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輔從白馬南下救援酸棗，沒過幾日，“冀州牧”逢紀便領(lǐng)著兩萬大軍，渡過大河，進軍至白馬城下。

    “果然被程仲德和荀公達說中。叛軍不走倉亭、濮陽，而選擇白馬，一切皆在我等預料之中。”審配登上城頭，遙望城外的冀州兵大營，對身邊的夏侯淵說道。

    夏侯淵不知道荀攸預言，不過此時白馬城內(nèi)有四千守軍，又早已將除一千民夫之外的老弱婦孺轉(zhuǎn)移，遷至后方鄉(xiāng)亭暫居，倒不擔心守不住城池。另外，曹操與程昱商議過后，還將東郡為數(shù)不多的騎兵分出三百，交由夏侯淵指揮，此時也隱藏在城內(nèi)。

    “白馬城設有突門，不如趁著逢紀初來乍到，我領(lǐng)東郡騎兵在夜間突襲一陣，正南先生以為如何？”夏侯淵忽然轉(zhuǎn)頭問道。

    按照慣例，各處城邑在城門之外，沿圍墻每隔百步設立一處秘密出口，稱為突門。不過兗州承平已久，許多年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事，當年建城時所鑿出的突門，已經(jīng)廢棄許久。直到夏侯淵帶兵入駐，在軍中老兵的提醒下，這才將突門重新修復。

    審配不假思索，直接拒絕道：“不可！夏侯郡尉不要忘記，后將軍與曹太守并未要求我等出擊，只需要謹守城池便足夠了。夜襲即便成功，我軍也沒有足夠兵力將叛軍趕出河南。而以逢紀的統(tǒng)兵之能，若不能一戰(zhàn)將其消滅，不需幾日他又會收攏士卒、再次兵臨城下。如此一來，我軍豈不是做了無用之功？”

    前些日子劉宏北巡，逢紀竟然能在短短幾日之間，將剛剛被禁軍擊潰的黑山賊聚集起來，尾隨文丑及數(shù)萬郡兵圍了甘陵縣。先不論此人智謀如何，單單是這份統(tǒng)兵能力，便可以稱之為名將。

    東郡郡府眾人，在接了天子之后，多少都對北巡時遭遇的襲擊有所耳聞，因此夏侯淵也認同了審配的看法。他于是打消了出城夜襲的念頭，留住城中，協(xié)助審配一同守城。

    不過，城外冀州兵大營里，逢紀卻不打算直接攻城。這次南下，他與顏良分別為左右先鋒，負責為后續(xù)主力大軍掃清道路，占領(lǐng)白馬、燕縣和酸棗。白馬城外這兩萬步兵，和顏良所部同樣出于冀州郡國兵，同行的還有冀州刺史部的官吏。

    從渡河到扎營，逢紀始終沒有下達攻城指令，冀州別駕趙浮忍不住問道：“使君，今日天色已晚，確實不宜攻城。然而臨行時大將軍特意囑咐，要我等盡快拿下白馬，再與顏將軍合擊燕縣，迎接主力大軍到來。敢問明日要如何安排各部順序？”

    逢紀聽后輕笑一聲，擺了擺手，對眾人說道：“不必著急，城中自有人接應我軍。三日之內(nèi)，白馬必破！”趙浮等人再要多問，逢紀卻笑而不答，只是讓眾人整頓士卒，隨時聽候命令。

    第二日夜半時分，在城內(nèi)的一處民居里，角落里的雜物堆突然被掀開，鉆出一個樵夫模樣的中年漢子。他見四下無人，轉(zhuǎn)身抱起一個陶罐，隨后便躡手躡腳出了門。他一路小心翼翼，避開城中巡邏隊伍，悄悄來到城門附近。

    此時城門內(nèi)側(cè)，一隊東郡兵正在值夜，而城上也有百來個士卒在城墻上巡邏。中年樵夫蜷縮著身子躲在墻角，遠遠望著守城士卒，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的一輪彎月，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他一連七天潛行至此，已經(jīng)摸清了守軍的輪值時間。

    果然，片刻過后，城內(nèi)內(nèi)側(cè)的守軍陸續(xù)離開，卻比中年樵夫預想的時間還稍早一些。他只當是守軍偷懶，提前返回軍營，于是起身朝城門狂奔。守軍提前撤走，城門洞內(nèi)空無一人，不多時，城門便被他打開。

    然而中年樵夫面對打開的城門，卻愣在原地，蓋因門外足足有一隊弩手，領(lǐng)頭的居然是本該在縣寺的夏侯淵和審配。

    “趙寵，趙公方，別來無恙？”審配上前一步，冷笑著招呼道。這個中年樵夫，正是從開封城逃走的陳留郡兵軍司馬。

    幾個弓弩手從趙寵懷中奪過陶罐，交給夏侯淵。夏侯淵低頭一看，里面裝滿了油料，再仔細一聞，他不由得嗤笑道：“趙司馬孤身出逃，竟然還能搜集到如此之多的火油，不愧是張孟卓看重的大將。”

    趙寵手無寸鐵，已被東郡兵牢牢按住，滿懷不甘，死死盯著夏侯淵問道：“既然已經(jīng)預先知道我在城中，為何沒有派兵追殺，難道是要羞辱我嗎？”

    夏侯淵聞言笑道：“本將要是殺了你，誰來引誘逢元圖入彀呢？”

    趙寵聽罷，又驚又怒，正要大聲呼喊示警，卻被東郡兵打昏過去，抬進城內(nèi)。而夏侯淵與審配在城外點燃火油，隨后也進了城，登上城墻。

    逢紀之所以穩(wěn)如泰山，就是因為有趙寵這個內(nèi)應。他在營中望見火光，不由得大喜，連忙集結(jié)五千冀州兵，出營搶城，又安排冀州治中從事朱漢，以及兵曹從事程渙，各領(lǐng)五千人隨后攻城。冀州兵幾乎傾巢而出，只有冀州別駕趙浮與五千兵馬留守大營。

    冀州兵行到城下，只見城門大開，卻沒有見到本應在此接應的趙寵。逢紀向城內(nèi)眺望，見到城中并無動靜，于是決定先入城。即使有詐，他也不懼，四千河南兵，如何敵得過一萬五千冀州兵？

    不料逢紀剛一進城，還未辨明縣寺所在，身后的城門卻忽然關(guān)閉。隨著城門關(guān)閉，城墻上閃出數(shù)千弓弩手，一時間箭如雨下。

    “逢元圖，你中計了！”

    聽到熟悉的冀州口音，逢紀大笑道：“可是魏郡名士審正南當面？你雖關(guān)了城門，但城外已有一萬大軍攻城，誰勝誰負，還尚未知曉！”說著，他就催動冀州兵回身攻向城墻。

    就在逢紀自以為勝券在握，準備與城外大軍里應外合，占領(lǐng)城墻時，城中異變突生。城上一支火箭落下，東郡兵事先淋在地上的火油瞬間被點燃，城門附近陷入一片火海。城墻上的東郡兵還在不斷拋下裝有火油的陶罐，助長火勢，更攔住了將要登上階梯的冀州兵。

    在城外，被逢紀引為援軍的朱漢和程渙，還未接近城墻，就聽得一陣轟鳴。夏侯淵帶著數(shù)千騎兵從突門蜂擁而出，各自舉著火把，列陣城外。

    “白馬城中，何時有了這許多騎兵？”一時間，一萬冀州兵竟然被夏侯淵鎮(zhèn)住，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