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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離家不成反被劫-《疏影江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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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見她在雪里罰站了。

    細細的白雪漫了一身,偏又是一身白衣,如若不是那頭青絲,幾乎要與這雪天融為一色。

    十三歲的陸子修帶著十八歲的侍讀于墨揮在簡家的回廊里滯了滯步子。雖站得遠看不清容貌,但看這矮小瘦弱的身材也知道是誰了。

    隨口問引路的丫環:“你們二小姐又做錯什么了?”

    “先生布置的功課沒有完成,二小姐卻扯著謊說是功課不見了。這功課好好地又怎么會不見。分明是扯謊。大夫人發落了她在這罰站兩個時辰。”

    陸子修輕哼道:“既然她不愛讀書,又何苦白費了心思。”

    “陸少爺說得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何嘗不是這么想,偏是大小姐心腸軟,為了二小姐能讀書的事,央了大夫人幾回了,后來又去求老爺,變著法子說自己讀書耐不住寂寞,要找個人陪著一起讀才好,大小姐是最愛讀書的,哪會耐不住寂寞呢?”

    陸子修點點頭,露出個欣慰的笑容:“雪宛妹妹倒真是好心腸。”一心就想著快快見上,與雪宛妹妹品品詩書,談幾則趣聞。

    身邊的墨揮道:“既然如此,你們大小姐怎么不多求求,你們二小姐這般年紀恐怕耐不住凍。”

    丫環還未答話,陸子修搶先道:“自己的錯事本該就由自己擔當,年紀愈小,愈是要讓她知對錯懂擔當。”他年紀小小,義正詞嚴的氣勢卻大。

    丫環笑笑說:“陸少爺真是是非分明,大小姐也是因著這個理。”轉而又對墨揮道:“這位小哥這時候就懂得憐香惜玉了?二小姐雪天里被罰也不是頭一回了,你看她裹著過年剛做的襖子,腳下還穿著大夫人新給的棉鞋,凍不壞。大夫人不過略施薄懲。”

    陸子修先是去拜見了陸家的長輩,又去瞧了瞧她的雪宛妹妹。不巧她正隨姑子在學繡工,與他閑話了一會兒,便埋頭于繡繃前。陸子修自覺沒趣,小坐一會兒便到園子里逛逛,沿著長廊一路走,只見簡丹砂還站在園子里。

    陸子修想了想,舉步向廊外走去。

    雪地里咔嚓咔嚓,脆生生地響著。

    走得極近時,才瞧出裹在棉襖下的小小的身軀不停發抖,瑟縮著肩頭,小小的拳頭藏在衣袖里隔著衣料攬著雙臂,一雙小腳在雪里受不住凍,不停地挪啊蹭啊。

    “很冷嗎?”

    她僵硬地抬起頭,連眨個眼睛的動作也有些遲緩,沾在長長眼睫上的幾粒雪霰也不曾落下,一張小嘴泛出微微的青紫色。

    陸子修皺了皺眉,忍不住動手替她拂拂,這臉上的、頭發上的、肩膀上的雪。

    “既然你怕凍,又為什么要犯錯呢?”

    小丹砂的頭又落了下去。

    “不想受苦就不做錯事,不做錯事自然也就不會受苦。”

    越過她低垂的劉海,隱約可見她的唇顫了顫。

    “你說什么?”

    “少爺,怕真是凍僵了,才說不上話來。”墨揮在一旁提醒道。

    陸子修的眉皺得更緊:“兩個時辰還沒到嗎?”

    小丹砂縮縮脖子,算是點頭。

    “我看也差不了多少了,也沒人瞧見,你今日的罰也算夠了。”陸子修抓住她的手,往廊下走去,只覺著這襖子不若想象中的厚實。

    墨揮也捻起小丹砂的衣袖摸了摸,再看那雙被雪水浸濕的繡鞋,跟著皺了皺眉頭。

    順著墨揮的視線,陸子修湊頭往繡鞋上瞅了好一會兒。那當真是雙很漂亮的繡鞋,小小玲瓏的鞋面上繡著一團團的海棠花,鞋面光滑,絲線綿密,鞋頭微微翹起,看著就讓人歡喜。雖被雪水浸得微微發脹,但可見棉絮的充足,只是——

    他直接撩開她的裙角,目光定在她的腳踝上。這樣的動作,雖由一個十三歲的男童來做,仍是無禮輕佻的。

    但小丹砂沒有尖叫也沒有慌張,只是縮著腳尖垂著頭,無所遁形的樣子。

    那鞋里竟是一雙襪子也沒有,只有一雙纖細光裸的腳。

    小小的心跟著一震,也顧不上什么直接拉開她的鞋子,掂在手里倒真成了實實在在的冰肌玉骨,冷得不行。

    只覺心頭有一股氣在胸口積聚著,越結越大,脹得陸子修好生難受。再瞧小丹砂,難怪沒有反應,原來早就凍得神志昏茫,一雙冰冷的小手攥住他的袖口。陸子修想也沒想就要解下自己青狐毛的斗篷,被墨揮按住。

