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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我想為你放棄一切-《最初的相遇,最后的別離(全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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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律師將檢察院的起訴通知書放在嚴謹的面前。

    嚴謹沒有拿起來,只是低頭就著桌面看了一會兒,然后在送達回執上草草簽了字,輕輕反推回去。周律師伸手按住,兩人彼此沉默地對峙。頭頂的日光燈冷冷地照下來,嚴謹腕間的手銬反射著亮光,觸目地閃了一下。

    最終嚴謹先開了口:“就這樣了?”

    周律師說:“你應該明白,這是必然結果。”

    嚴謹干笑一聲:“必然的結果,不應該是真兇落網嗎?”

    周律師低下頭,避開他犀利的眼神,沉吟了一會兒才說:“你的家人正在爭取被害人家屬的諒解書,如果拿到那個,或許你能等到你想等的那一天。”

    原本表情淡然的嚴謹一下激動起來:“諒解什么?我沒有殺人,要什么諒解?周律師,我沒有殺人,我不接受這種有罪辯護方式。你知道我做過軍人,在我這兒,子彈命中目標叫成功,沒有就是失敗,不會有折中的路線。”

    周律師擺擺手,示意他冷靜:“開庭還有一段日子,你可以再考慮考慮。我建議你做出決定的時候,不僅考慮自己,更要考慮你的家人。”

    嚴謹不說話,頭疼似的扶住額頭,半天沒有出聲。

    周律師開始收拾東西:“你好好想想,等我下次來,告訴我你的決定。”

    嚴謹抬起頭,不過是瞬間的工夫,他的眉梢眼角就像是突然老了幾歲:“周律師,能借我支筆嗎?”

    “你想寫什么?”

    “給家人交代幾件事。您放心,不會有明令禁止的內容。”

    周律師猶豫片刻,還是取出紙和筆遞給他。

    大概好久沒有用筆寫字了,嚴謹握著簽字筆,筆尖在紙上抖了半天,都沒有落下去。他咬著筆頭愣了一會兒,終于開始一筆一畫地寫下去。

    周律師側頭去看,原以為他要寫給父母,沒想到抬頭卻是“曉鷗”兩個字。周律師輕輕抬抬眉毛,十分不以為然。

    嚴謹頭頂像長著眼睛,一邊寫一邊說:“你是不知道,有些事我只能交給她,交給我們家就全白瞎了。”

    拿著嚴謹這封信,嚴慎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后嘆了口氣:“唉,傻得讓人無話可說。”

    她拿起手邊的電話,撥通了季曉鷗的手機。

    季曉鷗此刻正在天津回北京的路上。她停在路邊接了電話,嚴慎的要求讓她皺起眉頭,“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方便往西邊去,有什么事不能電話里說,或者就近找個地方見面?”

    嚴慎卻說:“是我媽想見你,我的面子你不給,老人的面子總得給吧?”

    季曉鷗猶豫了一下:“好,我過去。”

    季曉鷗趕到嚴家,嚴慎和保姆正用輪椅推著母親在院子里曬太陽。嚴謹母親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但是恢復并不是很好,不僅失去了語言功能,而且左半邊身子無法動彈。看到季曉鷗出現,她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啊啊叫了幾聲,似乎認得她。

    嚴慎在母親膝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媽,你看,這就是我哥的女朋友。很漂亮是吧?家庭也很好,父母都是醫生,我哥這回是認真的。您一定得盡快好起來,他們還指著您將來給他們帶孩子呢!”

    老太太又啊啊了幾聲,用能夠活動的右手焦急地拍打著嚴慎的手背。嚴慎便朝季曉鷗招招手:“來!”

    季曉鷗躊躇片刻,還是走過去,也蹲在輪椅前。嚴慎將她的手放進母親的手心。

    老太太歪著一側頸部,眼睛看著季曉鷗,打量了半天,隨即把手伸進膝蓋的毛毯下面,哆哆嗦嗦地找著什么。嚴慎替她掀起毛毯,拿出一個手掌大的紅木盒子。

    “是這個嗎?”

    嚴謹媽點點頭。嚴慎打開木盒,里面露出一個通體翠綠的玉鐲。

    “給她嗎?”嚴慎指指季曉鷗,一臉不情愿的表情。

    嚴謹媽再點點頭。

    “這……”季曉鷗一下子慌了神。讓她假裝女朋友安慰一下老人沒問題,可嚴謹媽這是拿準兒媳的待遇待她,但她和嚴謹之間,還什么承諾都沒有呢。

    她站起來往后退:“阿姨,這不合適,還是等嚴謹回來再說吧。”

    嚴謹媽啊啊幾聲,顯得很不高興。

    嚴慎趕緊把季曉鷗拉回來,用一種哄小孩兒的口吻柔聲道:“媽,人家還是小姑娘,害臊呢。您看著,我幫您給她戴上。”

