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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戲入高潮,橫生波瀾-《終于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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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要知道,調下去了就不好找對象了,先不說鄉下有沒有好的人才,若是在城里找到合適的,你調下去了,兩人怎么戀愛啊。”曾媽媽說來說去,還是擔心女兒的終身大事,所以她覺得曾雨調下去的話,將會嚴重影響曾雨的婚配問題,這是一個大問題。

    韓孟語也不贊成曾雨調到基層去,他的理由當然是不能天天見面,這些話是晚上他在微信上對她說的。

    整個家中,只有韓爸是支持曾雨下鄉鍛煉的,因為從政績測評標準來考慮,必須要下鄉鍛煉,才能將曾雨的級別往上升。曾雨剛進單位不久,還是一個普通的科員,要是能下鄉鍛煉上一兩年,升上副科,對她日后在單位里的資歷級別增長,大有益處。

    只是曾媽媽認為女孩子家不需要升到多高的級別,能有個好歸宿,比那個更重要。

    “可還早得很啊,單位里只是傳出消息說要變動,但真正變動,起碼得等到年后了。”曾雨一點也不擔心。

    最后,曾媽媽一拍桌子,堅定無比地道:“不行,我得加快速度,抓緊辦事了。”

    曾雨狐疑地問媽媽是什么事,曾媽媽瞟了一眼女兒,繼續吃飯,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然后,曾雨便開始了一周一見的相親歷程,曾媽媽不知道從哪個關系網里找來了那么多的男人讓她相親——一會兒是這個阿姨推薦的電業局的有為青年,一會兒是另一個阿姨推薦的縣委辦公室的新進秘書,有一次相的還是韓孟語老家的某個大嬸介紹的某種植大戶。曾雨看著韓孟語的臉越來越黑,一邊不斷推拒著各方青年豪杰,一邊不斷地進行安撫工作。但是她的安撫顯然沒什么成效,韓孟語越來越難被打發,多次提出要向父母說明,他認為她再相親下去,遲早會出問題,如果到了某種不可收拾的地步,對于他們兩個的未來只會有弊無利,到時候會更加不可原諒。

    而曾雨向來是那種只要天還沒有塌下來,就不打算未雨綢繆改變現狀的人,于是她繼續周旋在與母親、相親對象、韓孟語之間,力求和諧。

    從七月到十月間,曾媽媽讓曾雨相親的人沒有一打,也有一桌了,所有的對象不管條件優劣,都被曾雨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打發掉了。曾媽媽多次拉住曾雨問,是不是真如曾媛所說,她有暗戀的對象,曾雨總是含糊其詞,曾媽媽曾忍不住發了兩次火,最終明里被韓爸爸勸住了或暗地讓韓孟語化解了。秋天來臨時,韓家門前的薔薇與凌霄花開得有些蕭索了,曾家的女兒仍舊沒有嫁出去的動靜,韓家兒子也沒有交女朋友的愿望,但是越來越多的鄰居將眼光投向了這一家人。

    曾媽媽和韓爸爸起初還沒有注意到,直到某天,他們晚上飯后例行散步時,與他們同行的鄰居趙嫂子七拐八拐地將話題繞到子女的婚姻大事上,他們才聽出些端倪來。

    曾媽媽跟趙嫂子抱怨著自己的女兒太不爭氣太挑剔時,趙嫂子似是終于逮到了八卦機會,別有意味地一笑,道:“雪花啊,你何不讓自己的女兒跟老韓他兒子湊成一對呢,反正都是一家人,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

    這句話十分具有殺傷力,曾媽媽與韓爸爸聞言,相視一愣,盡管他們對子女的婚姻確實關心且頭疼,卻從未如此想過。在他們看來,這根本是一個不予考慮的問題。曾媽媽在初進這個家庭時,就對自己的女兒耳提面命,要求她謹言慎行,特別是在哥哥面前,不得輕浮散漫,就是擔心這樣雙方都有子女的組合家庭,會遭人詬病,當這樣的話題突然被人當面提及時,兩人自然是防不勝防,無言以對。

