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巧遇人質-《喜劫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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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不才,正是無極門掌門獨子——宮離
1
平瀾問過不久,陸鶴軒等的人就出現了。
那是一名身量十分狹長的男子,仿若一片細細的柳葉,平瀾甚至覺得他的腰身和自己一般細。
男子約莫三十歲,五官同其身形一樣,狹長緊湊,就好像是他出世時母親難產,硬生生將他整個人都擠壓變形了似的。
一雙狐貍眼,看著就陰險狡詐。
平瀾看著他一走進這茶館,便有人呼朋引座,高聲邀他入席。
“林兄,來來,這邊。”
“逾靜,你可算到了。”
“今日可是遲了一刻,且說說,又去哪家坊里的嬌娘子榻上酣睡了?”
那被人喊作“林逾靜”的男子入席坐下,打開折扇風流一笑:“去你的!若真是這樣,本公子怎會睡在榻上?豈非辜負了美人一片溫香軟玉?”
眾人一陣不懷好意的大笑。
一語笑罷,席間有人附耳向林逾靜說了一句話。
不過他這耳著實沒什么好附的,因為林逾靜聽了他的話,立即嗤笑一聲。
“對,陸凜是出現了。”
音量之高,連平瀾這種毫無武功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只聽林逾靜又道:“前些日子我外出游玩,路過一鄉野小鎮,偶然見到了他,竟作個廚子打扮!嘁,誰能想到當年血洗祁門三百七十二人的魔頭,最后跑去一窮鄉僻壤做廚子去了呢?”
有人笑問道:“林兄,陸凜隱沒蹤跡十余年,都能被你碰見,想必弦月神教的人也是得了你的消息,才能這么快找到陸凜的吧?多年前陸凜的丑陋嘴臉也由林兄你一手拆穿,看來陸凜定是與你八字相沖,此生盡數折你手上了。”
林逾靜輕哼一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當年是他陸凜色膽包天,欲欺辱林飛鸞,致使和祁玉結下仇怨,后來祁玉投身魔教,找了他十年,如今不過夙愿得償罷了。至于他如何知曉陸凜蹤跡,本公子也不知。”
林逾靜話語里包含的內容頗多,平瀾又氣又驚,待聽到陸凜欺辱林飛鸞這句話時,一時間竟顧不得生氣,慌忙去看陸鶴軒表情,卻不料他臉色十分平靜,就好似此刻那一群人談論的并不是他,只是一個與他毫不相關的人而已。
席間有人發出一聲譏笑:“逾靜呀逾靜,你說說你當年莫不是在打誑語?十年前陸凜才十四五歲,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怎會去欺辱一個林飛鸞?偏偏人人都信你。”
林逾靜臉色微變,有些許的不自然,隨后道:“你怎知他不會?當年在場親眼看見的是我可不是你。再說,陸凜他爹便是淫色放浪的一把好手,平素最喜逛窯子,此后更是強迫了祁昭昭,上梁不正下梁歪,陸凜和他爹不過一路貨色。”
這話委實過分了,平瀾氣得想拍案而起,卻不料坐在對面的陸鶴軒一抬眸,黑沉的眼眸輕輕淺淺地看著她,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奇異力量。
平瀾突然就泄了氣,乖乖坐在凳子上不動了。
那一群人高談闊論許久,待到日頭向西,終于散場。
林逾靜搖著折扇走出茶館,卻沒想到身后跟了一道悄無聲息的身影。
平瀾坐在街邊一方石墩子上,無聊地摳著自己的指甲。
指甲上染著水紅蔻丹,還是之前在王府時,侍女燕燕替她染的,此時已被她摳得七零八落。
鼻尖傳來一股點心的香甜氣息,平瀾又一次地看向旁邊那家點心攤子。
點心攤的主人是一位熱心腸的大娘,她見平瀾頻頻望來,便取了塊山藥糕遞給平瀾。
“吃一塊吧,姑娘。”
平瀾見自己饞嘴被看出來了,羞紅了臉,手足無措擺手道:“不不不不不用,謝謝大娘,我沒錢呢。”
大娘執意要把山藥糕遞給她:“不收你的錢。”
平瀾更加慌張:“不不,要給錢的。”
大娘見小姑娘汗都要急出來了,也不好再勉強她,將山藥糕收回來,打趣道:“你們這種大戶人家里出來的,就是裝謙,大娘給你的,有什么吃不得的呢?話說姑娘你瞅著也不像是沒銀子的啊。”
衣裳料子極好,顏色也好看,不是窮苦人家穿得起的。
平瀾道:“銀子放在我朋友身上了。”
大娘懂了:“哦,放夫郎身上了是吧?不過姑娘,大娘以過來人的經歷奉勸你一句,咱們女人家,手里還是有點銀子好,別凡事都聽你家夫郎的。”
銀子是放陸鶴軒身上了,不過為何人人都覺得陸鶴軒是她夫郎呢?
