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驚鴻一瞥-《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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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有個弱弱的男聲一直在賠不是:“是是是,是這丫頭的不是,軍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只是小的兩人都靠這丫頭的嗓子吃飯,平日里不敢沾半點兒酒星,就怕壞了嗓子,請軍爺諒解。要不,再讓小蓮這丫頭唱兩曲兒給軍爺賠罪?”
那個軍爺咄咄逼人:“今天本軍長我怎么也得讓這丫頭喝了這壺酒。你們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接著又傳來“砰”的一聲和小丫頭“嗚嗚啊啊”之聲。原先那個求饒的男聲此時拔高了音量:“軍爺,饒了這丫頭吧。軍爺……呃……”
那一聲“呃”沙啞而止,幾聲碰撞聲后,樓上走道里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碗碟碎裂之聲。
周璐和唐寧慧對視了一眼,來到包房門口,正見一個穿著粗布長衫的瘦弱男子仰面倒在地上,這么望去,臉上分明已經掛了彩。樓上都是雅座,四周不少包房里的人與她們一樣,都探首出來瞧動靜。
“爹……”一個身穿白底青花衫褲的女孩子急步沖上去扶那個男子。
一身軍服的矮壯粗俗男子趾高氣揚地負手踏步而出,身后跟了幾個荷槍實彈的護兵。那人冷哼道:“叫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個賣唱的姑娘瞧著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白白凈凈的頗惹人憐愛,此刻楚楚可憐的慘白小臉上布滿淚水,迭聲喚道:“爹,爹,你快說句話,到底怎么樣了?爹……”
唐寧慧嘆息道:“怎么辦?那父女兩人看著好生可憐。”周璐壓低聲音道:“這穿了軍服的狗東西我認識,是柳宗亮下面的一個軍長,上個月打了一場勝仗,柳宗亮賞了他不少大洋,又升了他的職。你瞧他那人模狗樣的,張狂得快找不著北了。”
忽然,有個聲音淡淡響起:“原來是柳軍的馬軍長,我等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唐寧慧從半啟的門縫偷瞧了一眼,整個人便怔住了。那人側身站著,臉上的線條宛如刀刻一般,俊美如玉,赫然便是連同。
那馬軍長見連同這般說話,總算是抬了正眼從上到下打量了對方一番,見他從從容容地站在那里,無絲毫懼意,心里頭倒也有些摸不準到底是何來路,于是,說話便也客氣兩分:“你是?”
普通老百姓見了他們這種帶槍的軍爺,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今天居然有人敢跳出來為這對賣唱父女出頭,這人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那就是有很大的靠山。而此人張口就叫自己“馬軍長”,顯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既然知道自己身份,還敢出聲,看來來頭不小。
連同依舊輕描淡寫地道:“我是哪位馬軍長你無須知道。只是馬軍長大庭廣眾之下這般恃強凌弱,實在有違柳大帥平日的教誨,也損折了我們柳軍的名聲。”不緊不慢的幾句話,一時之間把馬軍長擠對得無話可說。這位馬軍長面色一沉,雙眼一瞪,惱羞成怒間做出了拔槍的姿勢:“你……到底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閑事!不說的話,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馬軍長身邊的護兵見狀,紛紛拔出了槍。酒樓內一時間俱是肅殺之氣。
連同卻淡定得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閑閑地伸手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正色道:“不過,依在下看來,這件事其中必有什么誤會。這酒樓里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馬軍長是我們柳軍的英雄,方才的事必定是軍長的手下喝醉了胡鬧。在下有句不當講的話必須要說,下屬犯錯,軍長可萬萬不能姑息,長此下去,連累的不僅僅是馬軍長的聲譽,對我們柳軍也不好。馬軍長,你說是與不是?”
那馬軍長目光犀利地盯著連同,半晌,冷冷一笑:“的確如此。”話音剛落,“啪啪”兩聲,身旁一個護兵已經被那馬軍長狠狠地甩了兩個耳光,“奶奶的,小兔崽子,還不跟人家賠不是?下次你要是再敢為非作歹,仗著老子欺壓百姓,看老子不一槍崩了你!”