    曾媽媽首先反應過來,道:“趙嫂子,我們家那倆娃兒,年齡差距大,而且一直生活在一起,也沒看出來相互有那個意思,何況住在一起的,要真是有那方面的想法,街坊鄰居會說得多難聽啊。你知道我們家也不是那種傷風化的家教,對小孩的要求一直都是十分嚴格的。”

    趙嫂子忙擺手,道:“我這可不是說你們家家教不好,我是覺得那兩個孩子確實合適,而且那天我聽老張的婆娘說在陽臺上看見你們家倆孩子下班回家時手牽著手,你怎么還說倆孩子沒那意思?”

    “手牽著手?”曾媽媽跟韓爸爸相互一覬,心里隱隱就有些不安。如果話傳到趙嫂子這里,那么鄰里間定是有很多這樣的流言了,曾媽媽雖然覺得女兒跟孟語之間的關系較之以前親昵了許多,卻從未發覺兩人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現。這時候聽外人這樣說起,她心里突然別扭至極,也細細思索著是否真如鄰居所言,回想著子女在平時生活中的言行,是否有什么異樣。

    “哥哥妹妹之間有些親昵的舉動,也是正常的吧。”曾媽媽在說這句話時底氣不足了,哥哥妹妹之間有什么親昵舉動是很正常,可問題是如果換成是韓孟語跟曾雨,那就極不正常了。曾媽媽現在只希望是鄰居們看錯了,在胡亂猜測,否則真有那個什么,就是很難看了。

    “怕是你們還不知道吧?其實街坊覺得這個也沒有什么,只是我看你還急著給女兒到處找對象,以為你們反對他們在一起呢。”

    趙嫂子的眼神讓韓爸曾媽非常不舒服,兩人懷揣心事回到家,看著兒子在客廳里看新聞,女兒在廚房里哼著小歌洗盤子,覺得一切都很正常,沒有異狀啊。曾媽媽扭頭看韓爸爸,兩人打定主意,還是先靜觀一段時間,現在不適合貿然詢問。

    第二天吃飯時,一家人異于往常地沉默著,曾媽韓爸看著眼前兩個風華正茂的孩子,愁腸百結,心思婉轉,那些旁聽來的疑慮一直郁結在心,卻又不敢問及。另外兩人顯然對于父母的異狀并未察覺,而是習慣性地在桌子底下踩腳踩得不亦樂乎,曾雨覺得自己踩上癮了,每每看到他隱忍的表情,她就在心里樂開了花。她常常在想,若是冬天,不好再踩時,她會多失落啊,多沒樂趣啊。中間,曾媽媽因為筷子掉落,她在曾媽媽彎腰去撿時飛快收回了腳。他瞥向她,看她慌張時眼里帶了些笑意,她挑釁地沖他瞪了一眼,曾媽媽撿好筷子坐正時,并沒有看到對面兩人的小動作,可是一直默默進食的韓爸爸卻將兩人的互動點滴全數看在了眼里。

    事情很快就被兩個大人識破了,那天曾媽媽在經過樓上書房時,聽到房里有細微的交談聲,當時就留了個心眼,靜靜地在門外聽著,就聽見自己女兒輕聲笑著,伴隨的還有韓孟語低沉的輕斥。顯然,兩人的態度絕不是恭謹,與她以前對女兒的要求是背道而馳的。曾媽媽覺得自己的手都開始抖了起來,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并不是她覺得多么不可接受,只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這些天,她一直在想,如若是真的,她當如何。她向來是好面子的人,常常當著街坊鄰居的面,將自己家的女兒吹噓成相當乖巧懂禮的好姑娘,認識她的人,幾乎都知道因為她的嚴格家教,將女兒教得十分好,所以那么多人愿意幫忙做媒,她每每聽到旁人對自己女兒的夸贊,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像蜜里調油般,膩得直冒泡。

    卻未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盡管趙嫂子說街坊有議論此事,卻是樂見其成,但曾媽媽始終覺得那是人家當著自己的面不好說,背地里指不定說了多難聽的話。本來她還在懷疑是不是有誰跟自己有什么過節,想借潑女兒的臟水來打擊自己,可是現下她發現,根本不是別人用心不良,而根本就是事實如此,這叫她……這叫她情何以堪啊!