    她緊緊攥著季曉鷗的手腕,暗暗使勁握了幾下示意她別動。

    季曉鷗只好站著,由著她把玉鐲套上自己的手腕。那玉鐲綠得如一灣春水,一看就價值不菲。

    嚴慎拉起季曉鷗的手,展示給母親看。嚴謹媽點點頭,對女兒,對季曉鷗都吃力地笑了笑。雖然這個只有一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詭異,但是季曉鷗卻能感覺到其中的歡欣與如釋重負。

    嚴慎朝一邊的保姆使使眼色,讓她馬上過去吸引老太太的注意力,然后扯著季曉鷗迅速離開。

    兩人走到不遠處的涼棚下。季曉鷗一邊走一邊將玉鐲擼下來,交給嚴慎:“你收好吧。”

    嚴慎并沒有客氣,小心地接過來放回木盒,將盒蓋蓋上,隨后訕訕地說:“這是我姥姥留給我媽的傳家寶……”

    季曉鷗不客氣地打斷她:“我明白,你不用解釋。”

    嚴慎的臉上有一絲惱怒一閃而過,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拿起石桌上的一個文件袋:“這是讓你來家里的主要目的。我哥已經把‘三分之一’轉換法人的手續都辦好了,這里面是所有公證材料,什么時候你有時間,周律師那邊會派人跟你去趟工商所,然后,‘三分之一’就是你的了,恭喜!”

    季曉鷗打開文件袋,將文件抽出一半看了看,又推回去收好。抬起頭望著嚴慎,她笑了笑:“你這種態度真的讓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你對跟你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有這么深的成見。你是嚴謹的妹妹,那就是我姐,我愿意尊重你,可是我必須告訴你,接受‘三分之一’,我不是圖這份財產,而是為了嚴謹,為了幫他保住一個對朋友對兄弟的承諾。他回來那一天,就是‘三分之一’物歸原主那一天,請你放心!”

    嚴慎挑起眉毛:“好的,希望有機會證明是我錯了。”她取出一張對折的a4紙,“這是我哥剛從里面送出來的,給你的,我當然還是希望你別辜負他的信任。”

    季曉鷗原本鎮定的表情頓時消失了,接過那張紙時手指都在發抖,她展開對折的部分,撲面而來的果然是嚴謹那張牙舞爪的筆跡。

    曉鷗:

    廢話不提,有幾件事交代,務必幫我完成。

    第一,之前北京看守所有個叫馬林的死刑犯,請你幫我給他父子倆買塊墓地,把爺爺送進養老院。

    第二,替我去看看湛羽的媽媽,有什么需要一定滿足她,另外阻止嚴慎逼她簽諒解書,我不需要這樣的諒解書。

    第三,將來“三分之一”如果有盈余,幫我設立一個基金,幫助家庭有困難的學生完成學業,能幫幾個是幾個。

    第四,保險柜里那份遺書,如果我被執行了,把它交給我父母。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說得對,我用最不合適的方式,糟踐了從部隊回來的這十年。那份遺書是我在部隊最后一次執行任務前寫的,假如那一次真的光榮了,其實是最好的結束。就讓他們當作這十年,從來沒有我這個人。

    曉鷗,回頭找個正經男朋友,好好跟他過日子。不用擔心我,比這更難挨的日子我都挨過。忘了我。就這樣吧,再見。

    嚴謹

    季曉鷗看得手簌簌地抖,抖得那張紙嘩啦嘩啦響。從這些簡潔的字句中,她已經看出了訣別的意思。

    她把食指塞進嘴里,用力咬下去,指間錐心的疼痛傳進大腦,這才勉強讓自己鎮靜下來。將a4紙珍重地放進文件袋,她抬起頭:“你有湛羽媽媽的地址或者聯系方式?”

    “所有資料都在周律師那兒,包括那個小殺人犯叫什么馬林的。”

    季曉鷗點點頭:“謝謝,再見!”

    嚴慎卻笑著說:“不用急著走嘛,還有件事兒我剛忘了告訴你。你知道嗎?湛家到現在共收了社會捐款三百多萬,一分錢都沒落到他媽媽手里。他爸爸和你那個前男友,因為分贓不均,現在各自雇了槍手在網上對罵,你可以上網看看,甭提多熱鬧了。”

    季曉鷗看著她:“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嚴慎說:“回答你的問題啊。你不是問我,為什么會對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有成見嗎?這不是成見,這是事實。”

    季曉鷗冷笑一聲:“我必須糾正你,這不是事實,這是你戴了有色眼鏡以后的嚴重偏執。”

    說完,她就扭頭逃一樣地離開,走出好遠還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假如不是為了嚴謹,她完全沒有必要,也無論如何不會接受這樣的羞辱。

