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陷匪寨待贖金-《疏影江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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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天回到寨里,好好地站在屋子里,忽然就踢著凳子,拂了桌上的東西。
跟著走進(jìn)來的洛長行見了也著惱起來:“你又在發(fā)什么瘋?剛才當(dāng)著大家的面凈胡說些是什么!趕快去澄清,說不過是玩笑話,結(jié)束這場鬧劇!”
瑯天卻置若罔聞,拍著桌子大喊:“拿酒!給我拿酒!”他憋了那么久,終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酒,醉他個天昏地暗!
歌輝就像是應(yīng)聲而來,兩只手提拎著六只酒壺,都是島上最好的珍藏,統(tǒng)統(tǒng)甩到瑯天的面前。
瑯天還未打開塞子,就被洛長行一把拽起:“你聽到了沒有?我們不是為了擄人勒索,你一時意氣也不能信口雌黃。人你劫來了,婚禮辦不成了,陸簡兩家現(xiàn)在都該焦頭爛額了,你的目的達(dá)到了,還胡鬧什么!”
瑯天一把甩開他:“這就是你對當(dāng)家的態(tài)度?”
“如果你不是當(dāng)家,我會任你鬧到現(xiàn)在?”
兩人對峙的眼神在空中激蕩出無形的火花。
歌輝在一旁咯咯笑著,緩和了僵硬的氣氛。她點了點洛長行的肩膀:“這個你這位大軍師就不懂了,他要惱得可多了。”說完擰身繞著瑯天轉(zhuǎn)悠。
“把人劫來怎么可能沒半點私心,可惜那姑娘和她姐姐沒半點相像,做不了她姐姐的替代品,自然讓他失望。既然于我們瑯大當(dāng)家做不了替代品,那么于簡家陸家也該是如此,可是婚事還是辦了起來,可見簡家的無情、陸家的薄幸,怎么能讓我們大當(dāng)家咽得下這口氣,他到現(xiàn)在還對那女人……”
酒壺被砸上墻砰地碎裂,打斷了歌輝的話。好好的佳釀流淌了一地,整個屋子瞬間被酒香充斥。
“我說過不要再提她!”瑯天紅著眼沖歌輝咬牙切齒,一張臉繃得緊緊的,額頭浮出的青筋清晰可見。
受到驚嚇的歌輝很快恢復(fù)了平靜,臉色卻漸沉漸深。
瑯天大口大口地喝著酒。整個屋子只有瑯天咕咚咕咚灌酒的聲音。洛長行松開了緊繃的嘴角,一聲喟嘆跟著逸出,柔和了他糾結(jié)著的眉宇。
他這模樣實在不像是個土匪,他也確實與這寨子里一些單純靠劫掠生活的男人不同,他是他們的智囊、是他們的軍師。當(dāng)瑯天揮舞著刀劍在一條條的官船上砍殺掠奪時,他大半時候遙遙相望,坐在船上喝著他的美酒,然后抽出幾支羽箭,噴上酒,點上火,在瑯天他們縱身躍進(jìn)江水里時開弓放箭,沖天的紅光在江面與夜空間投射出最奇異的色彩。那些貪官奴兵們再不分貴賤高低,忙不迭扮上丑角,慘白的面容是他們的油彩,驚慌的跳腳是開場前的鼓點,一個個推搡張皇著拉開大幕,前仆后繼撲通撲通,和著哀號的曲調(diào),實在是再好不過的大戲。
饒是他這個軍師再怎么會謀算,也算不出瑯天命里會有這樣一場美人劫、情愛關(guān)。
瑯天向來予取予求慣了。他有老當(dāng)家的庇護(hù)、有兄弟們的扶持、有島上眾人的愛戴。在這島上時,他就是天之驕子,出了小島,他又是攻無不克的常勝將軍。可是忽然間竟有這么一樣?xùn)|西,他得不到。非但得不到,還反過來將瑯天耍弄于股掌間。
女人的心。
女人的心向來是最撲朔迷離、最變幻難測。尤其是——那位簡家大小姐的。其實越是柔軟弱小的東西,比之堅硬的東西,越是難以把握。
而如今,瑯天永遠(yuǎn)也無法翻身了。
他曾痛苦地號叫,像是受了傷的狼。也正是因為這樣,洛長行才會一念之差,放縱了瑯天的意氣用事,為了幫他脫身,當(dāng)機(jī)立斷出了城。
如果他當(dāng)時勸服瑯天放了簡丹砂,也不會有現(xiàn)在的麻煩。洛長行自己也端起酒杯,一口接著一口。歌輝什么也不說,扭頭又抱了兩壇酒。三個人自顧自喝著悶酒,醉得比什么時候都快。
洛長行對瑯天說:“你現(xiàn)在是當(dāng)家的身份,是全島人的統(tǒng)領(lǐng),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輕率行事。”
歌輝對瑯天說:“你們擄人卻不索錢才是笑話。不然擄回來做什么,供著么?”
