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定鼎門外-《如水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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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緩船徐,月明風清。
楊朝夕心頭,竟有些做賊心虛。回想幾日來,覃清守在榻前、衣不解帶的照料,眼淚也不知流了多少,又豈是一句“熟識”便可概括?
而覃湘楚一語道破他道號,可見“沖靈子”之名、覃家之人早有所聞。至于原因,卻是覃清向他討學了劍法拳腳后,嘴上心頭、念念不離的,便是這個“沖靈子”師兄,以至于闔府上下,無人不曉。
覃家幾代營商,到覃湘楚這一代、恰巧搭上了宮中關系,成了既富且貴的皇商。對子女終身大事,雖不似門閥巨族那般苛刻,但也講求門當戶對,不是尋常的鄉野小子可以高攀。
因而,覃湘楚有此一問,既是要試探這位楊少俠與女兒的關系,也是想借機套出他的出身來歷。此外,便是女兒覃清、何故貿貿然硬闖險地,以至于撞破了他祆教天極護法的身份?
方才一番察言觀色,女兒似乎對這個“沖靈子”楊少俠、與別的男子有些不同。為人父母,自然而然便動了探究的心思,想要先查明真相,再趨利避害。
楊朝夕糾結片刻,只好字斟句酌地答道:“覃世叔,五年前小侄在麟跡觀掛單,因兩觀切磋武技、交流道法,才與覃師妹走得近了些。近來猝聞水希子羅柔遭難橫死,才受公孫觀主差遣、下得山來,助麟跡觀諸位師姊妹探查真兇。所幸道尊庇佑、不辱使命,已將那妖物斬殺,羅師姊地下有知、當含笑九泉了。”
覃湘楚聽罷、面色微滯,旋即便釋然笑了:這小子非但裝傻充愣、故意不去理會他的本意,還顧左右而言他、扯了一通下山的前因后果來搪塞。看來想弄清楚覃清與他的關系,還須從長計議。
于是,覃湘楚也只好順坡下驢道:“水希子之事,老夫也有耳聞,實是令人痛惜!楊少俠此番誅滅元兇,待元夷子道長知曉,定然心懷大慰。”
楊朝夕見方才話題已然揭過,便要謙遜幾句,卻聽小蠻清音、自對開的窗扇中傳來:“楊公子、天極護法,圣姑請兩位來艙中議事。”
彼時,四巡暮鼓方歇,穹幕已從灰白轉向青黑。東面河道兩側,漁火愈發分明,然而諸坊的顏色、卻變得昏暗起來,仿佛一頭頭犯困的臥牛。
艙中掌起燈燭,柳曉暮盤坐上首,左右分別坐著楊朝夕、小蠻、覃湘楚。唐娟、覃清也被請了上來,依偎著坐在一團圓座上,冷顏不語。
六道影子昏昏,隨著燈火搖蕩。
柳曉暮感應到眾人已至,才綻開鳳眸、呼出一口濁氣,淡淡道:“聽小蠻說,方才你們突圍登船,多賴鏡希子道長點撥,才拿住了洪治業。若非如此,今日入城,只怕不易。姑姑在此,先向鏡希子道長致謝!”
唐娟眸光閃爍,冷冷回道:“祆教恩將仇報,貧道不敢居功。”
柳曉暮秀眉一揚,卻也不生氣:“道長之姿,清揚婉兮。姑姑素來恩怨分明,你出口無狀、自當懲戒;但你有恩于我教,便該涌泉以報。”
說話間,柳曉暮忽而身形一閃、已從圓座上消失。不過交睫工夫,便出現在唐娟身前。唐娟與覃清瞳孔驟縮,不待做出反應,柳曉暮卻魅然一笑、玉手已拂過唐娟雙頰,透出淡淡紫氣。那紫氣并不妖異,反而有絲絲道韻、藏于其間。滲入雙頰,酥麻微涼,脹痛之感登時大減。比之小蠻口述的那個藥方,不知要靈驗多少!
覃清只當這圣姑又使妖術、欲羞辱師姊,情急之下抽出腰間長劍,便向柳曉暮心口刺去。然而那紫襦翠裙的身影,已在身前暈開、迅速消散。抬眸再看時,圣姑又在圓座上顯化出來,似乎方才一切,只是錯覺。
柳曉暮纖唇微翹:“月希子道長劍法,果然犀利。不過這‘勞燕分飛劍’的名目,卻是不大吉利。”
覃清略略抬眸:“你如何認得這劍法?”
柳曉暮意味深長道:“自然是你的‘沖靈子’師兄,親自演示給我看的。”
覃清橫眉毛緊蹙,側頭望向楊朝夕,眼神中似有責怪:你竟用我麟跡觀的劍法,去討一個妖女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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