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走出巖窟石洞的江聞,神情變得極為凝重,他自顧自來到元樓子身邊坐下,拋出一柄朽爛到幾至體無完膚的鐵劍,淡淡說道。 “我找到了?!? 元樓子神情有些恍惚地望著天外,尚未聽懂江聞在說什么,便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隨后瞥了一眼腳邊鐵劍。 “嗯,他們找的就是這樣的劍?!? 江聞將銹劍撥到一旁,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不,我說的跟鑄劍沒關系,我是在洞里找到萬劍殞滅的劍窟了?!? 聽聞此言,原本意興闌珊的元樓子當即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蹦了起來,頓時就要往洞窟當中跑去,三步不到卻聽見江聞在背后幽幽補充道。 “前輩啊,江某能活著出來,不代表你能活著看見,這事需要我說這么明白嗎?” 聽聞此言,元樓子的腳步頓時凝固在了半道,滿臉惱怒地狠狠坐回原來的位置,隨即對江聞吼道:“那你就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把所見所聞說清楚,別在這兒戲弄老夫!” 江聞瞥了一眼元樓子,隨后繼續雙眼放空。他知道眼前這老頭并不是在跟他發火,反而是在跟自己發火。 他現在滿心懊惱悔恨之處,就在于自己非要尋找傳說中的歐冶劍池,結果什么都還沒找到,就先白白搭上了徒弟的性命。 如今維持他行動的執念,就剩眼下這尚未解開的謎題,如若江聞告訴他拼死進去就能知道答案,元樓子恐怕二話不說就會甘之如飴地前去赴死,然后到九泉地下告慰徒弟——可江聞現在告訴他,進去死也是白死,那就是元樓子無法接受的現實了。 徒弟都已經付出了慘烈代價,如果他再不明不白地死在洞里,那他就成了純度極高的笑話,即便死后在陰曹地府碰見徒弟,恐怕他都只能掩面而逃。 “其實吧……” 江聞思索了很久很久,直至元樓子快發飆才開口,用模棱兩可的語氣說道,“山洞里除了滿地劍骸,就只剩一具前輩高人留下的遺骸枯骨,死去少說也有三四百年了?!? “果然如此……師門記載松溪山中曾有一座湛盧山莊,前宋之時收藏有無數天下名劍……” 元樓子眉頭大皺道,“易云莊主乃劍道巨擘,為襄抗元義舉曾經贈劍與天下英豪,自此「名劍山莊」的名號享譽天下,年深日久這「湛盧」二字反而替代了此山原本的「昆吾」之名?!? 江聞撿起地上那柄朽爛糟糕的鐵劍,細細端詳著上頭存留的痕跡,卻怎么看都觀察不到千百年前名劍應該有的鋒芒。 “嗯,想來正是此處??上е羷傄渍郏瑪蛋倌旰蟠说馗邩潜赖?、亭臺消影,前塵全被雨打風吹去,若洞中不是剩下一具枯骨坐守,誰又能認得這兒呢?” “說來話長,當年湛盧山莊因贈劍之事,早已深深開罪了蒙古人?!? 須發皆白的元樓子嘆惋道:“我派先師也曾向易云莊主示警,告訴他前元國師首羅王攜怒而來,要將山莊焚為白地——老莊主當時已經年逾古稀,自然獨木難支之下,想不到竟然是死在了山洞之中……” 江聞深深嘆了一口氣,沒有接話,腦海里聯想到的卻是一名被打折雙腿、遍體鱗傷的空巢老人。 劍客之間是能以劍會友的,江聞自然也能感覺到那具老者干尸身上蘊含著的不甘與悔恨,正是這股強烈的精神意志,讓他臨死前的某些東西一直殘存盤桓在石洞中,最終化作凜冽劍氣,不分青紅皂白地攻擊著所有入洞之人。 然而江聞還能感受得到,干尸的漆黑眼眶到垂死之前,還一直等待著什么人的到來,似乎只有等到此人到來,自己所執著堅守傳承的事物才有倚托、才有意義、才有未來。 這種模樣像極了臨死前拼命等待子女、遲遲不肯咽氣的空巢老人。 江聞漸漸明白,首羅王屬實誤會了易云老莊主。首羅王以為易云追名逐利,留在松溪縣湛盧山莊中,不過是為了家族顏面而做困獸之斗,可首羅王作為孑然一身的出家人,如何能夠理解易云為了子孫后代,垂垂老矣卻還咬牙堅持的想法執念呢? 江聞可能是數百年間唯一一個進入洞中的活人,因此在干尸殘存意志的感染下,默默祭奠了一番這位武林前輩。 他知道到了最后,老者還是沒能等到期盼之人,最終只能經脈盡斷地坐化于密室之中,隨著身上積蓄數十載的劍氣散入洞窟,才將這里變成一處生者莫入的恐怖險境。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