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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經歷與失去-《最初的相遇,最后的別離(全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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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曉鷗很無奈,本來情急之下想到賣房子已經是下下策,因為剛花了二十多萬重新裝修過,又剛收了美容店的轉讓費,如果房子賣掉,這部分費用將會全部打了水漂。可即使這樣,竟也無法解她的燃眉之急。她只能讓中介先按正常市場價三百五十萬掛牌試試,如果乏人問津再考慮降價。

    出了中介公司,季曉鷗一籌莫展地坐在路邊花壇上,這一刻她只感覺內外交困,四面楚歌。前店經理劉萬寧的攜款外逃,經調查取證已正式立案,但是劉萬寧跑得無影無蹤,家里只有七十多歲的老父母,對他的舉動和行蹤一概不知。“富隆”起訴“三分之一”的官司開庭在即,雖然媒體方暫無動靜,但因為她一直懷疑劉萬寧和“小美人”李國強暗中有勾結,他卷款跑路和“富隆”起訴完全是一套連環計,再加上“小美人”上次撂下的那句話,讓她一直擔心“小美人”為能得到“三分之一”,說不定正憋著什么大招。

    此刻她十分想給嚴慎打個電話求助,可是一想起嚴慎那種充滿鄙夷和輕視的眼神,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托著下巴發了會兒呆,她從背包里取出錢夾,錢夾里夾著一張嚴謹的照片,照片上的前狙擊手戴著防護眼鏡,雙手平端著狙擊步槍,正神情專注地瞄準鏡頭外的目標。堅毅、沉穩、冷靜,所有她喜歡的男性特質,都能在這張照片上找到。

    “你瞧瞧,你扔給我一個什么樣的爛攤子呀!”她對著照片自言自語,“我要是把房子賣了,我媽這輩子都不會再搭理我了。可是不賣房子,還有什么辦法能讓那家伙收手呢?要不你快出來,自己收拾這爛攤子吧,我真不想管了。”

    嚴謹維持著嚴肅的神情,并不能回答她的問題。

    季曉鷗苦笑一下,然后將錢夾收起來,站起來溜達著往回走。走著走著一抬頭,發現自己竟下意識地直奔父母家的方向,前方都已經可以看到小區最外邊那棟樓了。她站在路邊,原本是想笑一下,笑自己的言不由衷,原來一遇到困境,她最想投奔的,還是父母的懷抱,可是眼眶一熱,眼淚撲簌簌就落了下來。她抬起手想擦掉眼淚,眼淚卻越流越多。仿佛這個動作觸發了某個開關,這些日子所有的焦慮和委屈都涌了上來,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失控,會在這人來人往的馬路上號啕痛哭,但嗚咽聲還是透過手指縫傳了出來。

    她終于轉過身,背對著行人肆無忌憚哭了一場,好在隨著眼淚涌流而出的,還有內心的壓力和難過。哭完了抬起頭,她感覺整個人里里外外像被水洗了一遍,心頭清明,又可以重新面對所有的意外和打擊了。

    擦干眼淚一抬頭,她忽然看見身邊站著一個人,正怔怔地望著自己。那人穿著一件當季的白色箱式大衣,長發在腦后挽成一個松松的發髻,容色清冷娟秀,正是幾個月前她在唱詩班見過的那個彈琴的女人。

    季曉鷗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太深了,臉盲癥居然一點兒沒有發作。即使只見過一面,也難忘她的模樣,并且一直記得她的名字叫may。

    理理頭發整整衣服,季曉鷗的臉上勉強浮起一個笑容:“may姐,你怎么在這兒?”

    may指指馬路對面的三層小樓:“今天唱詩班有活動,我剛在路邊停車的時候看見你了。”

    季曉鷗這才發現對面那棟小樓很眼熟,的確是一月份時自己無意中經過的地方。那天她被唱詩班的歌聲吸引走上樓,認識了眼前這位may。沒想到失態的時候會碰上熟人,季曉鷗感覺特別不好意思,她想解釋:“我剛才……唉,你就當什么都沒有看見吧。”

    may卻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過一會兒姑娘們才來,咱倆可以有二十分鐘的時間聊聊,你想上去嗎?”

