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念之間,進入冬天-《終于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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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往往在一念之間發生,也在一念之間進入冬天……
韓孟語生氣了,他不明白自己的求婚觸犯到了她的哪條禁忌了,讓她竟然反彈至此,他忍了又忍,才沒有當著父母的面要求她把話說清楚。他前一天等了很久,一直沒有等到她,他忙活了一天才發現,自己竟忘了跟她說一聲生日快樂,他一直等,等到過了十二點,這之前,他們只有一墻之隔,卻任憑他用何種方法,所有發出的信,都像石沉大海般,她沒有起半點波瀾,回以任何應答。
今天終于見到她時,他明顯感覺到她突然不對勁兒了。她總是這樣,遇到了什么困難總是不會跟他說,然后自作主張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他摒除在是非之外,他不知道這次又是什么天塌下來般的事情,讓她不惜躲到鄉下去。她若不說,他很難會發現那是什么,而他一直認為,所有能橫亙在他們面前的困難,都是因為她的膽怯、她的顧忌。她將他們之間的關系隱藏起來不被外人知道,無疑也可以將他們之間的小問題隱瞞著不讓他知道。若她肯將他們的感情公之于眾,她的那些小計較與小擔心,他至少會不費吹灰之力地明白根源所在,這樣才能讓他想辦法去一一消除。
可是她不肯,他很多次告訴自己,不能急,不能急,他能感覺到她已經在一步步向他靠近,可有時候近到他以為她可以勇敢地打破心中的那層禁忌時,她又突然被什么東西拖得離他遠遠的。那也不要緊,只要她還在他的臂膀所及之處,他就會將她拉回來。可是這一次,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決絕,她竟然要跑到他的視線范圍之外,他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可以讓她驚恐之此,連帶著讓他也坐立不安了,他覺得,這一次,似乎不再是讓他伸伸胳膊便能解決的問題了。
曾雨登錄微信時,收到了很多的生日祝福,點開微信群時,群里還是如往常般鬧著,大家都在討論哪種面霜補水效果好還不油,看到她出現,話題馬上轉移了,用她們習慣的刷屏方式質問起來。
往南續北:你為什么不理禽獸哥哥?
小鳥:+1
只愛小魯:+2
藍色沸點:+3
拍打小雨:+4
……
淅淅瀝瀝:“拍打小雨”是誰?
拍打小雨:我是小鳥,我重新排隊拍打你。
淅淅瀝瀝:……你們怎么知道我沒理他?
拍打小雨:他問我你有沒有在群里說什么,我問了其他人,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曾雨看著大家七嘴八舌地追問著,突然就覺得難過了,她本來以為躲開他雖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覺得刻意疏遠他也不是太難。她曾經很天真地想某天要是覺得東窗事發讓她難以承受,跟他說聲byebye就可以了,可是身臨此境,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跟他輕而易舉地說byebye。她不敢看他,不敢和他說話,甚至連坐在他的旁邊她都不敢。
每每發現他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她心里就悶得發疼,他離開她的視線,她的心又空落落發慌,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不知道怎樣才能不讓自己如此糾結難過,她越來越期待下調的日子。她急于離開這個家,就好像白天她不在家里時,看不見他,不刻意去想他時,她才能正常一些,她才敢不那么辛苦地笑得沒心沒肺。
韓孟語幾次三番想找她問個清楚,她都避開了,同住一個屋檐下雖然讓他的機會很多,可是只要她想躲,躲過去并不是沒有可能。
在韓孟語堵住她以前,曾媽媽比起韓孟語顯得肆無忌憚些,她可以在晚上公然賴在女兒的房間里不走,美其名曰談心溝通,拐彎抹角地探詢曾雨的真正意思。
曾雨樂呵呵地擺著一張臉,嘰嘰喳喳地跟曾媽媽說著她在單位里的趣事,說小伍有女朋友了,還天天想著曾媛什么時候再去單位玩;說小七偷偷交了一個男朋友,被她發現那個男的腳踏兩只船;說領導對自己提出要下調的行為十分贊賞,在大會上作為典范表揚了;說媽媽該幫著買些日常用品,被子要哪家蠶絲的,不要鴨絨的……
