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一曲簫聲 竟成廣陵散-《白發魔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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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鳴珂一眼瞧去,只見慕容沖一臉獰笑,脅下挾著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鐵珊瑚,岳鳴珂又驚又怒,長劍倏地出鞘,叫道:“我與你拼了!”慕容沖提起鐵珊瑚迎風一晃,笑道:“很好,你進招吧!”岳鳴珂叫道:“你敢傷她一根毫發,今日我與你們三人同喪幽谷!”金獨異忽然喊道:“咱們下去說。”原來金獨異腳踝刺痛,應修陽扶著他,兩人都感吃力。金獨異心想,若是不把被雪崩封著的山口掘出路來,要想生出此山,只怕比登天還難??丛励Q珂如此情急,不如拿鐵珊瑚來要挾他,叫他代自己去央求玉羅剎,派女嘍兵掘出一條路來。
慕容沖心中另有盤算:岳鳴珂乃是魏忠賢指定所要追捕的人,不但比鐵珊瑚重要,比玉羅剎也重要得多。但岳鳴珂武功高強,自己雖不懼他,激戰卻是難免,即算合三人之力可以將他擒著,但也非一時半刻所能解決,倘苦玉羅剎帶兵殺到,那可是逃脫不了。因此他也想拿鐵珊瑚來要挾岳鳴珂。
岳鳴珂隨他們三人下了峽谷,慕容沖冷笑道:“岳鳴珂,你想怎么?”岳鳴珂見鐵珊瑚面色慘白,頭發散亂,衣裳破碎,心中不由得一陣陣難過,大聲叫道:“欺侮女子算什么英雄,你把她放了!”慕容沖冷笑道:“哼,你說得好容易!你要我把她放走,除非你乖乖地隨我回京面圣?!痹励Q珂瞧了鐵珊瑚一眼,慨然說道:“隨你入京,未嘗不可,不過我要先知道她傷勢如何?”
慕容沖駢指一戳,解開鐵珊瑚的穴道,鐵珊瑚叫道:“大哥,不要隨他進京!”慕容沖笑道:“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咱們公平交易,我斷不會把她弄成殘廢來騙你入京。”岳鳴珂眼珠一轉,心道:熊經略的遺書我已交給了卓一航,心中已是別無牽掛,拼著一死隨他入京便了。只是珊瑚妹妹不知有否被他暗算,假如給他用內力震撼心臟,那雖保得一時,十天半月,也會身亡,非得看清楚不可,若然是受了傷,那就得趕快給她救治。鐵珊瑚又叫道:“大哥,不要上他的當!”岳鳴珂道:“你吸一口氣看看,看肋骨是否作痛?”慕容沖叫道:“你豈有此理,我慕容沖豈是暗算婦人孺子之人!”鐵珊瑚心念一動,吸了口氣,故意說道:“好像有點痛。”慕容沖面色一沉,道:“你詐死!”鐵珊瑚道:“你讓我吹簫給大哥聽聽。”岳鳴珂道:“對啦,你吹簫試試,我聽聽你的簫聲,便知你有沒有受內傷了?!?
慕容沖道:“好,吹吧!”叫金獨異道:“過來!”將鐵珊瑚拉過一邊,對金獨異道:“你看著她,不要讓她弄鬼!”金獨異一手按在她肩頭琵琶骨上,一手抵著她的后心,金獨異的毒砂掌天下無匹,輕功雖因傷削減,掌力還是雄勁異常,雙掌按在鐵珊瑚要害之處,只要她稍有異動,掌力一發,即算鐵珊瑚武功再高十倍,五臟六腑也要給他震裂!
慕容沖放開了鐵珊瑚,搶在金獨異與岳鳴珂之間,盯著岳鳴珂防他驟然發難,真可說是防范得十分嚴密,說道:“好啦,賤丫頭,你怎么還不吹呀?”