    “少爺,還是我來吧。這事你不宜做。”墨揮便解下自己的銀灰斗篷,裹住小丹砂,將她抱了起來,直接將人抱回了小院。

    江氏感激連連,眼中噙著淚水為小丹砂裹實了棉被,接下來再要熱敷暖腳什么的,可就不是陸子修和墨揮能瞧的。走出屋子時,陸子修忍不住四處環顧。第一次置身江氏母女的小院,如同進了另一個世界。誰能想到處處雍容的簡府里會藏著這樣一處破落陰冷的小院?連半個伺候的人影也沒有。閱盡美景再看此院,如見著了美人臉皮上有一塊欲墜未墜的瘡痂,都想除之而后快。

    “墨揮,我覺得心里面好不舒服。”

    “墨揮?”

    一轉身,卻見墨揮又回了小屋。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墨揮的背影,卻瞧不見江氏的面容,只聽墨揮輕聲道:“夫人能隱忍至此,墨揮感佩,只是夫人是真心疼愛這個孩子嗎?既能忍旁人不能忍,為何不能為了這孩子爭自己所能爭的?”

    尚年幼的陸子修聽得費思量,正咀嚼墨揮這話時,墨揮已走了出來。

    “墨揮,你剛才的話……”

    墨揮卻拉著陸子修一刻不停地走出小院,等走到夠遠了墨揮才說:“少爺可別想著向簡老爺簡夫人求情,更不要去質問他們,只說是我自作主張將簡二小姐帶走,你尚在院里閑逛,并不知情。”

    陸子修不解地眨眨眼。

    “在這個家里,以少爺你的身份,你待簡二小姐越好,她的處境就越難堪。你待她冷然不屑,方才是最好的態度。除非有一天,時移世易。”

    陸子修怔怔仰頭相望:“我好像能懂一些,一些并不十分好的道理。”

    墨揮點點頭:“既是道理,自然都是好的。少爺現下不全懂也不要緊,以后自然會明白,只要記著今日的事情,終有一天會明白,這世上有許多事聽不得人言、看不得表面。少爺若不想做昏芒愚鈍的庸人,就一定要記好了。”

    見墨揮說得如此鄭重其事,陸子修也鄭重地點點頭。

    忽而沉沉的一片黑如墨潑下,墨揮的聲音漸漸遠去,另一個聲音替了上來:“少……爺……少爺?”由遠及近,由輕及響。

    陸子修迷瞪著開了眼睛,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立在案頭,卻不是當年的墨揮,而是現如今的木葉,圓圓潤潤一張臉,比起當年的墨揮青澀有余,沉穩不足。

    “少爺怎么睡著了?可是累著了?”

    “無妨,就是看賬看累了,打個小盹。”

    “哎,是木葉不長記性,少爺這幾日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我竟還吵醒少爺,給少爺悄悄批件外衣就是。”

    “反正也睡得不安穩。”

    “我看少爺睡夢中還皺了兩次眉頭,少爺是不是還做了什么噩夢?”

    “算不得好夢……”頓一頓,按按眉骨,“但也不是什么噩夢。”

    木葉扮個鬼臉:“不好也不壞,那就是無趣得緊了。跟少爺的人一樣呀。果然什么樣的人做什么樣的夢。”

    陸子修拿一卷賬冊敲敲木葉:“我看你年歲漸長,反倒越來越沒規沒矩了。”

    木葉訕訕一笑:“木葉只是想博少爺一笑,最近府里的霉事一樁接著一樁、一件接著一件,少爺怎么可能會做好夢,又何止是少爺,府里上下有哪個睡得安慰。可恨二老爺的事情剛過去,好好的喜事又成了喪事,還橫生出這么件糟心事,鬧得府里雞犬不寧,眼看著這禍害就要禍害到陸家來了。老爺夫人前面還在唉聲嘆氣,為此發愁。”

    “你現如今馬屁拍不對,牛皮倒吹得響,爹娘豈是迷信之人,答應這門親事是為了不失信于人。”

    “失什么信?”

    “你不知道,兩家之所以有婚約是因為簡家祖輩有恩于我們陸家,彼時簡家兩位小姐都尚未出生,只說簡家何時生了個女娃就與我為妻,所以,這親事并非雪宛不可。只是于內于外,只有一人被當作小姐,自然而然就把我與雪宛看作一對。如今雪宛已逝,簡家轉而讓丹砂嫁我承下婚約,也不算錯。”

    木葉皺眉皺眉再皺眉,哇哇亂叫一通:“可是還是覺得好不甘心,雪宛姑娘那樣的才貌、那樣的德行,方配得上少爺,丹砂姑娘即便與流言無關,到底是庶出,又無什么才學,至于這貌嘛……”

    “這貌怎么了?”這最后一句陸子修倒是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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