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多年夢醒 慚作未亡人 鐵珊瑚把玉簫湊在唇邊,鼓氣一吹,簫聲幾個轉(zhuǎn)折,越吹越高,清峻之極!金獨異道:“哈,你還有閑心吹簫。”忽然腳底一陣震動,山上響起轟轟之聲,應(yīng)修陽大叫:“不好,雪崩!”霎時間磨盤大的山石,和冰雪雜在一道,滾滾而下,原來明月峽兩邊山峰的積雪,正在這春暖花開的時候,解凍雪融,每年解凍之時,山口都要被山上倒塌下來的山泥石塊所封。 慕容沖等三人武功卓絕,在滿山雪塊飛滾之中,騰身躍下山谷,耳際轟轟之聲,震耳欲聾,塵砂彌漫中只見鐵珊瑚拼命飛奔,慕容沖大叫一聲:“哪里走!”雙臂一振,從地掠起,凌空撲下,鐵珊瑚再把短箭吹出,慕容沖已有防備,橫空一掌,把短箭打落,左手往下一撲一抓,抓著了鐵珊瑚頸項,鐵珊瑚頓時半身麻木,動彈不得,叫道:“練姐姐快來!”慕容沖笑道:“我就是要等你的練姐姐!”雪崩之聲漸止,慕容沖回頭一看,山口已被山泥巖石堵塞,非有絕頂輕功,不能從峭壁那邊爬下來,除了金獨異和應(yīng)修陽已進(jìn)入山谷外,其他衛(wèi)士都被阻隔在山口之外。 慕容沖挾起了鐵珊瑚,愁道:“弟兄們都被攔在外面,若然玉羅剎帶女兵殺下,咱們可是寡不敵眾!”應(yīng)修陽道:“既然擒了這個丫頭,不如先回去吧。玉羅剎這女魔頭自恃武功,膽大包天,她結(jié)義的姐妹在咱們手中,她一定會舍命來救。那時咱們反客為主,以逸代勞,更占便宜。”慕容沖道:“好,那么咱們快爬山走吧。”三人攀登峭壁,慕容沖武功卓絕,輕功雖然不及玉羅剎佳妙,亦自不凡,挾著鐵珊瑚攀登峭壁,仍然如履平地。應(yīng)修陽武功稍遜,但空手攀援,也能亦步亦趨。只是苦了金獨異,他武功雖高,腳踝所中的劍傷尚未完全平復(fù),在平地行走,尚沒什么,跳躍攀援卻是不便,走幾步,歇一歇,慕容沖甚不耐煩,對應(yīng)修陽道:“你扶他一把吧。”應(yīng)修陽的輕功僅能自顧,心中很不愿意,無奈這是慕容沖的命令,只能硬著頭皮,回頭去扶。慕容沖歇腳等候,脅下挾著的鐵珊瑚忽然尖叫一聲,慕容沖喝道:“你找死么?”抬頭一看,忽見山峰上有一條人影,疾若星丸,飛躍而下,金獨異驚道:“是玉羅剎來了!”慕容沖點了鐵珊瑚穴道,放在一邊,凝神待敵,只見山峰上不是一條人影而是兩條人影,先頭的一人在另一邊,并不下來,而是疾掠過一個個的峰頭,向明月峽那邊主峰奔去,這人看來似是女人,另一條躍下來的人影在危巖怪石之間隱現(xiàn),面形雖然還未瞧得十分清楚,但卻顯然不似女人。 再說玉羅剎和卓一航走到山頭眺望,忽聽得山風(fēng)中送來的悶雷之聲, 玉羅剎叫道:“前山雪崩啦!珊瑚妹子一定被阻在外面了!”正想下山,忽見對面山頭,一條人影飛奔而來,定睛一看,卻是紅花鬼母。卓一航道:“紅花鬼母再來,必是受人蠱惑,練姐姐,你可得當(dāng)心。”玉羅剎道:“你在這里候她,我回山寨一轉(zhuǎn)便來。”