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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春梅姐嬌撒西門慶 畫童兒哭躲溫葵軒 (孟玉樓解慍吳月娘 西門慶斥逐溫葵軒)-《秋水堂論金瓶梅》

    結局臨近,此回處處埋伏讖言,或明或暗地交待眾人的歸宿。

    到了十一月三十日,一面西門慶在前面擺酒請侯巡撫,一面孟玉樓在后面錦心繡口,勸了月娘又勸金蓮。兩下里勸說的時候,最關鍵的一句話便是:“教他爹兩下里不作難?就行走也不方便。”月娘雖然不愿同金蓮和解,但是畢竟還是不想得罪了西門慶;金蓮也深知如果不同月娘和解,西門慶不敢往她屋里來。所以玉樓此言一拍即合。然而當天晚上,月娘畢竟不許西門慶去看金蓮,也不許去找如意兒,一定讓他去嬌兒屋里。西門慶“無法可處,只得往李嬌兒房里歇了一夜”。錦繡叢中,一如戰場。前邊,男人的世界里,行賄、逢迎、為親朋謀求職位,一團勢利熱鬧;后面,是私生活的空間,女人的天下,同樣爾虞我詐,費盡心機。月娘、玉樓、金蓮的世界,表面上圍繞著一個西門慶旋轉,但西門慶是她們抽彩的獎品,也是妻妾爭斗的犧牲品,西門慶本人卻并非得利的漁翁。在過去,一個中上層階級的大家庭里,爭寵、生子、和家人相處、保住自己的地位,也就是一個女人的畢生事業了。

    十二月初一,西門慶終于可以來看金蓮了。金蓮在西門慶前哭訴,若按照過去的說法,便是所謂以“妾婦之道”蠱惑其夫。然而金蓮固然有其委屈之處:明明是西門慶心愛的人,但是到此際,卻不得不忍氣吞聲。金蓮一語道破癥結:“他如今見替你懷著孩子,俺每一根草兒,拿什么比他?”想當初西門慶為了瓶兒與金蓮,和月娘吵架不講話達數月之久,就可以看出西門慶對月娘本無情意,如今的確只是因為月娘懷有身孕,也是因為官哥兒、瓶兒之死投下的陰影,惟恐再發生這樣的悲劇。瓶兒臨死前囑咐西門慶,月娘有孕在身,不要虧待了她,也在西門慶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金蓮雖然可憐,但如果懷孕的是她,也可以想見家中其他女人的命運。

    十二月初二,王婆許久不見,忽然出現,來替當初殮武大的團頭何九說事。王婆、何九的短暫照面,仿佛明亮白日中的一道黑影,使小說開頭時的種種情事再次閃現,預兆了西門慶、金蓮二人結局在即。金蓮待王婆,極為疏遠冷淡,不稱干媽,只稱老王。王婆奉承她說:“娘子,你這般受福夠了。”金蓮卻絕對不愿意承認自己在“受福”,因為一承認,便意味著要感謝王婆當初的撮合。而金蓮固然像大多數人那樣,不愿意被人提醒自己現在的好日子多虧了某某人,不愿意表示感謝,尤其好像許多輕薄鄙俗的人那樣,不愿在富貴時看到貧賤之交,更因為曾經和王婆共同害死了前夫,就越發不愿意想到自己那段黑暗而不堪回首的過去。再說前兩天剛剛在大娘子手下受羞辱,一心只在后悔“做小老婆不氣長”,哪里肯在這時候接受王婆的祝賀,承認自己在“受福”?于是一口把王婆回倒:“甚么夠了,不惹氣便好。成日嘔氣不了在這里!”又只叫秋菊倒茶,不使喚春梅,也是因為覺得王婆不配享受春梅的伺候。誰知數月之后,自己會再度落在王婆手里?而王婆又會因為金蓮此日對她的冷淡而深深懷恨、借機報復?這兩個分別被財、色所迷,變得盲目的女人,更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她們會死在一起。

    當天晚上,西門慶“瞞著春梅”,使琴童送一兩銀子、一盒點心給申二姐。凡事需要瞞著某人做的,不意味著這個某人如何被騙,而意味著這個某人多么有權力,意味著做事的人實際上多么害怕這個某人——即使只是怕傷她的心。