她這么想,便也這么問了。
大娘笑道:“方才你們自茶館出來,我見他低頭同你說話,像是在細細囑咐你什么,可不就是夫妻的樣子嗎?我家那口子,每日我出門擺攤之時,也是這么叮囑我的呢。”
那是陸鶴軒要去跟蹤林逾靜,可平瀾不是習武之人,腳步聲重,容易被聽到,陸鶴軒便要她等一等他。
不過大娘口才甚好,低頭細細囑咐什么的,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平瀾臉一紅,低頭偷笑了一下。
“喲,害羞啦?你是在等你夫郎吧?”
平瀾眼睛骨碌一轉,點了點頭,恬不知恥地半默認了大娘的誤會。
反正,陸鶴軒也不會知道。
不到半個時辰,陸鶴軒便回來了。
回來時,賣點心的大娘剛巧要收攤,看見他朝平瀾走來,心中認定這便是小姑娘的夫郎。
于是,她笑道:“小郎君,替你家娘子買一份糕點吧,方才見她眼饞得緊呢。”
平瀾:“……”
這誰防得住啊?
“你聽我解釋。”
平瀾站起身,抬頭看著陸鶴軒,目光澄澈,表面平靜,其實內心尷尬得連手腳都忍不住蜷縮,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鉆進去,了此殘生。
陸鶴軒淡淡看她一眼,什么都沒說,轉向點心攤,對那熱心大娘道:“勞駕幫我拿一份。”
大娘利索地打包好了一份山藥糕,笑道:“收您十文。”
陸鶴軒付了錢。
大娘將手中糕點遞給他,嘴巴不停:“郎君英俊瀟灑,和您娘子真真一對神仙眷侶呢,祝你們天長地久,早生貴子。”
可別再說了呀!
平瀾站在一旁,內心崩潰。
陸鶴軒耐心聽她說完,最后禮貌地一頷首。
“多謝。”
平瀾:“???”
兩人離開點心攤,平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心中十分糾結。
方才他為何不向人解釋清楚呢?
是因為像他之前所說的?解釋了別人也不會相信,所以懶得解釋,還是……還是像她一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心思呢?
她要不要問呢?若是去問他,會不會顯得她太自作多情?可若是不問,那她可能會百爪撓心得入不了睡。
她一邊糾結著,一邊臉頰紅云遍布,比此時天邊彩霞還要絢麗幾分。
不多時,陸鶴軒帶著她在一家成衣鋪門口停下。
平瀾一看匾額,有些不解:“你要買衣裳嗎?”
陸鶴軒皺眉:“是給你買,方才不是告訴你了?”
說了嗎?
她興許是陷在自己的思緒里未能聽見吧,不過他為何要給她買衣裳?
平瀾心底一喜,嘴唇忍不住翹起。她忸怩道:“你不用給我買衣裳,我衣裳挺多的。”
陸鶴軒眉頭皺得更緊。
“你做什么去了?全沒聽見?我與你說了,江湖中人不知我現在的長相,卻知道我身邊隨行了一貌美女子,你容貌太扎眼,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你還是戴上帷帽較好。
“而且,我們一男一女同行,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日后若有人誤會我們是夫婦,還請你不要辯解。”
原來,他方才不與人解釋,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平瀾心中不可控地泛出一股失落,她之前還百般糾結,看來全是一場笑話。
鼻頭微酸,她吸了吸鼻子,抬頭看著陸鶴軒,同他抬杠:“容貌這種事情,本是見仁見智。有人覺得我貌美,自然會有人覺得我貌丑,你怎知那些追殺你的人,會因為我而對你產生懷疑?”