    自上次見過一面,季曉鷗總感覺她像是一個經歷過很多故事的人,眼睛里雖有抹不去的憂郁,卻也有看透世事后的沉靜。當她看著你的時候,眼神具有讓人平靜與安寧的力量,所以一開始季曉鷗才會誤會她是教會的神職人員。面對她的邀請,季曉鷗立刻點點頭,沒有任何拒絕的念頭。

    那間空蕩蕩的教室,相比上次幾乎沒有變化。may掀開鋼琴蓋,隨便彈了幾個音,然后問:“你是想聽我彈幾首曲子呢,還是想聊聊天兒?”

    “彈首歌吧。”季曉鷗說,“就彈上次那首——《今夜慶祝我的愛》,可以嗎?”

    may的眼神明顯地閃了一下:“你喜歡這首?”

    “以前沒留意過,上次聽你彈了,覺得很好聽。最近遇到點兒事,再想起這首歌,尤其是歌詞,感覺真是……我說不好,只是覺得世事無常,人生苦短,兩個人能夠相親相愛的時候,每一天都值得當作節日來慶祝。”

    may的手指劃過琴鍵,奏出了第一句,隨后便停下來,嘆口氣說:“是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每一次分離可能今生再也不會相見,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漫長的告別,最美的時光都在路上。可是因為它太漫長了,插曲也太多了,所以我們常常會為了插曲而忘掉主旋律。”

    這一刻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季曉鷗仿佛看到了她眼中隱約的淚光。她垂下眼睛,鋼琴聲再次響起來,“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

    之后兩人再沒有說話,季曉鷗聽她一支支曲子沒有間斷地彈下去,雖然不知道那些鋼琴曲的名字,卻不妨礙被她手中流出的旋律深深地感染,令人想起昔日生命中最美好的片段。

    唱詩班的女孩子們陸陸續續到了,may轉而彈起一首圣歌,女孩兒們聚集在鋼琴周圍,跟著琴聲輕輕吟唱。季曉鷗默默地退后,取過may放在一邊的手機,用她的手機撥了自己的號碼,以便留下她的手機號,然后靜悄悄地離開了,沒有和她特意告別。只因世間有種相遇相知,便如金風玉露,緣于曾經走過一些相似的歲月,沉淀著一些相似的心路與感懷,無須太多語言。

    但季曉鷗萬萬沒有想到,這次不經意的偶遇,居然為“三分之一”帶來一次重生的機會。幾天后的中午,當她跟著駕校陪練在城里熟悉路況時,收到may一條短信,說有急事要跟她見面談談。

    季曉鷗當即撂下陪練趕去赴約。她開的這輛車,就是程睿敏家的那輛舊寶來。她去年已經考取了駕照,唯一欠缺的是上路經驗。跟著陪練在路上轉了十幾個小時,便躍躍欲試要自己上路。此刻沒了陪練,一路小心翼翼,居然也毫發無傷地開到了約會地點。

    在咖啡館等她的,不止may一個人,旁邊還有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士,灰西裝白襯衣,氣質打扮一看就是在寫字樓上班的白領。

    招呼季曉鷗坐下,may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本來不該和你約得這么急,高陽剛從外地出差回來,是我硬把他從公司里拉出來的。因為我覺得這事比較重要,想讓你們盡快見面聊聊。”她指指身邊的男士,“他就是高陽,在一家公關公司工作。高陽,后面還是你來說吧。”

    那位叫“高陽”的男士,便欠欠身遞過一張名片:“季小姐,幸會。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最近要幫一家重要客戶籌劃一個比較高端的慈善拍賣晚宴,我們正在尋找合適的場地。這個場地呢,要求足夠大,有特色,而且因為會有比較特別的客人參加,所以還要私密性好。may推薦了你們那家水上飯店。我很感興趣,想去實地看看環境。不知您意下如何?”