    十二月初三,西門慶處理完公事回家,一方面告訴金蓮放了何九的兄弟,一方面仿佛講閑話一般提到某女婿與丈母通奸事,“后因為責使女,被使女傳于兩鄰,才首告官……兩個都是絞罪”。金蓮便責備“學舌的奴才”,月娘便責備丈母——妙在無人責備那個女婿。而西門慶在杖責這些人犯時,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都將很快發生在自己家中。

    關于女婿與丈母通奸事,繡像本敘述簡略,詞話本多一段話:“那女婿年小,不上三十多歲,名喚宋得,原與這家是養老不歸宗女婿。落后親丈母死了,娶了個后丈母周氏,不上一年,把丈人死了。這周氏年小,守不得,就與他這女婿常時言笑自若,漸漸在家嚷的人知道,住不牢。一日,道他這丈母往鄉里娘家去,周氏便向宋得說:你我本沒事,枉耽其名,今日在此山野空地,咱兩個成其夫妻罷。”云云。如果說這段故事是潘金蓮與陳敬濟通奸的剪影(金蓮也不是敬濟的親丈母,敬濟的親丈母陳氏也早死了,敬濟遭家難,在西門慶家也算是“養老不歸宗”的女婿,而敬濟也死了丈人),那么二人在丈人死后才成奸,前此只是“言笑自若”而“枉耽其名”這段話值得重視。觀金蓮與敬濟的奸情,只有在他人補入的五回之中有所描繪,而凡屬原作的章回之中卻只寫其打情罵俏、擁抱親吻這樣缺乏“實質”的勾搭調情。而且自補入的五回之后,直到西門慶之死,無一筆寫及金蓮與敬濟之間的關系,只有在第七十二回卷首,提到西門慶上東京之后月娘防閑,致使金蓮與敬濟無機可乘。月娘向來都信賴這個女婿,而且把敬濟引入內宅全是月娘所為,倘若沒有蛛絲馬跡落在月娘眼里,恐怕也不會想到要把敬濟看管得如此嚴緊。因此,遺失的五回之中,西門慶初次上京期間,想必有關于敬濟、金蓮、月娘的描寫,可惜我們看不到了。又,繡像本中女婿“不上二十多歲”,詞話本“不上三十多歲”,前者與陳敬濟年紀相距更近。繡像本作:“名喚宋得原,與這家是養老不歸宗女婿”;詞話本則作“名喚宋得,原與這家是養老不歸家女婿”。詞話本后來數次稱女婿為“宋得”,可見不是標點錯誤。繡像本中女婿名字則只出現了一次,張竹坡抓住這個名字大作文章,認為宋得原是“送得遠”的諧音,以比喻陳敬濟送金蓮到永福寺中埋葬云云。這一處“歪打正著”頗有意思,但手頭缺乏金瓶諸版本,難以考校了。

    十二月初四,西門慶在家請客,當初結拜的十兄弟之一云理守新襲了官職,冠冕著來拜,“西門慶見他居官,就待他不同,安他與吳二舅一桌坐了”。繡像本第一回中,西門慶熱結的十兄弟已經一一作了小傳:應、謝二人不消說;花子虛放在瓶兒傳里結案;孫寡嘴、祝實念與桂姐、王三官相終始;白賚光、常峙節也都已寫過,唯一剩下吳典恩、云理守,前者沾西門慶的光做了個官,曾借了西門慶一百兩銀子,后者的女兒將與孝哥結親,然二人都要等到西門慶死后才顯出真面目。云理守更是第一百回里月娘的“夢中人”。

    十二月初五,西門慶去拜新上任的云指揮,家里便有畫童兒小廝嚎啕大哭躲避溫秀才,被月娘、金蓮盤問出底細。金蓮說溫秀才:“哪個上蘆帚的肯干這營生?冷鋪睡的花子才這般所為。”一方面就像繡像本評點者所說,金蓮自己便曾和西門慶干過“這營生”(五十二回);另一方面,后來又正是月娘得意的女婿、金蓮的情郎陳敬濟落魄潦倒,淪為冷鋪中的討飯花子(九十三回)。

    十二月初六,伙計賁四護送夏提刑的家眷上京,溫秀才也被掃地出門了。至此,夏已盡去,“溫氣全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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