瑯天對自己說:“只有一次,最后一次……”
是醉話也是真話。偏這個當(dāng)口二當(dāng)家瑯穆請瑯天往大堂。
“那老家伙肯定是想找麻煩,我去應(yīng)付。”見瑯天還趴在桌上,歌輝醒了醒神,搖晃著站起身,卻被稍清醒的洛長行先一步。
“我去應(yīng)付二當(dāng)家,你留下來陪著他。”
見來人是洛長行,瑯穆并不吃驚,卻佯裝發(fā)怒:“怎么瑯天仗著自己是當(dāng)家的,越來越目無尊長!”
“怎么會?大當(dāng)家只是喝醉了,所以不便前來。”
“醉了?可是要提早慶賀這筆大買賣,擄劫回來的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二當(dāng)家誤會了。其實不過是小兩口吵架,大當(dāng)家一時生氣才這么說的。”
“小兩口?”瑯穆意外地?fù)P起眉,“這么說那姑娘就是瑯天說要帶回的新娘?”
“正是。二當(dāng)家也知道大當(dāng)家的脾氣大,對方也是千金小姐的脾氣,一擰上了便說要回去,嚷嚷著是大當(dāng)家強(qiáng)迫她的。女人嘛。”
“哦——”瑯穆斜著身子,把玩著手里的酒杯,“居然是這么一回事,可是大當(dāng)家已經(jīng)當(dāng)著大家的面把話放出來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傳遍島上了。大家伙可都興奮極了,不用拼著性命,就能撈上一票。你知道,每年就屬這個時候最為難挨,什么都吃緊。江面的冰雪尚未全部融去,一年的存糧也都差不多了,加上官府都加緊了官船的戒備,往來的商船也少了不少,許久沒有買賣了。”
“也不缺戒備松懈的官船,不過那上面運的都是女人。所以才沒有出手。”
“哼,又是哪個貪官污吏要開新的銷魂窩,這些狗官!”
“二當(dāng)家不必?fù)?dān)心,買賣總會有的,只是這段時日是要艱苦一些……”
“誰說我們沒有大買賣,江寧最大絲綢商簡同明的女兒,江南巨賈陸家未過門的兒媳婦,不是大買賣是什么?”瑯天拖著醉步踉蹌地走了進(jìn)來,一雙眼卻亮得不行。
洛長行霍地起身。
“女人么,怎么比得過兄弟。怎么能為了一個女人,讓我的兄弟吃不著肉。”
瑯穆哈哈大笑,不停拍著手:“這才是大當(dāng)家的本色。”
等走出瑯穆的視野,洛長行立刻轉(zhuǎn)向瑯天:“好好的已經(jīng)圓了過去,你干嗎再給自己找麻煩。”
“歌輝說得對,擄人卻不索錢那還叫土匪嗎?”
“你以為陸家是好惹的嗎?當(dāng)日再晚一步出城,也許就脫不了身了。那個陸三公子也沒有那么簡單,你可知道于墨揮這人?”
“那個傳說中憑一份陳書就救了曹侍郎九族的于墨揮?”
“就是他,當(dāng)今二皇子也就是永嘉王最年輕的幕僚,他和陸子修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在出仕前當(dāng)了陸子修六年的侍讀,到現(xiàn)在兩人還有來往。可不是面上的禮尚往來,我說的還有銀錢交易。這幾年陸家明里暗里添了多少錢莊、多少銀樓,都是他陸三公子經(jīng)的手,這背后還有賴于墨揮的幫忙。”
“你倒知道得清楚。”瑯天瞇了瞇眼。
“你知道我不打無把握的仗,在這道上最重要的不就是知己知彼么。”
瑯天沒有再做追問:“那又如何!一個小小的幕僚就讓你啰啰唆唆,何況于墨揮是于墨揮,陸子修是陸子修,他的買賣做得漂亮,我們的買賣又何時失過手。我們現(xiàn)在就殺個回馬槍,好好撈個夠。”
“我們已經(jīng)在江寧露過面,如果再回去,風(fēng)險太大。”
“長行,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婆媽,太謹(jǐn)慎。”
洛長行皺著眉問:“歌輝呢?”
