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一陣陰風呼嘯襲來,黑暗中潛藏恍如酷烈海天的暴風驟雨,直擦著眾人的衣襟掠去,短短時間即便是青壯們也不禁冷汗涔涔,汗流浹背,再看一旁做各種猙獰怪狀死法的「人炭」,總覺得這些枯槁而死的骸骨,似乎總在悄悄盯著自己。 江聞擋在礦洞陰暗的層面,給眾人留下一道黑白模糊的身影,劍鞘之中隱隱有龍吟之聲,仿佛隨時會勃發激射,但他就這樣與陰邃僵持對峙了許久,任憑股股腥風撲面而來,依然沒有一絲動靜。 眾人有些不解,壯著膽想要上前,擔心江聞是看似情緒穩定,實則走了很久,卻被江聞忽然的轉身給嚇了一跳。 “……前輩,我等你詳述后邊等半天了,怎么就停了。” “哦?還要老夫說什么?” 元樓子站在原地斜眼看著江聞,沒好氣地說道,“我一眼就看出,你和我年輕時候一樣愛玩命,怎么可能被一句話給嚇退了?說起來我年輕時候比你還要玩命,伱信不信?” 江聞掏著耳朵疑惑道:“那剛才還說什么「千萬不要進去」?” 元樓子嘿嘿一笑:“我就是這么說,又不代表反對你進去。” “……” 江聞不禁感嘆,不等式做題就是快啊。 江聞倒是聽懂了元樓子的意思,他之所以說里面極其危險,為的不是阻止江聞入內,而是用此方式讓江聞提高警惕,行走江湖一旦有了防備之心,能在險境化夷也就順理成章了。 “好好好,我現在相信前輩你和元化真人,倆人是親師兄弟了。” 聽到江聞這么說,元樓子才好似打勝仗了一般地掙脫攙扶,緩緩走到了江聞的邊上,指著晦暗漆黑一團的山洞深處說道。 “我初來那天,就曾經潛入這處洞窟,發現兇徒們正強逼著村人手持火把,進入深處搜尋什么事物。過了一會兒火光幽微,就聽見里面叮咣作響,村人徹底沒了音訊,隨即兇徒才依靠著腰上的繩索將尸體拉回來,手上往往抓著一些朽刀爛劍。” 老道人神色忌憚萬分地回憶道,“每次看到火光熄滅,他們就會再派出另一個人入內,如此循環往復,等他們靠人命收集到了足夠的殘缺刀劍,才如獲至寶地步出洞外——而這個全程,兇徒們連半步都不敢踏入深處,即便村人橫死在了肉眼可見的拐角,他們也絕不會越雷池一步……” 江聞皺著眉頭說道:“朽刀爛劍?這里難道不是一處礦洞嗎?” 元樓子捋髯說道:“煉劍之術,貴在于秘術、神鐵、天時、地機四合。兇徒們自得了歐冶子的人炭之法設造洪爐,選了湛盧山這處原址鑄劍,又日夜在這里候著一個時機,自然認為問題出在原料上。” 江聞慢慢明白了過來,這些狂妄的兇徒所謂的鑄劍,應該是試圖原樣復刻兩千年前歐冶子鑄劍的過程。為了保證原材料也與當初一般無二,他們甚至選擇了洞中殘留的古老刀劍,用于再度提煉熔鑄,只為還原出那些驚天動地的神兵利器。 “啊?原來這兒不是礦洞,而是歐冶子鑄劍的故址?” 江聞喃喃自語著,一邊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可從現在這模樣看來,我怎么覺得陰氣森森的。” 元樓子凝望著黑暗深處,緩緩回答道:“歐冶子鑄劍陸斷馬牛,水擊鵠雁,鑄成之日天放異彩,地生五華,林林總總這些不過是后人的穿鑿附會,又有幾人真的目睹過當年鑄劍的場面?” “老夫這些年穿梭于先秦墳壙之間,眼里見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圣君明主、三代之治。老夫只知道那里一步一人牲,三尺殺一俘,銅甑炊人頭,瓦罐鎖童尸,柱石基礎之下壓滿了累累的骨骸,你說那時候要鑄劍的話,最賤也最便利的,是不是一條條人命?” “說來好笑,老夫感嘆當初雷煥挖開豐城舊獄,是怎么惘然無視一層層為鑄劍而堆積的尸骨,滿地異變的怪狀,只專心取走石函中兩把寶劍的……” 對于兩千年前的鑄劍,江聞并不期待他們會有多么的溫文爾雅、不動聲色。 江聞沉默不語,夏商周盛行設主立尸治禮,源頭本來就繞不開對于尸體的原始崇拜,更不消說山海經中屢屢提及的夏耕之尸、女丑之尸、王子夜之尸——這些都明說了是身體斷異、死而未葬的模樣。 只能說,相比虛無縹緲的幽冥鬼魂,尸體作為死者殘留在世上的最后孑遺,天生就要更加具體、更加恐怖,也更加具備神怪靈異的特質,江聞甚至可以不揣谫陋地推斷,華夏大地對于尸體的神力崇拜和巫術信仰就像元樓子所說,其實從未真正消失過,只是改頭換面地藏匿在了一些更加隱蔽的角落。 “前輩,還有什么指教的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