曾媽媽幾次想起自己的目的,又被她岔開了,最終那個“韓”字到了嘴邊時,她突然又打斷了自己的話,道:“萊寶說明天給我介紹一個海龜,我明天中午不回來吃飯啦。”
“海龜?海龜是什么?”曾媽媽明白海龜肯定是指人,卻不明白具體指什么。
“就是海外歸僑或海歸驕子,喝過洋墨水的。”曾雨捂著唇笑,眼兒彎彎。
曾媽媽擰著眉頭,仍是一頭霧水,不是她不知道海外歸僑是什么意思,而是在她的意識里,女兒已經認定了韓孟語,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她與老伴都百思不得其解,對于兒女的情事,更加看不通透了。雖說情侶間談場戀愛,分分合合、爭爭吵吵是正常的事,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總是覺得不對勁……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他們都已經決定好了……
就在曾雨生日的那天晚上,曾雨在夜深人靜時,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正欲去韓孟語房間時,被父母房里輕微的啜泣聲吸引得頓住了腳步。
過道里的光線十分陰暗,她悄悄地走到父母的房門外,她以為這個時候父母早已熟睡,本想應了韓孟語白日里說的他等她的約定,卻在聽了父母的淺聲交談后,如被下了定身咒般定住了,移不開腳步。
他們還是發現了,她不知道父母是如何發現的,在聽到父母提及自己與韓孟語時,她一度以為自己的血液倒流了,她沒想到她以為掩藏好的情感,竟然被父母發現多時了。
而且不僅僅是父母發現……那信……那照片……
還有父母說的……
“鄰里間怎么說都是小事情,畢竟兩個孩子非血親,鄰居們說說笑笑也就罷了,可是,那信是寄到孟語單位里,而且是直接投遞給了院長,現在孟語單位里的領導都知道這事,怕是孟語在單位里的壓力也不小。”
“那樣做是唯一的辦法嗎?”曾媽媽的情緒十分低落,曾雨沒聽到那個決定,可是此刻卻覺得連心尖兒都震顫著,那個決定,那個決定……
“不是唯一的,可是我暫時能想到的辦法只有這樣,我們離婚吧!等到孩子們……我們再……”
曾雨渾身麻木,似有什么在耳邊炸響,腦中一片空白。良久,她的耳朵恢復知覺,耳中仍然響起曾媽媽的輕輕啜泣聲。
“老伴啊,我本來想跟你做老來伴,看來……”曾雨聽慣了媽媽的大小聲,聽多了媽媽的叱咤責呼,卻從沒聽到媽媽會有這樣不舍的低泣。她似乎聽到韓爸爸低聲哄了哄,才又聽曾媽媽道,“等明天,我們就跟孩子挑明了說吧,告訴他們,這是暫時的打算,他們肯定不會太難過,也不會太堅持的。”
曾雨覺得她再也站不住了,扶著墻壁慢慢往下坐,隔著門板,父母還在喁喁而談。他們的聲音隱約傳來,里面有著滿滿的不舍與無奈,在曾雨聽來似乎他們一夜蒼老。
她不知道父母竟然會發現她跟韓孟語之間的感情,她一直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沒有她以為的指責與批判,也沒有阻撓跟反對。她從沒想過,結果會是這樣,耳邊不斷回響著媽媽低落的那句話。她可以忍受一祺的冷言冷語,可以忍受同事的有色眼光,可以無視鄰居的指指點點,她也曾想過,可以忍受父母的指責反對,可是,她從沒有想過,她能忍受得了父母在年老之際,為了成全自己,而老無依伴。
那是多少年以前?她每天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憤憤然詛咒著自己的母親與繼父能離婚,她曾希望用一百根棒棒糖去換,用五十張美少女戰士的貼畫去換,可是那個時候,母親與繼父的婚姻關系看著是那樣牢不可破。就在前一刻,她還一直以為父母會一直這樣相伴至老,一家人可以這樣歲歲年年,卻不想,他們會因為自己在情感上的貪心,最終竟然想到要走離婚這一步。
現在,她只希望拿一切的東西來換,包括她的愛情,她也可以拿出來換,換父母的百年安好、老來相伴。
曾雨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躲進被窩里,在被窩里哭得無聲且撕心裂肺。她多希望啊,希望有一天,她的老來伴會是韓孟語,希望她也能像媽媽一樣,在傷心失落時,那個人能對她安慰輕哄,在她老去時,那個人能與她相互依持,那個人啊,她曾經希望且只希望是韓孟語。從何時開始,她從對他試試看的態度,變成了現在非他不可,可是這些都不是她原先設想好的,她原先的設想是如果某天承受不了、走不下去時,她還能全身而退,他們繼續安靜沉默地做著兄妹,可是現在不能了啊!