反身奔回山寨,卓一航獨立山頭,轉(zhuǎn)眼之間,紅花鬼母已是聲到人到。 原來紅花鬼母黎明時分離開了明月峽后,對玉羅剎的話將信將疑,一忽兒想道:我那賊漢子屢勸不改,做出壞事來亦未可料;一忽兒想道:不會呀不會,他偷溜出來,沒有幾天,而且第二天我便跟蹤追他,他哪能騰得出時間和慕容沖他們商量作惡。殊不知金獨異這次逃出,乃是暗中和應(yīng)修陽他們定謀,趁著紅花鬼母訪友之時,偷偷溜出來的,他們是早有接應(yīng)的了。 紅花鬼母猜疑不定,心道:玉羅剎既說他到過清虛觀,我且到清虛觀問問。紅花鬼母不知白石道人便在清虛觀中,見面之下,幾乎惹出一場大打。在雙方罵戰(zhàn)中,紅花鬼母已探得自己的丈夫確實到過清虛觀,但也確實是被玉羅剎所刺傷。白石道人罵道:“誰有空給你管漢子,跑到這里來找漢子,真是天大的笑話!要找漢子你向玉羅剎要去,哼,哼!玉羅剎的寶劍可不留情,你的漢子已遭了那女魔頭的毒手啦!你找她,她也未必還得一個活的給你!”白石道人挫敗之余,雖然觀中弟子眾多,心中對紅花鬼母,卻是內(nèi)怯,所以故意用話挑撥,實行移禍江東之策。 紅花鬼母救夫心切,無心與武當(dāng)派再斗,聞言奔出道觀,走出道觀門口才觸起一事,回頭問道:“那個什么岳鳴珂呢?”白石道人面色一沉,道:“誰與你管這么多閑事,不知道!”武當(dāng)?shù)牡茏优槿话汛箝T關(guān)了。紅花鬼母好不生氣,本待再跳入觀中,可是回心一想:丈夫的生死未明,既知他是被玉羅剎所傷,何必還在這里和白石這廝糾纏。 紅花鬼母急急下山,又到城中衛(wèi)所找慕容沖,其時搶糧的饑民已散,那些受傷的衛(wèi)士已被抬回衛(wèi)所,紅花鬼母一到,便聽得凄慘呼號之聲,先自心驚肉跳,入去一看,只見受傷的十居八九,都是穴道關(guān)節(jié)之處,被劍刺傷,這分明是玉羅剎的手法了!紅花鬼母不見慕容沖,也不見應(yīng)修陽,便問留在衛(wèi)所中的衛(wèi)士,那些衛(wèi)士早得了應(yīng)修陽的指教,答道:“慕容總管和應(yīng)都頭去救金老爺啦!你老人家到明月峽去吧。”紅花鬼母道:“為什么要到明月峽?”留守的衛(wèi)士道:“咦,你老人家還不知道嗎?金老前輩被玉羅剎刺傷,生擒去啦!”紅花鬼母問道:“那個什么岳鳴珂呢?哎,還有,熊經(jīng)略是否被朝廷殺了?”衛(wèi)士道:“岳鳴珂?嗯,是有那么一個岳鳴珂。可是這樣的無名小卒,你老人家怎么會知道的呀?他趁著統(tǒng)帥被朝廷處死,偷了應(yīng)該沒入國庫的東西,朝廷要追贓哩。不過,我們可不是專為追捕他來的。至于熊廷弼為什么被處死,那,我們就不清楚了。聽說是通番賣國的罪名哩。”紅花鬼母聽完,立刻出城,向明月峽飛奔而去。 