    曾媽媽一言不發,悄悄地離開了,當作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卻像翻江倒海般焦慮著。

    曾媽媽在夜里將此事跟韓爸爸說了,韓爸爸良久沒有吭聲,擰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曾媽媽也不催促,任老伴想出個對策來,不管是好是壞,她認為老伴的主意肯定比她的肯定要周詳得多。

    “這事我們還是先不說吧,等哪天他們準備好了,想跟我們說了,我們再挑明了說。我的意見是,他們倆要是真想在一起,沒什么不好的,在我看來,孟語應當是一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孩子,小雨要是嫁給他,他定是不會讓小雨受委屈的。至于那些閑言碎語,我們也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孩子們能幸福比什么都重要,能擋的話,我們將那些風言風語替他們擋掉。”韓爸爸思索良久后,跟曾媽媽如此說道。

    曾媽媽對這事還是有些猶疑,近些天來,這件事讓她煩惱不已。她以為女兒什么事都會對自己說,卻未料到,女兒將天大的一件事在她眼皮子底下瞞了起來。怎么著,她都是有些抱怨的,每每想到女兒對自己的隱瞞,想想自己還一心為她擔心,到處尋媒,女兒卻在她面前暗度陳倉,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還是讓鄰居發現告訴自己的,她心里就無法不介懷。可是顯然,她認為老伴比她想得開,甚至想助兒女一把,這讓她糾結的情緒稍稍放松了些,也試著從理解的角度去為兒女著想,本來就淺眠的她,很多天為了這事翻來覆去睡不好,卻在聽了老伴讓人寬慰的打算后,終于有了睡意。

    然而睡去的曾媽媽不知道,韓爸爸反而整夜失眠。他所想到的,不只是那些顧慮,那些話不僅是為了安撫老伴的心,其實也是他內心的真實打算。只是他考慮到了更多,對于流言蜚語,他并不介意,可是他真正擔心的是兩個孩子的前程,事情若是處理不當,對于兩個晚輩來說,將是事業上的一大絆腳石。

    韓爸爸的想法并不是多慮,事實印證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霜降過后,草木黃落,韓家屋前落葉厚積,爬藤類的植物已斑駁得只剩交錯的莖蔓。曾雨種的那幾株菊花卻怒放著,彌補著那份凋落的凄涼帶來的色彩空缺。韓孟語的直屬領導,趁著一個陽光甚好的下午,踩著滿道金黃的落葉,來到了韓家。

    攤開在韓爸爸面前的是一封信,韓爸爸扶著老花鏡,將整封信看完,信紙沒有落款署名,顯然只是一封匿名信,然而它點明了一個事實,即韓孟語作風不正,人品性格有缺陷。

    韓爸爸放下信件,有些氣憤,匿告者言詞偏頗,洋洋灑灑,盡是偏鋒之詞,不乏詆毀的言論,將自家兒子說得極其不堪。

    韓孟語的直屬領導姓張,以前跟韓爸爸有不淺的交情,也一直對韓孟語十分關愛,這次出國交流,他力薦韓孟語,本來他已經跟院長進行了詳談,也得到了院黨組的首肯,這些談話及決定都是省高院高層的秘密,除了院黨組及他以外,其他人無從得知院黨組的決定,可是突然就有信件直接投遞至院長辦公室。院長在第一時間找到了張副院長向他征詢,張副院長讀完這封信后也傻眼了,若韓孟語的生活作風真如信中所言,交流一事便要重新考慮了。院黨組決定讓張副院長將此事調查一番,因為該事件不僅會影響到這次的出國人員名單,還會影響作為一名法官的職業形象,聽張副院長的口氣,此事院內領導都十分重視。