鐵珊瑚心中無限凄酸,把玉簫湊到唇邊,輕輕地吹將起來,其聲甚細,漸漸越吹越高,簫聲先是一片歡悅之音,好像春暖花開之日,和愛侶攜手同游,喁喁細語一般。岳鳴珂不由得想起昔日和她萬里同行,春郊試馬的情景,不覺心神如醉。簫聲一變,忽如從春暖花開的時日到了木葉搖落的深秋,有如孤雁哀鳴,寒蟬凄切,岳鳴珂想到她在江湖浪蕩,孤獨可憐,心中益增內疚。簫聲再變,音調越高,其聲愈苦,真如鮫人夜泣,三峽猿啼,悲哀中又隱有憤激之情。岳鳴珂想道:我真不該拒她婚事,弄得她如此傷心。簫聲三變,音細而清,宛如游絲裊空,離人話別,若斷若續,如泣如訴,又如聽人咽淚長歌柳永的詞:“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別離,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簫聲吹得人人都覺悲酸,連慕容沖那樣的鐵石心腸,眼角也潤濕了。岳鳴珂心中一片凄苦,想道:怎么她會吹出這生離死別之音,嗯,莫非她舍不得我去送死!人生得一知己,死可無憾。我是雖死猶歡,只恨她要永生孤獨!
簫聲不歇,慕容沖大聲叫道:“不要吹了,還未夠嗎?”
鐵珊瑚心道:“練姐姐一定該聽見了!”簫聲一停,慕容沖喝道:“岳鳴珂你可聽清楚了,她哪有半點內傷。”岳鳴珂道:“好,你把她放了,我隨你去!”慕容沖忽然笑道:“你還得依我一事?!痹励Q珂道:“什么事?你可不許節外生枝?!蹦饺輿_說道:“絕非節外生枝,你替我把你自己那只右手斬掉!”岳鳴珂驚叫道:“什么?”慕容沖冷冷說道:“你武功高強,縛你縛不牢,點穴你自己又會解,萬里長行,老爺們可不耐煩盡看管你!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把右手斬掉,大家放心。哈哈,你怕痛嗎?”
鐵珊瑚叫道:“大哥,不要,不要!你死了我也不能獨活!”岳鳴珂叫道:“珊瑚妹妹,你的情意我心領了。你還年輕,千萬要活下去。你和練姐姐一道,不要掛念我。”慕容沖冷笑道:“哈,真是情意綿綿,你們還有多少話要說?”岳鳴珂叫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由你擺布,你可不許加害于她!”慕容沖道:“誰人反悔,貽笑武林!”岳鳴珂叫聲:“好!”左手執劍,向右手手腕一劍切下!
忽聽得一聲慘叫,岳鳴珂冷森森的劍鋒已觸手腕,倏忽停住,只見鐵珊瑚與金獨異都滾倒地下!原來鐵珊瑚吹簫報警,用的原是緩兵之計,想等玉羅剎聞聲來救,哪知慕容沖又想出那么毒辣的辦法,看看岳鳴珂就要把右手斬掉,鐵珊瑚心道:“而今我已知他相愛之深,不死何待?”驀然發難,手肘向后一撞,回身一按玉簫,開動機括,三枝短箭,全射進金獨異身中,鐵珊瑚是名武家之女,武功雖非上上,卻有殺手絕招,這一下,肘撞心窩,箭傷要害,饒是金獨異內功深湛,武藝高強,也痛得眼睛發黑,掌力一發,兩人都受了重傷,滾倒地上。鐵珊瑚倒在地上,猶自厲聲叫道:“大哥,你要闖出去,日后為我報仇,咱們來生再見!”
岳鳴珂一痛欲絕,金獨異忍痛躍起,岳鳴珂猛然叫道:“報仇便在今日!”長劍一翻,奔殺過去,慕容沖一拳搗出,見岳鳴珂雙眼通紅,勢如瘋虎,一拳擊空,立即閃避,岳鳴珂身隨劍走,疾若驚飚,金獨異剛剛起立,岳鳴珂大喝一聲:“拿過頭來!”騰起一腳,把金獨異踢翻,慕容沖趕來相救,已是不及,只聽得金獨異慘叫一聲,劍光一閃,金獨異的頭顱已拿在岳鳴珂手中!