陸鶴軒的眼神在平瀾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看得她頗不自在,她正要出言提醒之時,陸鶴軒開口說話了。
他說:“錯,這世上只有三種人,都說長得丑的,有說長得美和長得丑的,還有一種,便是人人都說長得美的。”
他頓了頓,道:“我覺得你是第三種。”
平瀾眨了眨眼,他這是在夸她吧?
她頓時生不起氣來了。
2
陸鶴軒給平瀾買了一頂帷帽。
當然這話也不準確,因為他是用平瀾的銀子買的。陸大掌柜按照他那種方式經營客棧,多年來不負債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渾身上下也就一把逝水劍還值點銀錢,哪里來的錢給女子買帷帽?
他沒錢,但平瀾有錢。
付賬時,他掏錢袋的動作格外爽快,一口價也不還,連成衣店掌柜都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出了成衣店門口,天色將黑,陸鶴軒叫平瀾將帷帽扣上。
平瀾只得沒脾氣地戴上帷帽,那帽子和她之前掉進江里的別無二致,白色帽裙遮至足踝,平瀾的容貌身形籠在下面叫人看不分明。
她的帷帽沒戴好,有一角帽紗被掖進了帽子里,自己卻渾然不知。
陸鶴軒瞧見了,倏地轉身,面向她而站,長指挑起那一角不聽話的帽紗,耐心細致地替她整理好行頭。
帽紗緩緩滑過頭發的感覺仿佛被放大了無數倍,讓平瀾頭皮發麻,隔著一層帽紗,陸鶴軒低頭看她的神情仿佛都格外溫柔。就仿若那年上元佳節,她攜了盞八角紗燈,在青石板橋上眺望燈火通明的秦淮河。
清冷的月光灑在河面,映射出粼粼波光。
平瀾不由得屏住呼吸,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之時,陸鶴軒高大的身子一錯,將她擋得嚴嚴實實,身后傳來一陣交談聲。
有一男子道:“哎,主子找著沒?這都快一個時辰不見人影了?”
另一男子急匆匆回他道:“找著了,就在主子常去的那家茶館后面那條街。哎喲,你可別提,被打得不成人樣兒,還是被一個去撒尿的醉漢發現的,方才夫人去瞧了,都沒認出來是主子。”
對方便長嘆一聲:“造孽啊。”
平瀾靜靜聽著,問道:“他們說的主子,是那個林逾靜嗎?”
頭頂傳來陸鶴軒低沉的聲音:“是。你可知交州三姓?”
平瀾沉吟片刻,道:“交州祁、孟、林三姓?”
身后那林家家仆二人逐漸遠去,陸鶴軒不動聲色地拉開與平瀾的距離。
“對,祁、孟、林三姓,其中祁門擅制毒和暗器,為三姓之首,林家擅龜息大法,常隱在暗處聽人壁角,被人諷刺為突灶螽。”
平瀾舉起手:“這個我知道!我從前還不知突灶螽是什么,問了鶯鶯才知道,那是長在廚房中的一種蟲子,無孔不入,滅燈之后便滿地亂爬,民間又稱之為灶雞子。”
她不禁點點頭:“可見百姓的智慧真真令人折服,用這種惡心的蟲子來形容林家,實在是貼切無比。欸,這么一說林飛鸞也姓……”
平瀾噤了聲。
陸鶴軒卻像是毫不在意,說道:“沒錯,林飛鸞便是林家人,交州三姓之間互相聯姻,后代子女盤根錯節,關系扯都扯不清,林逾靜便是林飛鸞的舅舅,只不過到底隔了幾層血緣,便不清楚了。”
如此說來,那林逾靜作為林飛鸞的舅舅,還到處散播她被陸鶴軒奸污的事?
這像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兒嗎?
平瀾氣得腮幫子鼓鼓的:“這人名字真是取錯了,叫什么逾靜?跟他那張把不住門的大嘴巴委實不配。”
聽見她這句孩子氣的話,走在她身邊的陸鶴軒突然浮光掠影般地笑了一下。
“你可知道他的字?”