    “張院長,你信我老韓,我以我的人格擔保,孟語絕對不是信中所說的那樣,什么是表里不一?什么是偽君子?什么是斯文敗類?信中說他根本不夠資格進入省高院成為一名法官,說他不顧倫理……這些……”韓爸爸一急,臉都漲得通紅,里面有些措辭,他都無法說出口。

    張副院長等老友的情緒稍微平復了,又拿出了一張照片,推至韓爸爸面前,面色猶疑,聲音低沉道:“我本來以為那是一些詆毀言詞,我對孟語也十分了解,可是隨信所附的這張照片,卻讓我無言以對,不知該如何向院黨組辯白。”

    韓爸爸拿起那張照片舉至眼前,照片中的地點他沒有留意,因為畫面中的焦點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視線,偷拍者不知離畫面中的人物有多遠,但是卻利用鏡頭拉伸,將人物的動作表情悉數納入畫面中,若畫面中的兩人不是自己日夜面對的至親,韓爸爸會覺得根本沒有什么,可是昏黃路燈下那個低頭偷吻曾雨面頰的人確實是韓孟語啊,他的兒子啊,偷拍者的抓拍技術太好了,將小雨的驚訝顧忌、韓孟語異于平時沉穩的小得逞,拍得一清二楚。雖然整個畫面還不至于讓人覺得猥瑣,卻足以顯示兩人非同尋常的曖昧關系,特別是韓孟語的舉止,與平時他給人的形象迥異,連韓爸爸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竟會有這樣的一面,一時間也被這樣一張照片震驚得半晌無語,更遑論其他認識韓孟語的人會做何感想。

    韓爸爸瞇了瞇眼,摘下老花鏡,捏捏額角,聲音沉緩,道:“老張啊,這件事情,其實我也是才得知不久。以前,我與愛人都沒有想過,子女間竟會互生愛慕之情,這事雖然不想與外人道,但是現下確實已經發生,孟語跟小雨并非親生兄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從法律上來說,他們若是要結婚,是完全可以的。”

    茶幾上的茶水幽幽冒著淺淺的熱氣,韓爸爸端起啜飲一口,眉頭深凝,復沉沉地將杯子放下,接著道:“對于兒女間的事,我跟愛人商討過,我們的態度是不反對的,但要是真有些什么閑言碎語,我們也會想辦法消弭的。我自問家風嚴謹,絕不是匿告信中講的那般污穢,孟語每年都得很多品學兼優的獎狀,這些想必我不說你也知道,匿告之人不分青紅皂白就來詆毀他,實在是居心叵測!”

    張副院長拿了桌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最后再確定地問韓爸爸:“你確定可以消除影響?”

    韓爸爸有些愣神,卻堅定地點點頭,然后又道:“這件事還請老張及院黨組先不要對孟語提起,以免橫生枝節,那孩子雖然平時沉穩,卻也有犯驢犟的時候。”

    張副院長了解韓孟語的性格,點頭應是。于此,張副院長知道此事定不會再有枝節,可以安心回去匯報了,兩人將茶飲盡,張副院長將那封信和照片一收,起身告辭。

    韓爸爸將張副院長送離,轉身回屋,孤坐在客廳里,盯著墻上他與老伴再婚時所拍的合影良久,怔忡恍惚,他所謂的解決之法其實早在發現時,便已開始醞釀,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貿然使用最后一招。現如今,他也不確定,是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農歷十月十三,已至公歷十一月末,這一日乍冷,前一天雖然已感覺到了秋盡冬來的涼意,可是正午還是出了一陣太陽,但這一日突然下起雨來,雨一下,溫度直降。早上出門只著單衣的曾雨,一個上午已將手臂搓了好幾回了,等著中午下班回家加衣。當然,她期待的不只是回家加衣,更加期待今天會不會有什么樣的小驚喜。十月十三,正是她的生日,昨天晚上曾媽媽就給她煮了雞蛋,今天一大早,媽媽就說要出去買只雞回來,當時韓孟語搶話說他去買,曾雨心知他是想在她生日時,替她做好吃的,覺得十分窩心。可能是因為他的關系,她比往年更期盼著今年的生日,可是在他說晚上他下廚時,她突然看到父母異樣的神色,心里一陣惶惑,以為父母發現了什么,可是又見大人們行為如故,便以為是自己多想了,急匆匆趕著上班去了。