“我沒看到她啊。”瑯天不以為然地說。
“怎么會,我讓她好好照顧你。”
簡丹砂還在屋內(nèi)昏睡著,屋門被人輕輕推開,一雙紅靴悄然而入。只是再怎么小心,腰間起起伏伏的銀穗子還是不可避免地輕輕響動。
歌輝走到床畔,借著燭火細(xì)細(xì)審視簡丹砂的容顏。細(xì)密的劉海下,一雙彎彎的柳眉似蹙非蹙,唇雖然已被水潤過,但是依然蒼白無血色,幾與膚色一般。
這個女人有著一張與她的姐姐完全不同的臉,如果真要說什么相同,那便是昏睡時她透出的柔弱,與她姐姐一般,最是能惹男人疼惜、惹男人憐愛。
可是,歌輝不是男人。
歌輝拿出隨身的小刀,寒光從簡丹砂的額頭開始,映過她長長的睫毛,到如珠貝的耳朵、到臉頰,最后到她的脖頸。
這個女人絕對不能留。她留下來一天,瑯天就一天走不出過往。
歌輝的目光一凝,狠狠劃下。
“歌輝!”瑯天先洛長行一步搶到床畔,擒住歌輝的手,小刀的寒光掠過他的眼睛。瑯天反手奪下,毫不憐香惜玉地扭痛了歌輝。
“你做什么?”瑯天狠狠地瞪著歌輝。小刀當(dāng)?shù)芈涞兀橹朴剖幨幍膸卓|青絲。
洛長行拉開瑯天的手:“你弄痛歌輝了。”拉住歌輝的右手檢視她的傷。
歌輝淡定地看著瑯天,皺眉道:“你是不是緊張過頭了?”
“誰讓你擅作主張,她現(xiàn)在是我們的人質(zhì),目前還不能有什么閃失。”
“既然要勒索,自然要有些憑證,不是么?”歌輝看著地上散落的青絲,重新舉起小刀,卻被瑯天按下。
“我來。”
簡丹砂醒來的時候,瑯天正坐在她的側(cè)首細(xì)細(xì)地擦拭小刀。他已脫去了那身粗布麻衣,換上了藏藍(lán)的袍子,扣上蟒蛇皮的腰帶。那大把的胡子也神奇地沒了蹤影,露出他真實年輕的面容。脖子上掛著的銀鏈,在小刀的寒光中亮出青白的牙鋒。
“醒了?把粥吃了,再把藥喝了。”他指指案頭的兩只碗,卻沒有端起的意思。
簡丹砂的神志慢慢回籠,按著床緣勉強(qiáng)撐起身子,將碗撥弄到眼前,勉強(qiáng)將勺子抬出一個高度,吃了半勺,然后一小勺一小勺地,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已費了好一段工夫。
瑯天沒有看她一眼,小刀在他手里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刀鋒映著他的臉時明時暗。
“我還以為你會砸了藥碗,拿著碎片撲上來。”
簡丹砂倒回床上,默默拉好被子,閉起雙眼,沾滿暗黃藥漬的唇緊緊抿著。昨日是她太沖動,那樣的不智之舉,她不會做第二次。
瑯天嗤笑一聲,剛要站起——
“敢問瑯大當(dāng)家覺得我值多少贖金?”
瑯天坐回去,扯開大大的笑容:“簡家的二小姐,陸家三子即將過門的媳婦,以陸簡兩家的財力,怎么也值三千兩。”
三千兩……
三千兩可以是一家大酒樓十幾年的營收,也可以是窮苦人一大家子幾代人的花銷。多少人連見都沒見過三千兩的白銀。
而她,竟值三千兩。
“如果你們拿不到這三千兩,我又會是什么下場?”
“這算是小看我們?”
“不,是你們太高看了我的價值,到頭來讓當(dāng)家的失望羞惱。”
“敢情你是不知道你未來夫家真正的底子。你可知道陸家有多少田產(chǎn)、多少房屋?除了面上最大的茶葉買賣和酒樓,陸家暗里還有銀樓、錢莊?在揚(yáng)州、太平、鎮(zhèn)江有多少屬于陸家的商鋪?這生意往來遠(yuǎn)至西域、遠(yuǎn)至漠北。陸家祖輩里頭還出過參政、出過學(xué)士,到現(xiàn)在還有不少官家的人脈。三千兩,哼,就是一萬兩,他們陸家三兩天的工夫就能湊得到。”
簡丹砂還真不知道,對陸家,她知道的只有陸子修。陸家的雄厚家底的確讓人震驚,這應(yīng)該也是簡家千方百計要留住婚事的最大原因。簡家對外是一派風(fēng)光,內(nèi)里卻漸漸衰敗,大不如前了。只是明白這些又如何?陸家除了陸子修,其他的于她又有何意?
“你既能把陸家查得那么通透,怎么不再多查查呢,查查我、查查這樁婚事、查查……”簡丹砂猛地頓住,姐姐的死鬧得滿城風(fēng)雨,只要在江寧稍一打聽便能知道,簡家那些沒臉沒皮的事也不難打探。江寧府一帶這么多富商巨賈名門千金,又何以把目標(biāo)定在她身上?
“——我到底值不值你們綁架……”簡丹砂心中惕然,她竟現(xiàn)在才想到這個問題。
瑯天道:“我查得夠多了。不然怎么會大費周章把你帶到這里。”
簡丹砂喃喃著垂下頭,再抬起時,一雙眼已收斂起所有的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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