    季曉鷗低頭看看名片,心臟如觸電一般狂跳了幾下。原來高陽所在的公司,竟是世界著名的十大公關公司之一。接著再聽高陽介紹晚宴的相關情況,不但屆時會有重量級的媒體全程跟拍,而且晚宴的主要贊助者之一還有明確的教會背景。這樁生意如果可以談成,不僅給“三分之一”的東山再起注射了一針強心劑,連前段時間盛傳的關于男色交易的臟名都可以順便洗脫。

    興奮之下她連聲道:“沒問題沒問題,歡迎高總您隨時來參觀。”

    may卻輕輕按住她的手笑道:“不能這樣主動的,回頭你怎么跟他談價錢啊?這人可是出名的老奸巨猾,從來認錢不認人的。”

    高陽不以為忤,反而看著may笑笑,充滿了縱容。而季曉鷗突然間收獲這么一個驚喜,只剩下傻笑的份兒了。

    三個人約好了一起去塘沽,高陽另帶了一名下屬同行,may就換到季曉鷗的車上。第一次在車上載著旁人,季曉鷗多少有點兒緊張,但她也終于有合適的機會,對may好好地說聲謝謝。

    may卻說:“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萬能的上主吧。我總感覺我們的相遇像是天意。我一直都沒想明白,為什么我會覺得,如果不幫你這個忙,我就會失去什么東西,會后悔一輩子。”

    將“三分之一”的內部和外圍環境整體考察了一遍,高陽大體上還算滿意,只待回公司同上司商量,再讓律師準備好合同,就可與季曉鷗就真正的合作細節敲定條件和價格。對季曉鷗來說,她本來就打算不惜代價也要做成這單生意,只要價格和細節不是太離譜,她都可以接受。

    雙方既已有了共識,隨后的晚餐便顯得主賓盡歡,季曉鷗讓經理專門開了一瓶嚴謹的私藏白葡萄酒助興。但她和高陽都要開車,只能讓酒杯碰碰嘴唇做個意思,一瓶白葡萄酒,基本都讓may和高陽的下屬享用了。

    may的酒量出人意料地好,半瓶酒下去才微現醉意,眼波流轉間竟蘊藏著逼人的風情。坐她對面的高陽,視線一旦落在她身上,便如粘上一般輕易不肯離去。季曉鷗冷眼旁觀,發覺這兩人竟是一個郎有情妾無意的狀態,明顯高陽用情已深,may卻心無旁騖。

    這時候服務生來上菜,一不小心被地毯絆了一下,雖然訓練有素,踉蹌兩下便扎穩馬步,并未將手中的盤子摔出去,可是依舊撞到may的座椅,她手里那杯酒便完完整整潑在胸前。恰好may又穿了一件裸色的真絲上衣,濕透的衣料貼在前胸,里面內衣和部分乳房的形狀立刻清清楚楚透了出來。

    一行人頓時尷尬不已,席間幾位男士的眼睛更不知該落在什么地方才好,高陽站起來,嘴張了張但沒有說出話,顯然倉促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服務生忙著道歉,季曉鷗已經站起來拉著may往辦公室奔去。

    季曉鷗平日出入總是一身運動服,辦公室里就放了幾件比較正式的衣服,以防有重要客人突然來店措手不及,此刻正好找出來應急。她把一件小西服交給ma,自己又順著樓梯一溜小跑去吧臺找干凈的毛巾。等她抱著一堆濕巾上來,敲敲門進去,卻看見may身上依然穿著那件被酒染污的襯衣,胸前紐扣已解開了兩粒,手卻停在第三粒紐扣處。她正仰臉望著墻上那張三個少年的合影,臉上的表情竟也詭異地靜止在某一個瞬間,仿佛突然遭遇雷擊,她的靈魂剎那間不知飛往何處,留下的只是一個毫無知覺的軀殼。

    季曉鷗被她那種失魂落魄的神情嚇到了,放下手里的東西,剛要說話,卻看見may的眼角有一顆又圓又大的淚珠,突兀地沿著臉頰滾下來,滴落在襯衣的前襟上。

    季曉鷗手足無措地站住:“may姐,你怎么啦?”

    may沒有回頭,依然癡癡地盯著照片,季曉鷗聽到她用顫抖的聲音問:“你是誰?你怎么會有他們的照片?”