    時至中午,好幾個同事因為未來得及加衣,冷得受不了,紛紛蹺班,曾雨索性收拾東西也打算蹺班了,偏偏王一祺此時讓她去車站街那邊,說是領導讓她將某塊土地的卷宗材料馬上送過去。

    曾雨不敢開罪一祺,抱著一祺遞過來的材料,拿了傘就下樓去攔車。她在細雨中等了良久,才等來了一輛的士,鉆進了的士里,才感覺到些微的暖意。她擔心卷宗材料會被打濕,在的士上將卷宗的白線繞開,從牛皮紙袋內,將材料取出翻看,這一翻看,就看得自己僵硬石化了。

    卷宗袋內,有一部分是土地材料,除了材料外,還多了一封信和一張照片。

    回到家時,曾雨覺得自己已經冷得麻木僵硬了,從外到內,已經沒有一絲人氣,連笑容都因為冷的關系,僵得虛假。

    廚房里的香氣溢至客廳,溫暖襲人,可是自己卻像絕緣體一樣,久久無法回溫。牛皮紙袋仍然在曾雨懷里,她跑到車站街時,領導們已經離開了。她雖然撲了一場空,卻并未因此惱怒。她的整副心思都撲在包里的那封信和照片上。在回程的車上,她其實已經想明白了,信封上寫的收件人是單位的辦公室,所以理當由分內的一祺拆封處理,照片是附信一塊兒寄來的。看情形,目前這封信只有一祺一人看過,一祺并未宣揚,甚至未告知領導。這便是一祺作為辦公室人員在處理問題上的厲害之處了,若一祺直接交給領導,對她來說絕對不利;但若不交給領導,又是一祺的失職,所以一祺用這種方式賭她能否發現。但是一祺現在這樣處理,她認為一祺其實是希望自己發現的,然后由自己決定如何處理。因此,從某方面來說,一祺其實是在幫她的,雖然幫她的成分并不那么全心全意,但是對于她來說,一祺有那份心,她便很感恩戴德了。

    曾雨換鞋時聽到廚房里曾媽媽鬧騰地說:“這個我來我來,孟語去看看小雨回來了嗎,今天突然降溫,也不知道……”

    她的尾音被爆油炸炒的聲音所覆蓋,曾雨往廚房方向望去,剛好看到韓孟語從廚房出來,他正解著圍裙,看到她立在門口時,他直接朝她走了過來,替她拿過手中的物什,一彎腰就飛快地在她唇上一吻,撤離時眉間微瀾,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指,被她指尖的溫度冰得直皺眉,將她的手整個兒包在他的大掌內,湊至唇邊哈了一口氣,道:“你都凍成冰人了,趕緊上去加衣服。”

    曾雨點點頭,聽到廚房里的鍋鏟聲,將手從他手里抽出來,向著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道:“媽,我回來了。”

    她走至樓梯口時,曾媽媽舉著鏟子立在廚房門口道:“你冷了吧,趕緊上去加衣服,馬上可以開飯了。”語畢,曾媽媽又匆匆縮回廚房。

    曾雨噔噔噔地跑樓上去,在樓梯上碰到正下樓的韓爸爸,韓爸爸見她穿著單薄,不免又是一番提醒。曾雨飛快地應著,跑樓上便鉆進自己的房里,然后不顧一切地鉆進被窩,用被子將自己攏緊了,好一會兒,那壓抑的情緒才慢慢緩解。

    韓孟語進來時,曾雨還攏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感覺到床墊微陷,她才幡然醒悟般看向韓孟語,就見坐在旁邊的他一臉疑慮,于是忙沖他一笑。

