俱都是緊緊關閉著的,展英松、方千里,那些失蹤了的人,此刻可能就在這些緊閉著的門戶里,而那小樓上的絕代麗人,想必就是這一切陰謀的主謀人,她縱非云夢仙子,也必定與云夢仙子有著極深的關系——這些都是沈浪一心想查探出的秘密,如今朱七七已全都知道了。 朱七七想到這里,想到她終于已為自己所愛的人盡了力,只覺自己所受的苦難折磨,都已不算什么了。 她腳步頓時輕快起來,暗暗忖道:“原來能為自己所愛的人吃苦,竟也是一種快樂,只是世上又有幾人能享受到這種快樂……我豈非比別人都幸福得多……” 心念轉動間,地道已走至盡頭,卻瞧不見出口的門戶。 就在這時,陰暗中一條人影躥出,朱七七目光動處又不禁駭了一跳,只見此人身高竟在八尺開外,朱七七身材并非十分矮小,但站在此人面前,卻只及他胸口,朱七七身子也不算瘦弱,但腰肢卻還不及他一條手臂粗。 但此人身子雖巨大,行動卻輕靈得很,朱七七全未聽到半點聲息,這鐵塔般的巨人已出現在她面前,宛如神話中魔神一般——精赤著的上身,涂著一層黃金色的油彩,笆斗大的頭顱,剃得精光,只是如此巨大獰惡的巨人,目光卻宛如慈母一般,柔和地望著朱七七。 朱七七定下心神,壯起膽子,道:“你……你可是公子派來接我的?” 那巨人點了點頭,指指耳朵,又指指嘴。 朱七七訝然忖道:“原來此人竟是個聾子啞巴。” 只見那巨人已抬起兩條又長又大的手臂,這地道頂端離地少說也有兩人多高,但他一抬手便托住了。 朦朧光影中,他那涂滿了金漆的巨大身子,肌肉突然一塊塊凸起,那地道頂端一塊巨大的石板,竟被他硬生生托起,他那一塊塊凸起的肌肉,也上下流動起來,宛如一條金蛇流竄不息。 朱七七又吃了一驚:“此人好大的氣力,除了他外,世上只怕再也無人能托起這石板了……” 但此時此刻,她也不敢多想,當下施禮道:“多謝相助……” 再也不敢瞧這巨人一眼,立起身子,自那抬起的石板空隙中躥了出去。 她只當外面不是荒林,便是墓地,哪知卻又大大地錯了,這地道出口處,竟是一家棺材店的后室。 寬大的房子里,四面都堆著已做好的、未做好的棺材,一些精赤著上身的彪形大漢,有的在鋸木,有的在敲釘,有的在油漆,顯得極是忙碌,顯見這家棺材店生意竟是興旺得很。 朱七七自然又是一驚,但石板已闔起,她只有硬著頭皮站起來,哪知四下的大漢竟無人回頭瞧她一眼。 外面車聲轔轔,人聲喧嘩,已是市街。還有兩個人正在選購棺材,再加上鋸木聲、敲釘聲,四下更顯得熱鬧已極。 但朱七七在這熱鬧的棺材店里,心底卻又不禁泛起一陣恐怖之意,棺材店,為什么是棺材店?莫非那地道中常有死人……方才那出口,莫非就是專為送死人出來的?……死人一抬出來,就裝進棺材送出去,那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棺材店里抬出棺材,本是天經地義的事,誰也不會注意……那地道中就算一天死個二三十個人,也不會有人發現……這些人殺人的計劃,端的是又安全,又神秘…… 她愈想愈覺奇詭,愈想愈恐怖,當下倒抽一口涼氣,放橫了心,咬緊牙關,垂首沖了出去。 外面便是棺材店的門面,果然有兩個店伙正在招呼著客人買棺材,這兩個店伙一個是麻子,另一個嘴唇缺了一塊,說話有些不清,房子里有個高高的柜臺,柜臺上架著稱銀子的天平。 朱七七將這一切都牢記在心,忖道:“只要我記準這家棺材店,就可帶沈浪來了……” 只見那客人正在眼睜睜地瞧著她,那兩個店伙倒未對她留意,朱七七又是奇怪,又是歡喜,三腳兩步,便走了出去,一腳踏上外面的街道,瞧見那熙來攘往的人群,她心里當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她垂首沖到街道對面,才敢回頭探望,只見那家棺材店的大門上橫掛著一塊黑字招牌,寫的是“王森記”三個大字。 兩旁竟還掛著副對聯:“唯恐生意太好;但愿主顧莫來。” 對聯雖不工整,含義倒也頗為雋永。 朱七七這時嘴角才露出一絲笑意,將這招牌對聯,全都緊緊記在心里,暗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只要記著你們的地方,還怕你們跑到哪里去,我獨力破了這震動天下的大陰謀、大秘密,沈浪總不能再說我無用了吧。” 于是她又不覺大是開心起來,但走了幾步,她心里一轉突又想到:“奇怪的是,他們明知我已知道秘密為何還放我出來,那緋衣少年莫非瘋了么,如此一來,他母親辛苦建立的基業,豈非要從此毀于一旦?他怎會為了我做出此等事情?這豈非不可能……不可能……” 她嘴里說著不可能,嘴角卻又泛出了笑容,因她以為自己這“不可能”的事,尋出了個解釋:“我既能為沈浪犧牲一切,那少年自然也能為我犧牲一切,這愛情的力量,豈非一向都偉大得很。” 想到這里,她心頭只覺甜甜的,再無疑慮。這時正是黃昏,滿天夕陽如錦,映得街上每個人俱是容光煥發。 朱七七但覺自己一生從未遇著過這么可愛的天氣,遇著過這么多可愛的人,她身子輕飄飄的,似乎要在夕陽中飛了起來。 