她覺得現在連指尖都是疼的,不只是為了父母的放棄成全而難過,更多的是為她必須面對與韓孟語的真正分離而疼痛不已。韓孟語曾說不知道她哪里好,但就是別人替代不了。可是她此刻覺得,在她心中,他哪里都好,已沒有人代替得了……
電腦里放著一首悲傷的歌,她整晚整晚聽著這些悲傷得讓人肝腸寸斷的歌。那些如訴如泣的曲調,仿若就在附和她的心境般,與她的落寞押韻。天氣一日日變冷,她的房間讓她覺得無處不充斥著清冷的憂傷,就像歌詞唱的:一個人能說出怎樣的對白,空房間里只剩我和無奈……
偶爾墻壁會傳來幾聲輕敲,曾雨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膝間,她生日的尾聲,沒有在她本來期待的濃情蜜意中度過,有的是滿室的悲傷和落寞。
韓爸和曾媽最終有沒有去民政局辦離婚,曾雨不知道,但至少父母還是居住在一起的,她每天回家,看到一家人還會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她就很滿足。一番折騰后,韓孟語不再堵她,也不再刻意接近她,她每天都讓自己很忙,跟父母說自己在忙著辦交接,忙著將工作掃尾,忙得連跟父母聊天的機會都沒有,忙得連看韓孟語一眼的空隙都沒有,她又恢復到那種整宿無法安睡或者常做噩夢的狀態。她醒著的時候,不自覺地就摸著墻壁,指尖感受著墻壁的冰冷與光滑,卻始終小心翼翼,生怕將它磕響。
她跟曾媽媽說的那個海龜沒有看上她,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相親回來,就發現她忘了與她相親之人的模樣與名字,曾媽媽問及時,她恍惚了好一陣,才想起那個人似乎比韓孟語骨感些、比韓孟語洋派些,還多了一副韓孟語沒有的眼鏡。她覺得男人還是不戴眼鏡好看些,也覺得長得那么瘦的人似乎沒什么安全感,他話語間穿插的英文單詞讓她聽得云里霧里,不像她跟韓孟語,他們之間甚至不需要言語,只需要他一個眼神,她就會明白……
海龜沒有再打電話給她,她不記得他是不是問她要過電話號碼。整個相親過程中,她都處于一種神思恍惚的狀態,一會兒碰翻水,一會兒掉筷子,起身離開時膝蓋還撞了桌子腳。她覺得自己的裝扮可能太失格調了、自己在海龜的眼里行為動作可能太過笨拙了,回顧自己的整體形象,其實就是一個反應遲鈍、笨手笨腳的傻妞。換位思考,自己若是他,也不會選這樣的自己,更遑論人家是炙手可熱的海龜。
曾雨不再進微信群,也甚少登錄微信,以免總被她們問及。她整天都是在微博里瞎逛著消磨時光,有時一整晚一整晚地看小說,可是她似乎再也找不到一本可以讓她輕松愉悅的小說來,那些可以讓她噴鼻血的描寫,不知為何也打動不了她似乎已經麻痹的感觀。
“啊!”她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終于受不了哀號出聲,那個誰說的,果然不能輕易談戀愛啊,不能輕易擁抱親吻啊,韓孟語啊,就像是流到她骨血里的一枚針,扎得她寢食難安,讓她原本純潔敏感的少女心啊,一下子滄桑得連小說都看不下去了。
上完這一周的班,下周一曾雨便要下調了。單位同事散去了一小半,一祺沒有動,仍然坐著辦公室第一美女的寶座,小七跟曾雨一起分到了蓮花鄉,萊寶被分派到了另一個鄉鎮,小伍留守了,其他的人或換了部門或下調。這幾日單位里的人一派浮躁,各種情緒都有。領導在周五時,私自掏腰包挑了一個大家常去的飯店,訂了兩桌酒席,為即將分開的同事餞行,又在ktv預訂了一個大包廂,準備讓大家將離別的傷感淹沒在神魔鬼怪的嘶吼聲中。