將近明月峽時,紅花鬼母已遙見追敵衛(wèi)士,急忙趕上去問,忽聽得轟轟然如雷鳴,爆石的雪崩之聲,其時金獨異和慕容沖已進(jìn)入第三道山口,紅花鬼母剛進(jìn)第一道山口,聞聲知是崩雪封山,攔住落后的衛(wèi)士一問,那名衛(wèi)士正是應(yīng)修陽的徒弟,狡猾不減乃師,答道:“咱們來救金爺,在路上和她的女嘍兵打起來了。你老人家來好極啦,崩雪封山,我們過不去,你可以攀登山頂,繞過山口到明月峽去。”紅花鬼母一聽不錯,避開正面的雪崩之處,施展上乘輕功,攀上山峰。在她上到峰巔之時,正是慕容沖他們爬上峭壁的時候,峭壁上突出來的巖石和在石隙中伸出的藤蔓正把慕容沖他們遮著。因此紅花鬼母一點不知丈夫便在下面,以致失之交臂。適值此時,忽又見有一條人影,在側(cè)面山峰出現(xiàn),疾逾流星,飛下幽谷,紅花鬼母心道:“這份輕功的確超凡絕俗,看來與玉羅剎乃是伯仲之間。不知竟是哪位世外高人來了?”紅花鬼母暗數(shù)江湖上的各派名家,無人有此本領(lǐng),因此竟疑不知是哪位隱居的前輩高人。紅花鬼母若在平時,見此高人,必定會追下去相會。可是此刻她一來是救夫心切,二來又不知此人是敵是友?是敵固然有一番廝殺;是友也有一場寒暄。明月峽就在面前,紅花鬼母哪還有閑心在此耽擱。看那黑影飛下幽谷,她也提一口氣,在山頂上疾掠輕馳,過了一個個的山峰,直到明月峽山上玉羅剎的大寨。 此時卓一航正在山頭眺望,心中惴惴。紅花鬼母聲到人到,喝道:“玉羅剎呢?”卓一航躬腰問道:“老前輩重來,有何指教?”紅花鬼母道:“不干你事,你叫玉羅剎來!”卓一航道:“老前輩,你稍待一會,她就出來。”紅花鬼母見寨門緊閉,道:“哼,你是替她施緩兵之計,老娘可不上你們的當(dāng)。”紅花鬼母以為玉羅剎自知理虧,不敢見她,關(guān)上寨門,要偷偷地從山寨后溜下山去。心頭急躁,左掌一推把卓一航推開,奔上前去,暗運內(nèi)家真力,呼的一拐,把寨門打裂,運掌一劈,寨門倒下,女嘍兵紛紛逃避。玉羅剎飛奔而出,大怒喝道:“紅花鬼母,你敢打崩我的寨門?”刷刷兩劍,直刺紅花鬼母前心,紅花鬼母震拐一擋,玉羅剎已疾如飛鳥般掠過她的頭頂,搶上高地,喝道:“來,來,來!咱們再斗三百回合!”紅花鬼母反手一揚(yáng),喝道:“玉羅剎,你敢騙我,把人還我,要不然今日絕不與你干休!”玉羅剎明知她必是被人欺弄,但恨她打塌寨門,氣在頭上,也不詳加分辯,冷笑喝道:“你不替我修好寨門,我認(rèn)得你,我的劍認(rèn)不得你,就是你想干休我也絕不與你干休!”說話之間,手中寶劍已連發(fā)了六七個辣招,真是快速之極! 紅花鬼母大怒,龍頭拐杖橫掃直格,呼呼挾風(fēng),便在山寨之前與玉羅剎大戰(zhàn)起來! 紅花鬼母救夫心切,又恨玉羅剎對她無禮,這回竟是拼命廝殺,拐重如山,玉羅剎在明月峽苦修了三年內(nèi)功,兀是感到招架不易。可是玉羅剎輕功卓絕,紅花鬼母打得砂石紛飛,卻也打不著她!玉羅剎忽而笑道:“哈,三年多來,沒有這樣痛痛快快打過了!”棋逢對手,精神倍長,把獨門劍法使得凌厲無前,劍式展開,夭矯如神龍飛舞,擊刺撩抹,乍進(jìn)乍退,倏上倏下,時實時虛,無一招不是暗藏幾個變化,無一招不是妙到毫巔。