慕容沖大吃一驚,岳鳴珂長劍殺到,喝道:“你要我回京面圣,我要你到黃泉去見閻王!”長劍風翻云涌,著著兇辣,慕容沖見他拼命相撲,知道今日之事,非死斗不能脫身,也豁了性命,玄功內運,雙拳敵一劍,在鮮血染紅的峽谷惡斗起來!
兩人功力悉敵,岳鳴珂發劍似游龍,慕容沖出拳如虎豹,霎忽斗了二三十招,岳鳴珂拼了一死,著著搶攻,慕容沖不覺心怯。應修陽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慕容沖道:“我若身死,你焉能獨自逃生!”用意是叫他相助,哪知應修陽被他一言驚醒,心道:“看這岳鳴珂勢如瘋虎,不顧命地廝拼,我便上前相助,也未必能夠勝他。何況還要擔心玉羅剎殺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手腳并用,攀上峭壁,慕容沖氣得牙癢癢的,岳鳴珂越攻越猛,慕容沖就是想走也脫不了身。
再說玉羅剎和紅花鬼母一先一后,來到前面山峰,玉羅剎來快一步,聽得下面廝殺之聲,施展絕頂輕功,身子騰空下躍,看看要碰著突出來的石塊,劍尖一點,又騰空而起,再往下落,如此幾番騰躍,已到山腰,應修陽剛剛竄上,玉羅剎哈哈笑道:“那次在華山絕頂,被你逃生,今回你可逃不了!”應修陽心膽俱寒,拂塵一繞,纏劍斜閃,玉羅剎道:“哈,你還要動手!”劍把一沉,一縷寒光,疾如電掣,不架敵招,反截敵腕,應修陽在平地上尚遠非玉羅剎之敵,何況現在面臨深谷,身在危巖,心中一慌,腳下一滑,玉羅剎的劍鋒尚未觸及他的身體,他已咕咚咚直跌下去。玉羅剎一笑躍下,放眼一看,不覺大吃一驚!
荒谷中只見慕容沖與岳鳴珂拼命廝撲,一具無頭尸身橫在亂石茅草之中,離尸身不遠之處,鐵珊瑚撲臥地上。玉羅剎叫道:“珊瑚妹妹?!北歼^去將鐵珊瑚的身軀翻轉,只聽得一聲微弱的嘆聲道:“練姐姐,你來遲了。煩你告訴我爹,叫他不要掛念我。”
鐵珊瑚聲音雖然微弱,岳鳴珂聽了,卻如聞春雷復蘇之聲,心道:“唔,她還未死!”撤劍回身,向鐵珊瑚疾跑過去。慕容沖正想躍上山壁,見山上紅花一閃,急忙從另一面登山。
岳鳴珂道:“練女俠,你去追慕容沖,讓我看看珊瑚妹妹。”玉羅剎凄然一笑,抱起鐵珊瑚放在岳鳴珂懷中。
岳鳴珂輕吻鐵珊瑚的眼皮,叫道:“珊瑚妹妹,你張開眼睛看看,我在這兒?!辫F珊瑚星眸半啟,微笑說道:“大哥,我很高興。”岳鳴珂道:“我對不住你,我來遲了!”鐵珊瑚道:“你沒來遲,是我要先走了?!辫F珊瑚被金獨異掌力震裂心臟,拼著最后一口氣,和岳鳴珂見了臨終一面,說了這兩句話后,在他懷中,只覺如睡在天鵝絨上一般,非常溫暖,心滿意足,又如回到兒時情景,父親抱著自己在長安附近的溫泉沐浴,暖得令人眼皮沉重,就像要在溫泉中睡去,身體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岳鳴珂手中卻感到一片冰冷,鐵珊瑚已經氣絕了!這一剎那,岳鳴珂什么也不想,腦子空空洞洞的,什么都絕望了,只是感到冷,連心也冷透,周圍的空氣也好像要冷得凝結了。
再說紅花鬼母從山上下來,遠遠望見玉羅剎追逐慕容沖,上了對面的山峰,大吃一驚,叫道:“金老大,金老大!”岳鳴珂被紅花鬼母刺耳的叫聲震動,好像從惡夢中陡然醒轉,把鐵珊瑚輕輕放在地上,拾起金獨異的人頭,怒氣沖沖地喊道:“你的金老大在這兒!”紅花鬼母一瞧,也如岳鳴珂適才一樣,從頭頂直冷到腳跟!再瞧了瞧,人頭雖然血肉模糊,卻萬確千真是自己幾十年的老伴!