但夜色瞬即來臨,朱七七也立時發覺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愉快——她委實還有許多煩惱。 她此刻身無分文,卻已饑寒交迫,而人海茫茫,沈浪在哪里?她也不知該如何去尋找。 方才她面臨生死關頭,自未將這些煩惱放在心上。但此刻她才發覺這些煩惱雖小,但卻非常現實,非常難以解決。 這里果然是洛陽城。 朱七七在門口來回躑躅了有頓飯時分,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自己是該出城去,還是該留在這里。 沈浪絕不會還在那客棧里等她——他見她失蹤,必定十分著急,必定四下尋找——但他究竟是往哪里去找了? 現在,不是他在找她,反而是她在找他了。 這轉變非常奇妙,也非常有趣,朱七七想著想著,自己都不覺有些好笑,但此時此刻,卻又怎能笑得出來? 她皺著眉,負著手,繞著城腳,又兜了個圈子,只見一人歪戴著帽子,哼著小調,搖搖晃晃而來,瞧模樣不是個流氓,也是個無賴。 城里四下無人,朱七七突然一躍而出,阻著他去路,道:“喂,你可知道洛陽城中最最有名的英雄是誰?” 那人先是一驚,但瞧了朱七七兩眼,臉上立刻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瞇著眼睛笑道:“俺的好妹子,你這可是找對人了,洛陽城里那有名的英雄,可不就是俺花花太歲趙老大么……” 話猶未了,臉上已被“噼噼啪啪”連摑了五六個耳刮子,跟著翻身跌倒,趙老大還未弄清是怎么回事,手掌已被反擰在背后,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這才知道這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不是好惹的,沒口地叫起饒命來。 朱七七冷冷道:“快說,究竟誰是洛陽城最有名的英雄?” 趙老大顫聲道:“西城里的‘鐵面溫侯’呂鳳先,東城里的‘中原孟嘗’歐陽喜,都是咱們洛陽城響當當的人物。” 朱七七暗暗忖道:“顧名思義,自是那歐陽喜眼皮較雜,交游較廣……” 當下輕叱道:“歐陽喜住在何處?乖乖地將你家姑奶奶帶去。” 那趙老大目中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連聲道:“小人遵命,姑奶奶您行好放開小人的手,小人這就帶姑奶奶去。” 那“中原孟嘗”歐陽喜在洛陽城中,果然是跺跺腳四城亂顫的人物,他坐落在東城的宅院,自是氣象恢宏,連檐接宇。 遠在數十丈外,朱七七便已瞧見歐陽喜宅院中射出的燈光,便已聞得歐陽喜宅院中傳出的人語笑聲。 走到近前,只見那宅院之前,當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大門口川流不息地進出的,俱是挺胸凸腹的武林人物。 朱七七暗忖道:“瞧這人氣派,倒也不愧‘中原孟嘗’四字……看來我不妨將這秘密向他泄露一二,要他一面探訪沈浪下落,一面連絡中原豪杰……”思忖之間,眼看已走到那宅院之前,朱七七方待將趙老大放開。 哪知趙老大突然放聲大呼道:“兄弟們,快來呀,這騷婆娘要來找咱們的麻煩啦。” 本來在歐陽喜大門口閑蕩的漢子們,聽得這呼聲,頓時一窩蜂奔了過來,有人大喊,有人怒喝,有人卻笑罵道:“趙老大,愈活愈回去了,連個娘兒都照顧不了。” 朱七七這才知道這趙老大原來也是中原孟嘗門下,眼見十余條大漢前后奔來,朱七七反手抓住了趙老大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橫著擲了出去,當先奔來的兩條大漢伸手想接,但哪里接得住?三個人一齊跌倒,后面的大漢吃了一驚,身形方自一頓,朱七七卻已沖了過去。 她所學武功,雖是雜而不純,但用來對付此等人物,卻是再好沒有。只見她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有如虎入羊群一般,頃刻間便已將那十余條大漢打得鼻青臉腫,東歪西倒。朱七七受了幾天的悶氣,如今心胸才自一暢,愈打愈是起勁,連肚子都不覺餓了,可憐這些大漢們都沒來由地做了她的出氣筒。 大漢們邊打邊跑,朱七七邊打邊追,眼看已將打進大門里。 突聽一聲輕叱道:“住手!” 一個五短身材、筋肉強健的錦衣漢子,負手當門而立,他年紀也不過三十左右,滿面俱是精明強悍之色,教那身材比他高大十倍的人,也不敢絲毫輕視于他。此刻他目光灼灼,正上下打量著朱七七,眉宇間雖因朱七七所學武功之多而微露驚詫之色,但神情仍極是從容。 大漢們瞧見此人,哄然一聲,躲到他身后,朱七七方待追過去打,卻見此人微一抱拳,含笑道:“姑娘好俊的武功。” 朱七七天生是服軟不服硬的脾氣,瞧見此人居然彬彬有禮,伸出的拳頭,再也打不出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