紅花鬼母強(qiáng)攻不下,大怒喝道:“好,我與你拼啦!”拐掌兼施,打得越發(fā)兇猛,那枝龍頭拐杖,劈掃盤打,恰如駭電驚霆,無一招不是奔向玉羅剎要害,左掌更用排山掌力,蕩氣成風(fēng),震歪玉羅剎的劍點,卓一航在旁邊看得十分著急,大叫:“有話好說!金老前輩確是不在這里!”兩人廝拼正烈,哪肯收手,連分神說話都不愿意,雙方以攻對攻,不到半個時辰,已拼了三百多招了! 這番激戰(zhàn)與前次在秘魔崖之戰(zhàn),又不相同。上次有白石道人與鐵飛龍先擋兩陣,耗了紅花鬼母體力,又有岳鳴珂的手套護(hù)著,才讓玉羅剎撿了便宜,這回卻是雙方都用本力廝拼,玉羅剎劍招雖狠,輕功雖妙,內(nèi)家真力不如對方,廝拼一久,漸覺呼吸緊促,處在下風(fēng)。 卓一航焦急無計,要插手也插不進(jìn)去,驀聽得紅花鬼母喝道:“著!”龍頭拐杖往上一抽,順勢反展,疾如閃電,把玉羅剎的寶劍壓在下面,左掌反手一掃,摑向玉羅剎面門!女嘍兵驚呼中忽聽得玉羅剎一聲嬌笑:“不見得!”也不知她使個什么身法,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居然從紅花鬼母杖底鉆出,反手一劍,以牙還牙,劍尖又指到紅花鬼母心窩。原來玉羅剎自秘魔崖一戰(zhàn)之后,把紅花鬼母認(rèn)為平生勁敵,苦心積慮要破她的杖法,雖因內(nèi)家真力不如對方,破她不了,但對她的杖法路道已經(jīng)摸熟,臨危之際,仗著輕功卓絕,在她兩招相接之際,驟然逃出! 紅花鬼母滿以為這一下玉羅剎絕難逃避,哪料仍然給她逃脫,不覺起了愛才之心,想道:“這女娃子年紀(jì)輕輕,能練到這般本領(lǐng),也真不容易!只要她不曾把我那賊漢子殺害,我還可饒她。”拐杖一蕩,把玉羅剎的寶劍蕩開,雙方緩了一緩,紅花鬼母喝道:“我那賊漢子是死是活?你說不說!”玉羅剎笑道:“他是死是活,我怎知道?”紅花鬼母氣往上沖,道:“不是你把他刺傷了么?你怎么不知道?”玉羅剎道:“不錯,是我把他刺傷了,他給我刺傷之時,當(dāng)然還是活著,現(xiàn)在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紅花鬼母心頭一疼,以為丈夫是被玉羅剎擒了,傷重將死,所以玉羅剎如此說法。大叫道:“你與我到寨里去看,若他未死,趕快施救,若然死了,哼,那可得要你的命抵償。”玉羅剎冷笑道:“你有本事就自己進(jìn)去!”橫劍當(dāng)胸,蓄勢待發(fā)。卓一航又急叫道:“金老前輩確是不在這兒!”紅花鬼母瞋目喝道:“在哪里?”卓一航道:“他昨晚中了一劍,滾下山坡,想是回到城中找慕容沖去了。”紅花鬼母道:“胡說,慕容沖就在外面山谷,現(xiàn)在被雪崩所阻,等下便到,他若回到城中,慕容沖怎會還到這里救他?”玉羅剎心中一震,心道:“我只圖自己痛快,與她打架玩耍,不料慕容沖他們殺來,只怕珊瑚妹妹被他們追到,珊瑚妹妹可不是他們對手。”