一頓飯下來,領導及那些男同事都有了些醉意,有些因工作調動情緒不滿的同事借著醉意,將話說得越來越肆無忌憚,眼看有些火藥星子冒出來,就被一些人給勸哄了回去,剩下的一群人直接殺往ktv。
曾雨比較少來ktv這樣的地方,每次有什么活動,她總是做乖寶寶,頂多吃一頓飯就要回去,省得媽媽嘮叨。但目前是特別時期,她寧愿流連在外面,也不愿早早回家,回家已經讓她覺得越來越累心了。她如驚弓之鳥般在家里躲躲閃閃挨過了一個月,很多時候碰到韓孟語,她會在驚慌失措跳竄奔逃的同時,疼得手指頭都蜷進了手心里。她只能在家人各自都心知肚明的情形下,當他是陌路人。
包廂里的閃光燈閃得她的眼睛十分難受,一些同事在抽煙,包廂的換氣效果不是很好,時間一久,滿屋子都是煙味,熏得人的眼睛都睜得吃力。極少來這種地方的她有些受不了,但是讓她很安心的卻是這里的鬧騰。喜歡熱鬧的同事霸著麥克風發出陣陣不連貫的嘶吼,調跑到姥姥家了還不自知,唱了一首又一首;搶不到麥的男同事就摟著一個女同事,輕舞慢步著;領導跟幾個唱不了歌又跳不了舞的哥們一個勁兒地碰杯,不多時就越發的嗨了,滿嘴黃話,完全沒了平時領導的模樣;小七跟小伍跳了一曲又一曲,小雨看著看著,就覺得他們似乎有貓膩;一祺拒絕了很多人的邀請,孤芳獨坐;萊寶拼命在跟跑調王搶話筒……她觀察著所有的人,挺好的,她覺得這樣的鬧騰讓她覺得很好,他們越鬧騰,她的心便越安靜,要接收的信息太多,讓她根本沒有太多的空間去想家里、想那個人。
可是仍然有人不放過她,趁著小七與萊寶沒有圍在旁邊的空當,一祺在她的身邊坐下來。
“孟語要出國了嗎?”她問。
曾雨一愣,一個多月前,她聽家里提及過他要出國的事,當時他說機會不大,這一個月來,她壓根兒沒有理會他的任何事情,所以一祺如此問時,她一時無從回答。一祺如此問,必定是聽到了什么消息。想到他可能會離她千山萬水,她原本在這熱鬧的氣氛下放松的情緒,突然被揪了起來,心頭像是被一祺狠狠地擰了一把,疼得呼吸都像被噎住了,頓了好一會兒。
一祺狐疑地看她,問:“你們鬧矛盾了?”
曾雨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這一個月來,沒人問過她,家人不敢問,旁人不好問,同事們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一祺是第一個當面問她的人。
“你是因為那封信嚇到了,所以才請求下調的?”一祺喝著飲料,看著舞池里面那些半擁半抱的人影,眼里是旋轉彩燈劃過的流光。曾雨看不清一祺此刻跟她聊天的意圖,是打算和解,還是再次疏遠?
“那封信可能是其中一個原因,現在我跟他之間的問題,不止那一點。”曾雨低垂著頭,看著膝上自己攤著的手,無力地半握著,紅的綠的燈光劃過她的指尖,如飛螢流過。她動了動手指,一時間似乎想抓住,卻又覺得那點點燈光即便再美麗,卻終究是一場虛空,握住了也是徒勞的一場空歡喜。
“那你讓給我好了。”一祺在說這話時,語調十分輕松,似乎這是一個十分普通的請求,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她難得這樣直白,曾雨又是一片迷糊,不知道她這要求,是真抑或是假?