    “啊?”季曉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我的,是我男友掛這兒的。你……你認識他們?”

    may背對著她,聲音飄忽得像做夢一樣:“何止認識,他一直刻在我心里。”

    季曉鷗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懷疑她是喝醉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順著本能問一句:“你說的是哪一個?”

    may終于轉過頭,淚痕尚在的臉上殘留著恍惚。季曉鷗盯著她的嘴,生怕那兩片柔軟的嘴唇里吐出“嚴謹”兩個字。就算不是嚴謹,是程睿敏的前任也夠麻煩的。她去程家取車時,見過程睿敏的太太譚斌,程、譚之間那份相得益彰的知性與默契,令她十分喜歡這對夫婦。

    may卻說:“他姓孫。”

    “哦。”季曉鷗松了口氣,不是這兩人就好。她扭頭去看照片,看到那張英俊得不曉得像哪個明星的面龐:“長得最好看的那個?”

    “是的。”

    季曉鷗驀然捂住了嘴巴。“二子”,已經去世的“二子”,在“三分之一”深具存在感的“二子”!她想起第一次在唱詩班見到may,may說她信教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在天堂與失去的愛人重逢。這一刻季曉鷗簡直不能相信,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巧合。

    因為過度震驚,她開口時都有點兒結巴:“你……和他……你們……”

    “是的。”也許真的醉得深了,may的臉頰紅紅的,“我離開烏克蘭的時候,把所有的照片都燒掉了,這么多年了,有時在夢里看見他,離我那么近,清清楚楚,每一根眉毛都看得清,可睜開眼睛,再回憶他的樣子,卻越來越模糊,我居然沒有留下一張他的照片,連一張他的照片都沒有……”

    她試圖走得離照片更近一些,腳下卻踉蹌了一步,季曉鷗趕緊攙住她,猶自聽到她的喃喃自語:“他讓我忘掉他,往前走。可是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忘了他?……”

    季曉鷗察言觀色,沒敢胡亂接腔,只能小心地托著她的手臂:“may姐,你醉了,我讓高總送你回去。”

    這頓晚餐,因may突然情緒低落而匆匆結束,高陽幾人要趕回北京。

    季曉鷗送他們出門。將may扶進高陽的車里,她湊近了低聲道:“may姐,那張照片,我替你翻拍一張。”看一眼前座的高陽,她將聲音壓得更低,“你放心,不會讓他知道的。”

    may轉過頭來,燈影下卻眼神清明,似乎并無醉態。她笑了笑:“謝謝你,我想我不需要了,有些人記在心里就可以了。我會過得好好的,因為我知道這是他希望我去做的。”

    車開走了。季曉鷗目送他們逐漸消失在無邊的夜色里,四月的春風卷著飽滿的水汽,撩起她額前的頭發。一些人在經歷,一些人在失去,原來世間心里有故事的人,很多很多。而每一個心里有故事的人,似乎都經歷過同樣的孤獨與無助。眼里布滿絕望,心中卻又充滿了新生的希望。

    她在“三分之一”的舷梯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收到一條may的短信:親愛的姐妹,我終于明白神為什么會安排我與你相遇。感謝你。我會盡力幫助你,上帝也會保佑你心想事成。

    那天晚上,季曉鷗沒有回北京,就在辦公室的床上湊合了一夜。半夜醒了再睡不著,她打開桌上的電腦連上網絡,卻看到一個意外的消息:檢察院已對12·29殺人碎尸案做出了起訴決定。

    她對著發布這條消息的微博呆看了很久很久,始終沒有勇氣點開下面的評論看一看。她已經好久不敢上網了,但也能猜到那下面一萬多條評論都是什么內容,那些讓人無法承載的來自陌生人的憤怒或者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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