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如此過了還一會兒,待楊離都有些額角冒汗,才見劉盈嗡而抬起頭,似是隨口般發出一問。 “楊丞吏方才言:齊王田橫自縊之時,楊丞吏之父,亦曾隨田橫,而自縊于靈冢之前?” “如此說來,楊丞吏之父,亦當乃墨者?” 聽劉盈問起此事,楊離不由牙槽一緊,應聲將頭稍低下去些許。 “果然······” “于當年之事,劉氏,仍掛懷于心······” 暗自發出一聲悲嘆,便見楊離強自鎮定著,稍抬頭對劉盈一拱手。 “不敢相瞞于家上。” “臣亡父······” 話說一半,楊離面帶遲疑的一止話頭,終還是一咬牙。 “先賢墨翟亡,而墨家之學三分;自那時起,墨家之鉅子,便乃秦之相里氏、齊之相夫氏、楚之鄧陵氏各一。” “及臣先亡父······” “正乃相夫子七世徒孫,齊墨第八任鉅子······” 說著,楊離的音量便一點點低了下去,待‘鉅子’二字說出口,更是低到了面前三步外的劉盈,都險些沒聽清的程度。 看著楊離再度低下去的頭顱,回味著楊離方才所言,饒是養氣功夫已有所長進,劉盈也是不由眉角一挑。 “嘿!” “居然還有點來頭!” “八世齊墨鉅子······” 心中思慮著,劉盈便意味深長的望向楊離,仍似是隨口閑談般發出一問。 “如此說來,楊丞吏倒也稱得上家世顯赫,學識淵博······” 似是漫無目的的道出一語,劉盈便將話頭陡然一轉。 “既如此,于齊王橫當年,不面父皇而自縊洛陽外三十里一事,楊丞吏作何見解?” “又田橫自縊,竟惹得齊墨滿門,足數以百口,皆無一人茍且而投身,盡隨齊王橫而去,仗義死節!” “此事,楊丞吏又以為如何?” 語調平和的發出這兩問,劉盈便佯做隨意的望向楊離,在心中,卻是遺憾的長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戰國時期,曾同楊朱學共掌輿論、學術界的墨家,會在過往這短短數十年的時間內,便徹底趨于消亡的原因。 ——先是墨家三分,就連身為‘掌門人’的鉅子,都是三個分支各立各的。 再然后,就是這三個分支的價值觀。 ——楚墨崇尚俠客之道,所培養出的‘名人’,盡是荊軻、盜拓這樣的刺客、俠盜; ——秦墨善‘魯班之術’,本是對劉盈最具價值的分支,無奈秦亡而漢興,讓秦墨盯上了‘助紂為虐’的污點。 要想利用秦墨,去進行一些器械、工具的發明創造,劉盈最起碼也要等到繼承皇位,大權在握之后,才能一點點試探著去推進。 至于齊墨,作為繼承墨翟辯論天賦的分支,本是沒有什么政治污點。 但在幾年前,隨著最后一位田氏齊王——田橫于洛陽外三十里自縊,齊墨一脈,便也迅速瀕臨斷絕。 就劉盈所知:齊墨,即相夫氏之墨的最后骨干,幾乎全都是齊王田橫的客卿! 而在田橫自殺之后,整個(齊)墨家,包括鉅子,也就是楊離的父親在內,無一人茍且偷生,盡數追隨田橫而去! 在當年,此事更是轟動天下,讓世人深深震撼于‘(齊)墨門無一人偷生’的悲壯。 而那篇由齊墨合理所做,唱誦于田橫墓前的挽歌,也自此流傳了下來,成為了華夏歷史上的第一守挽歌。 ——薤露。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這篇齊墨為齊王田橫所做的挽歌,便是以雄辯聞名天下的齊墨一脈,為華夏留下的最后遺產。 自那之后,華夏上下二千多年,再也不見赤腳之墨者、雄辯之齊人。 至于原因,也非常簡單:齊墨一脈,幾乎都隨著齊王田橫而去,盡數死絕! 到現在,聽楊離說起自己的老爹,就是曾經的齊墨鉅子,劉盈也是不由有些懷疑起來:楊離,究竟是怎么活下來,并成為千石級別的少府丞的? “或許是年紀太小,又或是那位齊墨鉅子,想給學派留個火種······” 如是想著,劉盈再度望向楊離的目光中,也終是泛起了些許期待。 作為一個合格的政治人物,劉盈自然明白,今天,陽城延安排這么一場會面,究竟是何用意。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