    從周律師那兒得到湛羽母親李美琴的地址,季曉鷗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她現在住的地方。那是一處位于南城的平房,大雜院里大概住著七八戶人家。院子中間橫空拉著幾根鐵絲,搭滿了衣服和被子,她得從那些花花綠綠的內衣下面穿過去,才能到達正房的走廊。院子里的環境,雖然雜物甚多,所幸還算干凈。

    李美琴住在東邊一間廂房里,季曉鷗站在門口,舉起手猶豫了很久,才終于用手指在門上輕輕敲了敲。門里有人應了一聲,接著是輪椅在青磚地上滾過的聲音。門開了,季曉鷗見到的,是一個前額鬢角頭發雪白的李美琴。

    李美琴仰著頭,眼神是落在來人的身上,可是季曉鷗感覺到她并沒有認出自己,因為她臉上的肌肉沒有任何波動。假如她認出了自己,不會如此平靜。林海鵬既然在這個家里出沒過,以他的脾氣,不會不把季曉鷗和嚴謹的關系告訴給這家人。

    季曉鷗仔細地觀察她,然后明白了原因。李美琴的眼睛已經看不清前面的東西了。

    “阿姨。”她怯怯地出了聲,“我是季曉鷗。”

    她預備著李美琴發怒,讓她滾出去,可是李美琴只是嘴角抽動了一下,然后挪動輪椅往屋子里走:“進來吧,外面風大。”

    季曉鷗跟進去。她沒敢往椅子上坐,只敢離李美琴遠遠地站著,打量著這房間里簡陋的一切。房間里家具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個簡易衣柜、幾把椅子,靠窗還有一張半舊的書桌,上面放著鍋碗瓢盆。房間雖然局促,但是通風和日照都比原來的房子好,四壁刷得雪白,還能聞到淡淡的石灰水味道。一張鑲有黑紗的湛羽遺照掛在五斗櫥的上面,櫥柜上除了供著香爐和兩盤水果,還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布包裹。從尺寸上目測,應該是一個骨灰盒。

    季曉鷗仰頭看著照片,清秀的少年亦安靜地望著她,那些細節漸漸模糊的回憶,在這一刻都翻涌而來。她放下手袋,走到五斗櫥前,點起一炷香插進香爐,低頭默默祈禱了一會兒。

    當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李美琴挪到了床邊,費力地歪著身子,在床褥下面四處摸索,像在找什么東西。季曉鷗走過去:“阿姨,你找什么我幫你好嗎?”

    李美琴坐直身體,朝她招招手:“小季,你過來。”

    季曉鷗走近兩步,在她面前蹲下,將手放在她的膝蓋上:“阿姨,我在這兒。”

    李美琴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將一張硬硬的卡片放在她手心里:“這張卡你拿走吧。”

    季曉鷗低下頭,自己手里放著的,竟是一張銀行借記卡。

    “這……這是什么?”

    “卡里有十八萬,是上次住院,你們拿過來的,拿走吧,我不需要。”

    “可是,這錢是給你做手術用的。”

    李美琴臉上現出一絲凄涼的微笑:“那時候我拼命想活下去,是為了小羽。小羽都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么盼頭?我不需要錢,錢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不是為了錢,小羽也不會走上那條路。拿走吧!小季,以后你也別再來了。”

    “阿姨……”

    “小季,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可是看見你,我就想起那個兇手。這張卡我怕丟了,怕被小羽爸爸找到,所以藏在褥子下面,每天晚上,它都像塊烙鐵一樣,燒得我睡不著。一想起這些錢是害了小羽那個畜生給的,我就恨不能把它剪得粉碎。走吧,小季,帶著這張卡走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阿姨你聽我說,這里面絕對有誤會。嚴謹不會害小羽,他不是壞人,他干不出那種事……”

    “我的眼睛雖然快要瞎了,可我的心沒有瞎。”李美琴打斷她的話,“我要等著,我要睜著眼睛,親眼看著兇手被執行死刑。”她的眼睛缺乏神采,卻閃動著異樣的光芒。她的聲調并不高,語速也很慢,可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每一個字都似附著刻骨的仇恨。

    那張銀行卡被季曉鷗緊緊攥在手心里,四邊像刀刃一樣,簡直要切進皮肉。她慢慢站起身,點點頭:“好,找到真兇以前,我不會再來。”

    那天的天氣很好,室外春陽和煦,花木蔥蘢。季曉鷗坐進駕駛座,卻覺得周身寒冷,手指冰涼。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收緊了,關節指甲全泛了白。她一動不動地坐了好久,才從手袋里摸出手機,找到may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may姐,麻煩你幫我演場戲好嗎?我認識的人里,只有你最適合扮演白富美,請你幫我定時給她捐助一筆錢。”

    may安靜地聽她說完原委,然后說:“可以,這場戲我可以幫你演,但是她如今了無生趣,你確認她會接受一個陌生人的捐贈和資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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