她很難想象,像一祺這樣驕傲美麗的女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祺轉過頭來看她,然后笑道:“你真的在想是不是要讓給我?”
曾雨在一祺面前局促起來,她覺得自己不能跟一祺做親密朋友的原因,可能是她總覺得自己在一祺面前顯得十分笨拙。就像在那個海龜面前一樣,人的品質優劣不等,太有差距的人,常常會讓另一方不知所措,當然,韓孟語是例外,她跟韓孟語相處得太久了,久到那種陌生的距離感被時光消弭了。
一祺會給她壓迫感,讓她不知如何應辯,且常常手足無措。
“之前,我說我不會祝福你們的話,我收回。還有那些什么道德廉恥的話,也收回。當時,我只是氣憤跟嫉妒,后來才覺得自己的話其實太過分了。”一祺將手中飲品放下時,正色道,“我收回我的那些話,盡管我還是不能釋懷,盡管我還是喜歡你哥哥。”
曾雨十分驚訝,扭頭看一祺,看到她姣美的面容在斑斕的燈光下迷離又落寞。她今天晚上的直白,讓曾雨無所適從卻又打心底動容。曾雨快速地眨了眨眼,壓回那些呼之欲出的酸澀。曾雨想起那天自己在一祺離開后的哭泣,想起韓孟語安慰地將自己攏在懷里,那時覺得那樣難過,可是到現在,她說那些話她統統收回了,對曾雨的成見也因此放下了。曾雨覺得多么悲哀啊,到現在,到她說這些話的現在,到她打算不計前嫌的現在,曾雨卻已經決定放棄韓孟語了。
兩人靜默良久,似乎各自壓抑著情緒。曾雨抬起頭時,一祺也回頭看她,對上她的眼睛,曾雨面上沒有丁點笑容,甚至擰起了眉頭。
“我一直不甘心,是因為我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卻終究無法得到;我也一直嫉妒,是因為你可以得到,卻不夠執著。小雨,我敢打賭,你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打算,打算隨時全身而退。”
曾雨眨眨被室內二手香煙熏得想流淚的眼睛,一言不發。
沒錯,王一祺說得一點都沒錯,一開始,她帶著害怕又喜悅的心情同韓孟語糾纏時,就是那樣想的,直到現在,她還是那樣想,而且正在這樣做。
“如果感情可以出讓,該多好啊,你把他讓給我,我們各得其所,各取所需,多好!”
曾雨一片茫然:好嗎?如果她將感情出讓給一祺,就好嗎?
心臟又是一縮,曾雨躬起身子,想蜷起來,又生生撐住了膝蓋,從心到肺再到胃,整個身軀內的五臟六腑,都拒絕著那一層想法。她拒絕著出讓,拒絕著剝落,那些輕的淺的凝重的深厚的情緒擰成一股強烈的意識,叫作不舍。
她想起韓孟語干凈的指尖;想起他那有著短短發根的頸背;想起他垂下眼瞼時覆在眼下的睫毛陰影;想起他覆蓋著純棉t恤下的瘦勁腰身;想起他罩著黑色制服的挺直背脊……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過他了,她每天與他住在一墻之隔的地方,卻克制著自己,將他當空氣一樣存在,可是她現在強烈地思念著他,平日里的那些思念相加,仍遠不及現在這股突然涌上來的想念。
曾雨伸手將茶幾上盛了滿滿液體的杯子湊至唇邊,一口飲下,有一股氣體直沖鼻間,鼻腔胸口一陣難受,是啤酒。因為不勝酒力,她從不飲酒,一直覺得酒是天底下最難喝的飲品,可是現下她卻終于有些明白,為何有人會覺得酒可消愁,不是因為它能麻痹人的意識,而是因為它能讓人在飲后將難受的感覺引導在身體上,從而減輕心理上的痛楚,沖淡了心中苦悶。
當她喝完兩瓶啤酒加半瓶紅酒時,別人才發現一祺不知道去哪兒了,小七拎著她一陣咋呼,她看著小七在自己面前揚著空的啤酒瓶,覺得小七那樣子特別好笑,于是就沖小七樂,感覺到小七在她的身上一陣亂摸,她咯咯咯地笑得歪倒在沙發上,隱約聽到說可以回去了,有車來接最好,還有什么什么的,她又坐起來,指著小七笑道:“你談戀愛了?你讓男朋友來接了?”