急道:“既然如此,那么馬上找慕容沖對質(zhì),豈不是省事得多!”紅花鬼母冷笑道:“救人如救火,他給你的劍刺傷穴道要害,我哪有閑功夫和你去找慕容沖?”玉羅剎哈哈一笑,道:“誰說我刺傷他的穴道要害了?你的漢子武功也非平庸之輩,老實說,我是想刺他的穴道要害的,可是他閃得倒快,大約只是給劍尖刺傷腳踝,你急什么?”紅花鬼母道:“你話當(dāng)真?他確是不在這里?哼,玉羅剎你可別騙人啦,今朝我問你時,你為什么不提他受傷之事?”玉羅剎哈哈笑道:“這點小事,也值得提?我問你,你失招丟丑之事,可愿隨便提么?”紅花鬼母道:“什么?我?guī)讜r失招丟丑了?你是提上次秘魔崖之事么?那次你們是車輪戰(zhàn),不能算數(shù)!”玉羅剎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你的漢子,目前武功已遠(yuǎn)不如我,我還刺不中他穴道要害,不是失招丟丑么?提起來我都不好意思。”紅花鬼母又是好氣又好笑,心道:“哼,你居然如此自負(fù)!”但這么一說她倒相信了。道:“好,那么咱們馬上去看!” 不料玉羅剎卻冷冷說道:“不成!”紅花鬼母詫道:“不是你自己說要找慕容沖對質(zhì)的么?”玉羅剎道:“不錯。但你打塌我的寨門,可得向我賠禮,至于重修之事,那我可讓你見了慕容沖對質(zhì)之后再說。”紅花鬼母氣往上沖,拐杖一頓,道:“玉羅剎,你對我如此戲侮?”玉羅剎道:“我是一寨之主,打塌我的寨門,就等如推翻皇帝的龍床,撕碎鏢局的鏢旗,你懂不懂江湖規(guī)矩?趕快賠禮,咱們好去找人。”紅花鬼母一怔,江湖上的規(guī)矩確是如此。可是事未分明,丈夫在不在她的寨中尚未可知,怎拉得下這個面子,向她低頭賠禮?怒道:“你要我賠禮么?行!你再來斗斗我這枝拐杖,我的拐杖若然低頭,我也向你低頭。”卓一航大急,頗怪玉羅剎節(jié)外生枝,哪料玉羅剎強(qiáng)項之極,冷笑道:“那么咱們就再斗三百招!一航,你到前山去看看珊瑚妹妹是不是回來了?” 紅花鬼母大怒,拐杖一揮,一招“平沙落雁”,掃腰擊腿。玉羅剎叫道:“來得好!”霍地晃身上跳,龍頭拐杖在她腳下一掠而過。玉羅剎身子懸空,招數(shù)卻絲毫不緩,一招“白虹貫日”,凌空下?lián)簦t花鬼母橫杖一擋,呼的一聲,劍拐相交,玉羅剎整個身子反彈起來,趁勢斜掠出數(shù)丈之外。忽聽得陣陣簫聲,隱隱傳來,音細(xì)而清,儼若游絲裊空,若斷若續(xù),似從天外傳來,又似云間飄下,玉羅剎面色倏變,紅花鬼母一拐打來,玉羅剎一閃閃開,叫道:“好,賠禮之事,也可讓你與慕容沖對質(zhì)之后再說。”紅花鬼母道:“我是任你戲耍的嗎?”舉拐欲擊,簫聲清越,紅花鬼母也聽到了,只覺那簫聲中似含著無限哀怨,又似非常激憤,紅花鬼母心頭一震,不覺問道:“誰人在此吹簫?”玉羅剎道:“鐵飛龍的女兒鐵珊瑚,雪崩封山,她想必是被困住了。”