平瀾誠實搖頭:“不知,還請陸兄賜教。”
陸鶴軒輕飄飄甩來兩個字:“莫語。”
平瀾一愣,下一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直打跌。
兩人尋了個餛飩攤子坐下,要了兩碗豬肉餛飩。
奶白的餛飩上面撒了細碎蔥花做點綴,豬油的香味讓人聞了食指大動,平瀾迫不及待地用調羹舀了顆皮薄餡大的餛飩吞入口,被燙得直呼熱氣。
陸鶴軒不經意地把手中那盅冷茶往她手邊一推,她拿起灌了幾口,這才好受些。
“多……多謝陸兄了。”
陸鶴軒撩起眼皮冷冷瞧她:“我做什么了?”
平瀾摸著鼻子嘿嘿笑了兩聲。
兩人吃了幾口餛飩,又開始說起林逾靜來。
陸鶴軒道:“十年前我見到他時,他還只是林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閑散人物,想不到十年過去了,他竟成了林家家主。”
平瀾嗤之以鼻:“若陸兄你都想不到,可見林逾靜本沒有繼承家主之位的資格,那他必然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來上位,名不正言不順得來的位置,想必坐不安穩。”
陸鶴軒不置可否。
平瀾問道:“陸兄,方才你去跟蹤林逾靜,是要問他什么?”
“祁門覆滅后,林孟兩家交鋒數年,最后林家掌權,祁門數條暗線人脈落入林氏手中,要打聽解藥下落,只能找他。”
“那若是林逾靜說假話或者根本不告訴你呢?”
陸鶴軒淡淡瞥她一眼:“揍就是了。”
平瀾:“……”
“他可曾告訴你了?”
“嗯。”
“那解毒之血在何處?”
陸鶴軒吃下最后一個餛飩,嚼碎入肚后,才面無表情地說:“無極門。”
平瀾吃了一驚。
無極門,位于荊州云夢大澤之內,現任武林盟盟主宮隱便出自無極,以涵虛掌法聞名天下。相傳無極門堅不可摧,易守難攻,當年胡人作亂中原,無極門卻久攻不下,若運氣不好趕上雨后初霽,鄱陽湖濃霧繚繞,氣蒸云夢澤,無極門掩在雨霧之后,猶如海市蜃樓般真真假假看不分明,極易讓人辨不清方向,頗有幾分奇門遁甲的玄妙。
且無極門并非像祁門一樣為家族傳承,它是一個正正經經的武林門派,門中弟子上千人,其實力都不容小覷。
陸鶴軒要去無極門找祁昭昭的殘存之血,其難度無異于登天。
平瀾向陸鶴軒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陸鶴軒垂下眼睫,淡聲道:“那又如何?有些事,總要去做。”
平瀾放下筷子,苦口婆心道:“有些事,是必須去做。可這怎么做,如何去做,就全看個人選擇了。”
陸鶴軒抬眸向她看過來。
“你看啊,陸兄。”
她小聲道:“我聽聞無極門掌門宮隱有一獨子,是也不是?”
“是。”
平瀾一敲掌心:“那不就好辦了?”
陸鶴軒不解其意:“如何好辦?”
“哎呀,你且將他那獨子綁起來嘛。”
她刻意壓粗聲音道:“再放出消息,就說,嘿,宮掌門,你兒子在我手里,想要你兒子的命,就拿祁昭昭的血來換。”
陸鶴軒:“……”
“若他不從,你便斬下他兒子一根小拇指寄給他,若還是不從,便再斬一根,以此類推。”
陸鶴軒鬼使神差地問道:“萬一手指斬完了他依然不從呢?”
平瀾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這不還有腳趾嗎?”
陸鶴軒:“……”
他就不該問。
他站起身,囑咐平瀾道:“將帷帽戴上,在此處等我。”
平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袖子:“你做什么去?”
“找林逾靜。”
找到林逾靜又揍一頓嗎?
平瀾哭笑不得。
且不說林逾靜此刻被他揍得神志不清,話都說不出來,好歹林逾靜也是林家家主,家主被揍得連自家夫人都認不出來,躺尸街頭,林家此時必定布好了重重守衛,平瀾自然信他輕功了得,不會打草驚蛇,但明明有更便利的陽關大道,何必來走這條小路?
平瀾神秘莫測地笑了一下:“陸兄,你且隨我來,這天底下,除了林家,還有更適合聽小道消息的地方。”
陸鶴軒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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