    “你怎么不開心?”他問。

    “我沒有不開心,只是一下子暖和了,就有些想睡。”她懶懶地道。

    他摸了摸她的臉,她下意識地想要退開,卻又生生忍住了。他的手掌十分溫暖,撫在臉上十分舒服,可曾雨心中掙扎不已,仿佛想繼續貼近,又仿佛想馬上移開,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糾結,于是低下頭來。

    韓孟語將手放下時,揭開她的被子,她下意識地拽緊了,仍被他揭開,他掏出她的手來。她感覺手中一沉,就見他鄭重其事地將一個小首飾盒置于她的掌心。她突然因為手中的物什忐忑了,不用猜,她也知道里面放的可能是什么,卻呆愣著,連打開它的勇氣都沒有。他見她發愣,直接將首飾盒打開,果不其然里面是一枚閃亮的鉆戒。本來,這一天應當是一個好日子,本來,這個禮物會讓她開心不已,但是這些因為中午的那個意外事件,攪得她心緒大亂,這些本來可以讓她開心溫馨的小舉動,變成了她亂上加亂的心頭之惑。

    聽到他用商量的口氣征詢她的意見:“我想在春節前,跟父母說清楚……”感覺到她深吸了一氣,他頓了一下,心里明白,她仍然不打算這樣公開,不禁有些焦急,正想再勸解時,曾媽媽在底下喊開飯了,想想這個時候糾結這個問題,有些不是時候,于是道,“晚上我等你。”

    等她什么?等她給他答案?等她與他見面?

    曾雨沒什么情緒地加了衣裳,下樓時,餐具已經全部擺好了,桌上擺了一大桌子的菜,韓爸爸樂呵呵地喊曾雨趕緊過去坐,曾媽媽將最后一盤小菜端上桌,整個桌面都蒸騰著縷縷熱氣,在這個乍冷的初冬,讓她倍覺溫暖。

    韓孟語給她倒了一杯加熱過的牛奶,她一落座,曾媽媽就像往年一樣,將一只雞腿夾到她的碗里。在她們家,雞腿是要給最寶貝的人吃的,如果有客人來,就會給最小的客人吃,如果誰生日,也是給生日的那個人吃。雞腿并不是多么稀罕的食物,卻是這家子人表達關愛的一種方式。曾雨小的時候,即便只有一只雞腿,她也和曾媛一起分食;進到韓家時,看到曾媽媽給韓孟語夾雞腿,她會一臉憤懣,現在想想,他幾乎沒吃過幾次雞腿,每每曾媽媽替他夾雞腿時,他都會再轉夾于她,她不領情時,他便遞回給曾媽媽。

    曾雨盯著碗中的雞腿愣神,她經常在反省,反省后才明白自己對他曾經如何刻薄,而他對自己又是如何包容。

    韓爸爸找了一只小碗,夾了一把面,知道她不大愛吃湯面,便夾得不多。她看著韓爸爸將蘸了點點翠綠蔥花的細滑面條放至自己面前,又有些恍神。韓爸爸一臉和藹地道:“來,小雨,吃一口長壽面,吃了后年年如今日般,平安健康。”

    大家都在等她吃面,她卻愣神了好一會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讓韓爸爸誤會了,又忙道:“你不喜歡吃沒有關系,吃一小口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曾雨一笑,忙道:“我沒有不喜歡吃。”

    她低頭吃面的時候,聽曾媽媽問:“小雨二十三歲了,有什么生日愿望嗎?”