卓一航道:“若是金老前輩受傷不重,想必也會與慕容沖同來,哎呀,不好!”他是想到鐵珊瑚如被困住,如何脫得慕容沖他們的魔掌。紅花鬼母心頭一震,心中也叫了一聲:“哎哎,不好!”暗道:我滿心以為那賊漢子在玉羅剎這兒,完全沒想到他會和慕容沖同來,若然他真的來了,劍傷新創(chuàng),怎逃得了雪崩之災(zāi)?忽而又想到:若然他真的來了,哎呀,那不是玉羅剎所言非假,他一出家門便又干壞事了?呀!那我怎樣向玉羅剎交代?親手廢了他,還是任由玉羅剎凌辱?哼哼,不行,到底是幾十年夫妻!哎呀,不行,包庇他也不行,那豈不永讓武林笑話? 紅花鬼母思潮起伏不定,玉羅剎聽了鐵珊瑚的簫聲,心急如焚,暗中責(zé)罵自己,不應(yīng)與紅花鬼母糾纏,晃劍飄身,叫道:“你不去我也去了!你有厚臉皮,就在這里欺負(fù)我的女兵吧!”紅花鬼母道:“呸,事情非到水落石出,你飛到天邊,我也跟你!”拐杖點地,身形疾起,緊跟在玉羅剎后面。其間只苦了個卓一航,運用了全身本領(lǐng),仍是落后數(shù)十丈之遙。 再說岳鳴珂昨晚逃出清虛觀后,就伏在山林之中,到了四更時分,林中腳步聲大作,只見慕容沖他們一大堆人都走下山,每人背著一名受傷的同伴。岳鳴珂心道:“咦,白石道人居然還不錯哩,慕容沖他們吃了武當(dāng)派的大虧了。”他不知玉羅剎已經(jīng)來過又去了,只因下山的方向不同,所以沒有看見。 岳鳴珂連日奔波,又在激戰(zhàn)之后,精神困倦,見慕容沖他們走遠(yuǎn),松了口氣,心道:“我且稍睡片時,待天明之后,再去向白石道人請罪,并與卓兄最后道別。”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忽被聲音驚醒,岳鳴珂躺在兩塊巖石之間,從石隙中望出,只見一個相貌奇丑的老女人,鬢邊插著一朵大紅花,口中喃喃有聲,縱步如飛,向城中的方向奔去。 岳鳴珂凜然一驚:莫非此人就是紅花鬼母,看她輕功超妙,不在自己之下,倏眼不見。岳鳴珂跳了出來,整了衣冠,再上山去叩清虛觀的大門。 白石道人給玉羅剎與紅花鬼母先后一鬧,正自氣惱非常,不料紅花鬼母剛走,岳鳴珂又來,白石道人一見,怒從心起,岳鳴珂依謁前輩之禮,對白石道人抱拳作揖,問道:“卓兄無恙么?”白石道人怒道:“你們不是和玉羅剎那妖女在一起嗎?”岳鳴珂道:“什么?”白石道:“你還作什么假惺惺,玉羅剎把我們的掌門人擄去啦!”岳鳴珂奇道:“真的?有這樣的事?那么玉羅剎也在廣元了?”白石道人越發(fā)生氣,罵道:“岳鳴珂,你這小輩真是膽大妄為,你陷害我們的武當(dāng)派與官家作對還不算,又勾結(jié)玉羅剎戲侮我們!”掌門人被俘,那是一派的奇恥大辱,所以白石道人悻悻然見于辭色。岳鳴珂恭腰答道:“昨晚之事,小輩該向你陪罪。只是與玉羅剎勾結(jié)之事,那卻是前輩誤會了!”白石道人嗖的一聲拔出長劍,喝道:“就憑昨晚之事,你便該吃我一劍!這樣大事,豈是陪罪得了!”