紅花鬼母巔巔巍巍地舉起拐杖,顫聲叫道:“是你把他殺了?”岳鳴珂道:“你的臭漢子十個也抵不上我的珊瑚妹妹!”紅花鬼母怒道:“你是誰,我要把你殺了填他性命!”岳鳴珂怒叫道:“岳某人在千軍萬馬之中幾十次險死還生,在奸閹追捕之下也早已把性命置于度外,哈哈,你要殺我填命?熊經略的性命,我珊瑚妹妹的性命誰人來填?”紅花鬼母頓時如受雷殛,玉羅剎的話竟然一句不假,這賤漢子果然是助紂為虐,迫害忠良的了!可憐自己幾十年來苦心積慮,望他改好,仍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紅花鬼母只覺四肢無力,拐杖慢慢地垂了下來,岳鳴珂怒氣稍減,道:“你待怎么?”紅花鬼母有氣沒力地問道:“你叫岳鳴珂?是熊經略的參贊?”岳鳴珂道:“我也知道你叫紅花鬼母,哼哼,人們叫錯你了,你的丈夫才是個鬼!”紅花鬼母一聲長嘆,心道:罷了,罷了!我還有何面目再見武林同道?活在這世上還有什么味兒,一時想不過來,驟然向石山上一頭撞去,可憐紅花鬼母一世稱雄,竟因誤嫁匪人,累得她肝腦涂地,血濺幽谷!
岳鳴珂怔了一怔,忽而狂笑叫道:“大家死了倒也干凈!”縱起了身,也向山石一頭撞去!
再說玉羅剎追逐慕容沖,慕容沖已爬上高山,居高臨下,把大石亂推下來,猶如冰雹驟落,滿山亂滾,玉羅剎跳避閃躍攻不上去,忽聞下面紅花鬼母與岳鳴珂罵戰之聲,暗道:不好,紅花鬼母定要和他拼命。心中又懸掛鐵珊瑚性命安危,叫道:“慕容沖,今日饒你一命!”轉身奔回峽谷,忽見紅花鬼母撞巖自殺,大吃一驚,心道:糟了,糟了,從此又少一個對手了!一掠而前,來得正是時候。
岳鳴珂一頭撞去,頭顱離巖不到五寸,玉羅剎恰恰趕到,一手捉著他的足跟,硬生生拉了回來,岳鳴珂只聽得耳邊有人說道:“一日之間,不能連死兩個高手!”睜眼一看,卻原來是玉羅剎在對自己說話。
岳鳴珂跌坐地上,把手一指道:“珊瑚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玉羅剎心中大痛,但救生不救死,強用極大的定力壓住悲痛,冷笑道:“岳鳴珂你怕和我比劍么?”
岳鳴珂氣往上沖,心道:鐵珊瑚是你誼妹,你卻如此沒有心肝,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要和我比劍,一躍而起,叫道:“你要比劍?來,來!可惜珊瑚妹妹看不到她誼姐的威風!”
玉羅剎笑道:“不是現在和你比劍。咱們的師父各創一家劍術,一正一反,相克相生,我的師父原意是待劍術練好之后,和你的師父較量一下,印證印證彼此的武功??上业膸煾杆懒?,他們兩位老人家比不成啦。我們各自承繼一家劍術,是他倆老的唯一傳人,將來只有咱們完成上輩的心愿,你不和我比劍,我還找誰去比?咱們再練它一二十年,把本門劍法練得精通熟透之后,那時再好好較量一下,分個高下?,F在比,左右不過打個平手,沒有什么意思?!?
岳鳴珂心頭一震,想道:原來她是這個意思。我師父現在也已風燭殘年,斷不會有第二個傳人的了。我果然不應輕生,令本門劍術至我而斷。思念及此,頓如冷水澆頭,倏然而醒。低聲說道:“謝謝你的勉勵,二十年后,我在天山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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