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看著楊離面色重歸決然,在面前又是一叩首,劉盈也是神情百轉,終還是坐回了上首,暗自思慮起來。 在后世,每當提起‘諸子百家’,多數人首先想到的,都是儒、法兩家。 頂天了去,也就是再加上個縱橫家、陰陽家、小說家,以及如今漢室的執政學派:黃老。 但實際上,在春秋戰國數百年的時間段內,諸子百家中最為顯赫的,卻并非是這些后世人耳熟能詳的學說。 ——孟子曰: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 從這句話就不難看出,在亞圣孟軻所生活的戰國時期,諸子百家中接受度最高、最為人熟知的學說,并非是儒、法、黃老,亦或是陰陽、縱橫、小說家。 而是魏人楊朱所創立的楊朱學,以及宋人墨翟創立的墨家。 曾幾何時,整個華夏文化界,便是由這兩個思想主張、價值三觀截然相反的學派分庭抗爭。 楊朱學,最具代表性的主張,一句‘楊朱唯我,不以物累’,便足以道明。 而與之截然相反的墨家,則提倡‘兼相愛’,提倡百姓應該一起生活、一起勞作,并共同分享勞動成果。 乍一聽上去,是不是感到很熟悉? ——在后世,‘楊朱唯我’,變成了西方所崇尚的zi本;而墨家的‘兼相愛’,則演變成了gong產。 也正是因此,即便到了后世,華夏人也依舊可以挺直腰板,對那些自稱為‘偉人’的蠻夷嗤之以鼻。 ——就你這兩下,那都是幾千年前,俺們老祖宗玩兒剩下的! 只不過,在當下這個時間點,這兩個曾經閃耀華夏思想、文化界的學說,都已經被歷史所遺忘。 楊朱學說,由于其‘唯我’的主張,與封建統治核心思想嚴重相悖,自是早早就被戰國時期的各國君主淘汰。 想來也正常:要真是天下所有人,都憑著一句‘楊朱唯我’,就在這西元前的華夏,玩兒起精致利己主義,那別提內部統治、外部擴張了,華夏內部,就能打出狗腦子! ——既然都‘唯我’了,那我身為農民,憑啥要被你這個君王統治? 農民都不被統治,那更別提士大夫了,自然也該脫離封建君王的統治。 很顯然,這般極端的利己主義,與華夏文化的核心:仁、孝、禮、義,不能說毫無關系,也起碼是截然相反。 崇尚極端利己主義的楊朱學派如此,作為曾經共同領導華夏思想、文化界的對手,墨家的情況,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 楊朱唯我,自然不可能得到春秋戰國時期,那些信奉分封制、世襲制的貴族階級認可。 那與之相反,宣言極端‘利他’的墨家,難道就能被接受? ——光是一句‘兼相愛’,就足以讓整個墨家,在整個華夏歷史上,都永無出頭之日! 原因很簡單:按照正常的歷史進程,華夏文明,至少還要經歷兩千年的封建時期。 既然是封建時期,那自然是有上下尊卑,士農工商的階級劃分。 而在墨家的價值體系中,最為封建帝王無法接受的一點,便是墨翟在《墨子》一篇中,幾乎毫不隱晦的表示:階級這個東西,最好就不要存在! 士農工商,帝王將相,要種田就大家一起種,要吃就大家一起吃! 誠然,‘人人平等’的思想,即便放在后世,也絕對算得上先進。 但換個角度而言,就如那句俗諺所言:領先時代半步,那是先進;領先一步,那就是暴政! 很顯然,對于如今的漢室,以及華夏思想文化而言,‘人人平等’,不止先進了三五步。 也正是因此,在戰國末期,墨家也沒能避免步楊朱學說的后塵,逐漸被戰國君主所拋棄。 若非墨家三分之后,出了一支以發明、修造器械為主要技能,提倡‘以器械之力富國強兵’的相里氏之墨,即俗稱的‘秦墨’,只怕早在百十年前,墨翟的學說,也會同楊朱學說一般,消失在歷史的滾滾車輪之下。 至于方才,劉盈為何要問楊離:你究竟是不是楚墨,則是因為楚墨,即鄧陵氏之墨,發展到如今的漢室,已經形成了一個令任何封建政權,都必然會頭痛無比的群體。 ——游俠! 在整個華夏歷史上,這個群體,在每一個歷史時期,都有對應的名稱。 如現在的游俠、任俠,以及唐宋時期的綠林好漢。 即便到了后世的新時代,這個群體也依舊沒有消失,而是換了個‘黑澀會’的名字,重新出現在了華夏大地。 與后世相比,如今漢室的‘游俠’,自然是多少講點原則,講究‘俠道’。 左右不過是沒喝醉,頭腦保持清醒的時候,做一些懲惡揚善的事,如劫富濟貧、護佑弱小之類。 但游俠眾更常見的行為,卻都是二兩馬尿下肚,搖身一變,自己成為持槍凌弱,欺壓百姓的存在。 很顯然,對于楊離‘我不是楚墨,是齊墨’的自白,劉盈即便算不上欣喜,面上陰沉之色也是稍緩。 但一個‘不是游俠’的自辨,卻還遠不足以讓身為太子的劉盈,因為楊離這個‘墨者’的出現,而生出庇護墨家的想法。 至于原因······ “既非楚墨之流,楊丞吏習讀墨家之言,倒也不無不可。” 語調淡然的道出一語,便見劉盈面帶輕松的低下頭,似無旁人的把玩起了腰間的玉佩。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