說完,曾雨又笑了,覺得特別好笑,小七不理她,將手機遞還給她,當她醉了,懶得和她去辯解。
曾雨坐了一會兒,就歪到一邊,有些想睡。感覺瞇了沒多久,她就被人搖醒了,睜開眼睛看見小七在搖她,她有些迷糊,意識不甚清晰,覺得還想睡,小七拉她,沒拉動。她不理會小七的拉扯,繼續瞇著眼,忽然感覺身體一輕,似乎被人抱了起來,當時她就想小七太能干了,好一會兒后,又覺得小七的味道可像韓孟語了,于是在小七臂彎里拱了又拱,貪婪地嗅了嗅。
感覺像在云里飄了很久,落地時她的唇像是擦到了什么,熱熱的,很有彈性,有韓孟語須后水的味道。她微微睜開眼,眼前有人影在晃動,背著光,身型高大,看不清是誰。小七跟小伍不停地聒噪,說些什么,她想努力聽清,似乎提到了蓮花鄉,似乎還在說啤酒,好像還說什么丟人來著,她覺得他們肯定在說自己,恍惚地想著,等她睡醒了,就去扒他們的皮,對,要扒他們的皮。
她似乎回到了嬰孩時期,睡在大搖籃里,搖啊搖啊,十分安心。
偶爾有些強的光束迎面照射過來,又讓她睡得不怎么安穩,想換個睡姿,卻感覺自己像是被襁褓捆扎了般,動彈不了,腰腹間有明顯的勒緊感。她在夢里掙扎著,想跟媽媽說自己長大了,不需要襁褓困住了,可是沒有人理會她,她在夢里學著嬰兒一樣啼哭著,哭到聲嘶力竭時,才有人心疼地將她抱了起來,親親她的臉蛋兒,撫去她的淚珠兒,拍著她、哄著她,又無奈地嘆息著。
她揪緊對方胸前的衣襟,覺得萬般委屈,卻又不知道為何委屈,越被哄著,就越委屈,一個勁地想要更多的關愛,抽抽搭搭的,止都止不住,淚意像是憋了很久,終于找到一個讓她安心哭泣的地方,容許她的眼淚肆意泛濫。
那個懷抱將她蜷了又蜷,很緊,又很安心,不太像媽媽,有些像爸爸。小時候,爸爸還是和她、媽媽在一起的,爸爸會將晚上貪看電視睡在藤椅里的她抱回房,每次爸爸抱她的時候,她都醒著,卻假裝未醒,享受著爸爸懷抱里的親昵。后來,從媽媽和爸爸爭吵開始,她變得厭惡爸爸了,連爸爸摸她的頭頂,她都覺得難以忍受。然后,爸爸再也不碰觸她了,連摸頭頂也沒有了。十多年沒有父親的關愛,她覺得沒有什么,可是這會兒,這個懷抱讓她想起了爸爸,那種感覺似陌生又熟悉,既壓抑又渴望,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洶涌。
曾雨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只覺得身心俱疲,意識最終慢慢消散,哄她的聲音漸漸遙遠,只是那個懷抱一直都在。
一覺睡到天亮,曾雨覺得她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好了,連續一個月的失眠多夢,讓她對睡眠和黑夜甚至畏懼起來,能這樣好好睡上一覺,讓她打心底舒暢。盡管頭微微有些疼,盡管眼睛周圍的皮膚緊繃得讓她有些不舒服,但是比起香沉的睡眠來,那些都微不足道。
腰間有些沉,背后一片暖意,曾雨睜開眼來,眼前一片陌生。身后的熱源向她貼近了,曾雨倒吸一口氣,猛然一回頭,就看見韓孟語垂著長長的睫毛,低睨著她。
他們干什么了?
曾雨突然間就害怕了,意識清醒過來,她發覺這是韓孟語的房間,她在韓孟語的床上,在韓孟語的懷里,香甜地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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