那護兵捂著熱辣辣的臉,一下子蒙了。但這些個護兵平日里溜須拍馬慣了,極有眼力見兒,很快便反應過來,忙點頭哈腰:“是,是小的錯,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給這位姑娘和這位大爺賠罪。”說罷,走到那賣唱女孩面前鞠躬道歉,“對不住了,是我喝糊涂了。這位大爺,這位姑娘,你們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回吧。”
那對賣唱父女早已被他們嚇得瑟瑟發抖,見那護兵躬身,只縮在一旁,不敢多說一字。
那馬軍長則一直惡狠狠地盯著連同,手一擺,大聲喝道:“我們走!”“踢踏踢踏”的一陣皮靴聲,漸漸下樓遠去。
連同緩步走向那對賣唱的父女,遞了一把大洋給他們:“你帶你爹去找個大夫瞧瞧吧。”那賣唱小姑娘撲簌簌落淚,更咽著再三道謝:“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倒地男子一副痛楚表情,強撐著連連作揖:“謝謝恩公今日的救命之恩。今天若不是有您,我們家小魚怕是就毀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們父女沒齒難忘。”
連同擺手:“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頓了頓,他似想起什么,忙又道,“你們還是盡快離開寧州為好。”那男子已經明白過來,點頭道:“是,是,謝謝恩公提醒,我們父女這就收拾包袱,離開這里。”說完,扯了自己女兒,“小魚,還不快跟恩公磕頭?”
連同側身避開,扶著那小魚起身,堅決不肯受此大禮:“快走,晚走不如早走。”
那小魚攙扶著父親,含著淚又朝連同鞠了一躬,然后二人踉蹌而去。
連同這時方抬頭,朝著不遠處的唐寧慧微微一笑,頷首致意:“原來唐小姐也在這里。”
唐寧慧粉臉一紅,只覺得他目光灼灼,眼底似有小太陽一般,暖暖蕩漾著波光。她不敢與他的視線相碰觸,垂眸道:“連先生,你好。”周璐用手肘輕觸唐寧慧,壓低了聲音問:“你們認識?”唐寧慧蚊吟般“嗯”了一聲。
連同風度翩翩地走過來:“真是好巧,袁府匆匆一別已經半個多月了,唐小姐一切可好?”
唐寧慧的心突地一跳。那日,兩人在袁府的陽臺上跳了一支舞,音樂一停,他便紳士地把手移開,含笑說了一聲:“謝謝。我要走了,再見。”
那晚的月光淡淡,珍珠粉末一般散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英俊側臉上,光影閃爍,唐寧慧只瞧了幾眼,便覺得呼吸幾乎要窒息了。
唐寧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著他笑意淺淺地轉身,忽然喊住了他,脫口而出:“唐寧慧,我的名字叫唐寧慧。”其實,說完她就后悔了,懊惱自己怎么這般不矜持。他會不會以為她不知羞恥,從此就這么看輕了她?
連同頓住了腳步,側身回首,嘴角一抹笑意:“你好,唐小姐,今天很高興能在這里見到你,我們后會有期。”
唐寧慧怔怔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許久許久之后,她才發現,她忘記了跟他說再見。
那支舞成了唐寧慧每晚夢中最甜最美的景致。
她一直為“再見”那兩個字惆悵了許久。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那般地縹緲無蹤,或許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可是沒想到居然在這里又見到了他。而他……連同他竟然清楚地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半個多月前……也不曉得怎么了,唐寧慧只覺得從心里泛出一片清甜。
唐寧慧睫毛微顫:“謝謝。我……我一切都好。”此刻,連同居然就含笑站在她面前,還有身邊周璐若有所思的目光,這一切的一切,令唐寧慧覺得,四周的空氣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連呼吸都困難。
周璐假意咳嗽了一聲,道:“寧慧,這位是?”