白石道人的連環(huán)奪命劍法迅捷之極,說話之間,連進(jìn)數(shù)招,岳鳴珂迫得拔劍一擋,當(dāng)?shù)囊宦暎瑢资廊说拈L劍震開,白石道人叫道:“眾弟子還不速上!”岳鳴珂虛晃一劍,跳出大門,如飛而去!白石道人追之不及,只好自己生氣。 岳鳴珂自熊廷弼死后,本已心灰意冷,幾次三番想削發(fā)為僧,歸隱天山,只因心頭上還有一個鐵珊瑚,委決不下。自那次玉羅剎魯莽提婚,岳鳴珂措詞不當(dāng),被鐵飛龍父女聽到,鐵珊瑚一氣而走之后。岳鳴珂深自引責(zé),內(nèi)疚之極,立誓要找到鐵珊瑚向她賠一句罪,這才心安。只因戎馬匆匆,此愿無由實現(xiàn)。而今聽得玉羅剎昨晚出現(xiàn),想道:“玉羅剎既在此地,她必能知鐵珊瑚下落。她雖與我不和,我也要找她問去。”于是岳鳴珂下山探問,玉羅剎在明月峽,廣元的居民十九知道,岳鳴珂問明了去明月峽的路,便立刻動身。其時紅花鬼母也正從城中衛(wèi)所出來,向明月峽前去。岳鳴珂與紅花鬼母一先一后,兩人都不知道。 岳鳴珂將近明月峽時,也遙見谷底追敵的衛(wèi)士,并見山坡上有逃避的女嘍兵,大為驚奇,截著一個女嘍兵詢問,女嘍兵見他不是衛(wèi)士,問他是誰。岳鳴珂道:“我是你們練寨主的朋友。”女嘍兵適才見他登山時迅逾猿猴,料是武林中的高手,喜道:“那么你快去救我們的鐵寨主吧!她被鷹犬所追,正進(jìn)入那邊山口。”岳鳴珂跳起來道:“誰?”女嘍兵道:“你不認(rèn)得我們的鐵寨主嗎?她是西北鐵老英雄的女兒,小名叫珊瑚。”話未說完,岳鳴珂已如飛沖去,宛似一團(tuán)白影,隱現(xiàn)在危巖亂石之間。 岳鳴珂的輕功與玉羅剎幾在伯仲之間,追敵的衛(wèi)士眼力好的,只見山坡上一團(tuán)東西一掠即過,也不知是鬼是人,更說不到敢去攔截了。 岳鳴珂奔入第一道山口之時,正是鐵珊瑚剛踏入第三道山口,第一次吹簫向玉羅剎報警的時候,那次吹了幾聲,便被雪崩所阻,玉羅剎沒有聽見(玉羅剎聽到的是第二次簫聲),但岳鳴珂卻聽到了。 岳鳴珂一聽簫聲,心中狂喜,喃喃語道:“謝天謝地,果然是她!”猛然間山谷里響起巨大的雷鳴聲,萬峰回應(yīng),震耳欲聾,岳鳴珂在西北長大,知是雪崩,急向山頂高處躍去,過了一陣,雪崩漸止,岳鳴珂急急躍過幾個峰頭,遙見第三道山口已被雪封,再極目遠(yuǎn)眺,前方無人,想道:珊瑚妹妹必然是被困在下面的深谷了,若然敵人在雪崩之前也有竄入,那可不妙!吸一口氣,施展絕頂輕功,從山頂上滑走下來,就在此際,紅花鬼母在山頂上,離他數(shù)丈之地掠過,岳鳴珂聽得風(fēng)聲,昂頭一瞥,知是紅花鬼母,頗為奇怪,心道:她才到清虛觀,又來明月峽,奔奔波波,不知卻是為何?但岳鳴珂救人心切,也懶得去理紅花鬼母,手攀葛藤,腳點危巖,片刻之間,滑到山腰,忽聽得慕容沖大聲喝道:“不許走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