    曾雨將那一小撮面條吸進嘴里,低頭慢嚼不語:愿望啊,若生日許愿靈驗的機會大于平日的話,她希望年年日日如這般,和睦美好地與家人共食,和自己喜愛的人靜默歲月……

    可是顯然,生日愿望并不是許了就會靈驗。

    包里的那封信,曾雨決定不交出去,她不知道是誰知道韓家那么多的事情,又為什么會平白無故寫這樣一封信投遞至自己的單位,那個人顯然是想鬧得滿城風雨,不管目的是要給誰壓力,韓家都會因此不得安生。

    晚上的時候,韓孟語什么都沒有等到,不管是曾雨還是答復,都沒有等到。

    第二天,她沒有讓他更早一步攔住她,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何時離開家的,再見到她時,已是傍晚時分。

    韓爸與曾媽對于曾雨的異狀,并沒有察覺,兩人各自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

    韓孟語突然覺得家里的氣氛太怪異、太壓抑了,像是各人都在一夜之間有了各自的心思,被什么事情統統縛住了,獨獨他還置身事外,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安。家里似乎從沒有發生什么事情,可以讓家人一臉凝重的模樣。

    曾雨本是沉默地吃著飯,韓孟語輕踩了她的腳背,她也似無感般毫無反應。直到韓爸與曾媽對視一眼,似乎要說出某件重要的事情時,曾雨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們。

    “韓叔、媽媽,我下個月會被調至蓮花鄉國土所,所以下個月起我可能不在家里住了。”

    其余三人皆是一愣,父母的疑惑明顯寫在了臉上,韓孟語卻是一臉的波瀾不驚。只是曾雨抬頭看他時,仍看明白了他眼里的波濤洶涌。

    “這怎么可能呢?我……”韓爸爸急了,跟曾媽媽兩兩相覷,對于曾雨突然宣布的事情,都措手不及,也打亂了他們先前的決定,一時間對于前一天商量好的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了。

    “我們領導說了,下去鍛煉兩年,到時候就可以解決我的副科級別,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就兩年而已。”曾雨將眼兒笑得彎彎的,看上去像是十分樂意,至少她覺得父母會認為她確實很樂意。

    聽她這樣一說,曾媽媽似乎一下就擺脫了之前心事重重的模樣,扭頭看韓爸爸,糾問道:“老頭子,你不是打聽過了說下放名單里面沒有小雨嗎?”

    韓爸爸也不清楚,道:“我是問過了啊……”

    曾媽媽抓住不放,又道:“那怎么還這樣?”

    “我自己去跟領導說的,如果不往下調的話,副科好難解決的,反正蓮花鄉又不遠,坐車才兩小時。”曾雨一派喜滋滋的模樣,讓父母看得十分無語。

    “可是……可是,你得嫁人啊……”說這話時,曾媽媽還是沒有忍住,看了一眼韓孟語,韓孟語青黑著臉,一言不發地進食,將他平時不碰的辣椒,吃得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兩年……這兩年,小雨,你對自己的婚姻大事有什么打算嗎?”韓爸爸如此問時,同時也在看韓孟語。

    “啊?那個啊?我打算暫不考慮啊,反正我也才二十三歲啊,可以選擇的機會還多得很……”

    “我吃好了,你們慢吃。”韓孟語未等曾雨說完,便站了起來,椅子被他的動作帶得差點要往后掀倒。曾雨急忙扶穩椅子,他一個轉身,不理會全部看向他的三人,一步一步往樓上去了。

    曾雨突然覺得她的心臟像是被剜了一刀,那噙在嘴角的笑,連自己都覺得會不會看著很虛弱。沒關系,表情不夠就用語言代替好了,她繼續說:“我想好了,這兩年我好好干,如果可以的話,就找一個男朋友,說不定媽媽就不用煩著我老在家里吃你老本、惹你生氣了,兩年過后,說不定我都嫁出去了,到時候你想要我回來,都好難的了,到時候你肯定會后悔……”

    說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了,什么邏輯啊、語序啊,都顛來倒去的,但她停不下來,就算亂七八糟也不能停。父母面面相覷,瞅著她,一臉訝然的模樣。他們瞅她她也得說,她不能讓父母有搶白的機會,她不能讓父母說話,在她離開以前,她要天天比所有人都要聒噪,她練習了一天,反復想了很多可以說的話,盡管可能重復了,但是總比什么都不說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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