唐寧慧這才憶起,自己還沒介紹周璐、連同兩人認識,忙道:“這位是連同先生。”她又抬頭朝連同望去,卻發現連同黑亮如星的目光正看著自己,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竟似激出了火星。唐寧慧忙移開視線,再度垂下眼簾:“連先生,這位是周璐,是我在市政府秘書室的同事。”
連同微微笑了笑,朝周璐欠了欠身:“周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周璐款款道:“連先生,我也很高興認識你,特別是在你剛剛幫了那位賣唱的女孩子之后。若是我們這個國家、我們這個社會,能多一些像你這樣熱心又有正義感的人就好了。”
連同道:“周小姐客氣了。其實我不過是假勇而已,如果他們當真動槍的話,我也無半點兒法子。幸虧那位馬軍長剛調來寧州駐防,人頭未熟,再加上為官為將的哪怕人后再不要臉,人前總還是在乎那幾分虛名的,所以才被我言語所激,暫時放了那父女二人。我讓他們盡快離開,便是怕那姓馬的醒悟過來,回頭又來尋他們,到時候,那女孩子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唐寧慧這才明白,方才他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關照那對賣唱父女盡快離開。
周璐盈盈一笑:“連先生太謙虛了,你看方才這二樓多少人,可挺身而出的只有你一人而已,單單這勇氣,便是旁人不及的。”連同擺手道:“周小姐謬贊了,在下實在愧不敢當。”
周璐側頭盯著連同,問:“連先生,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怕那位馬軍長嗎?”連同淡淡道:“我一不為官,二不求財,怕他做什么。若是在寧州城待不下去,我去別處就是。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我的容身之所?”這番話一出口,唐寧慧不由得另眼相看,只覺這樣的男子實是世間少有。
周璐亦對他加深了幾分好感,贊賞道:“連先生,佩服佩服。”說著,她話題一轉,“連先生,你們包房有幾個人?”
連同道:“只我一人。方才吵鬧的時候,剛剛入座。我因初來乍到,聽說這百味齋是寧州百年老店,店內的招牌菜百味雞香馳百里,所以今天特地過來,想嘗一嘗。”
周璐掃了一眼旁邊神色拘謹的唐寧慧,似笑非笑地道:“我們這包房里就我跟寧慧兩人。因明日是寧慧生日,所以我們今天特地小小地慶祝一下。難得今天這么有緣,連先生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跟我們一起?”
連同的視線落在唐寧慧身上,若有似無地微笑:“這是我的榮幸。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入座后,周璐親自為連同添了杯酒。連同端起酒杯向唐寧慧道:“唐小姐,今天匆匆見面,我未準備禮物,就以這杯薄酒,祝你生日快樂,萬事順心。”
唐寧慧道:“謝謝連先生。”這一杯酒的味道竟與前面的不同,甜絲絲的,像是蜜糖釀成。
一頓飯下來,連同與她和周璐相談甚歡。
三人出酒樓時,天色已經暗了。連同攔下兩輛黃包車:“你們住哪里?我送你們回去。”周璐扶著唐寧慧的手臂,道:“先送寧慧。師傅,去蘇杭路唐府。”
黃包車師傅一句“好嘞”,便拉著她們嗖嗖地往前走。連同坐的車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不多時,便到了蘇杭路的唐家。
周璐扶著唐寧慧下車,叩了叩大門上的鐵環。里頭傳來罵罵咧咧之聲:“誰啊?來了來了。死阿四,又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懶去了。我一個人又要侍候夫人又要照顧少奶奶,我忙得過來嗎我?”
一聽就知道是大娘的陪嫁陸大娘。因是大娘的陪嫁,所以在唐家素來橫著走,從唐寧慧記事開始,這位陸大娘便沒給過她娘兒倆什么好臉色。自唐父過世后,大哥唐少丞便似孫大圣從五指山下出來一般,再無人可以拘束,又是賭又是嫖的,連輸了家里的幾間鋪子。大娘被他氣得一度臥床不起。這樣的光景下,唐家的下人大半都打發了,只留了三個下人,里里外外地撐著唐家即將要倒下的面子。
大門“吱呀”一聲被拉了開來,露出一張中年仆婦的臉。那仆婦見了唐寧慧,神色極不耐煩:“我的四小姐啊,你可算是回來了,老夫人不知問起你多少次了!”
唐寧慧頓覺不好意思,對周璐和連同欠了欠身:“謝謝你們送我回來,我先進去了。”唐寧慧轉身前,眼角的余光瞧見連同站在石階下,默默地注視著自己。
大門“吱呀”一聲,在兩人面前合上。陸大娘的聲音依舊隔了門傳來:“四小姐啊,不是我這個做下人的沒上沒下,這府里夫人病了,少奶奶又坐了懷,我一個人忙了里頭還要顧外頭,你平日里不幫襯著點兒,還在外頭喝得這般醉醺醺的……”后面的話因漸漸遠去便聽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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