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先生闔玉棺(十七)-《問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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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一覺。”令蘅道。
涂老幺什么也瞧不見了,只眼里瞇縫著一道霧蒙蒙的光,光里有個白透透的影子,同頸邊一顆泣血似的紅痣。
睡一覺……這令蘅的聲音,真他娘的好聽。
涂老幺嘔出一口血來,想問問她,李十一呢?
方才被打得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李十一,是死了不是?
聽說四九城啊,有個煙攤兒,煙攤兒的老板瘦瘦弱弱的,沒精打采的模樣,頭發修得短,遮不住脖子,劉海狗啃似的,長一簇短一簇,蓋著耷拉的眼睛,頭頂上一頂舊年瓜皮帽,又有幾分滑稽。
她姓李,向來是這么個不男不女的模樣,沒名字,排行十一。
李十一面目可憎,舊襖子洗得發白,電燈只舍得裝在倉庫里,不愛說話,心腸卻很軟。
李十一能耐很大,有問棺的好手藝,妖魔鬼怪都不怕,笑起來像春日里清朗的風。
李十一不愛吃臘肉,愛吃咸鴨蛋,尤其是城南包子鋪旁邊的那家,若求她時揣上兩個,她便能將涼津津的眼神收回一寸。
涂老幺笑了一聲,又嘆了一口氣。
他想說罷了罷了,方才想喚出菩薩來要這鬼婆娘的命,此刻卻覺得,若李十一還在,別打了,趕緊逃命,安生過日子吧。
若李十一不在了,他同這令蘅菩薩,也未見得很熟,更不好意思請她作法了。
他一生冒失,死前的想法更是毫無章法,連催人淚下的排比都整不出幾句,他只最終囁嚅了一句:“小十九?!?
沒敢提四順,沒敢提婆娘。
至死亦膽小。
最后一口氣落下時很安靜,連天上的云層都未動彈幾分,沒有比這更微不足道的死法了,仿佛連哭喪亦沒有必要,宋十九氣血盡失地躺在蛟龍爪下,胸腔如破敗的風箱般一抽一抽,熬得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涂老幺的方向,淚珠子自眼角滾下來,淌得似一股小小的溪流。
她沒了哀嚎的力氣,只能一更一更地抽著鼻子,眼睜睜望著涂老幺的身子逐漸僵硬,最終定格在倉促又狼狽的坐姿上。
她毫無生氣的眼珠子上沾了灰,漬得血絲遍布,終于不堪重負地眨了眨,而后木偶似的挪了挪瞳孔。
令蘅朝她走過來,她在兵荒馬亂的場景里干凈得要命,令她想起自己幼時頭一回撞見洗了頭的李十一。
阿瑤的車輪一動,是顯而易見的忌憚,蛟龍心有所感,將爪子放開,令蘅未瞧她們二人一眼,只徑直走到宋十九身邊,蹲下/身,將她抱在了懷里。
她身上有比曇花略淡的香氣,衣裳是涼涼的,指頭也是涼涼的,一手摟住她的腰身,另一手的袖子掩過她衣衫襤褸的腰腹,掌心停在她被眼淚打濕的耳邊。
宋十九一動不動地望著她,她的五官明明同李十一相似極了,輪廓卻更為精巧圓融,沒了下頜處棱角分明的骨頭。
自然也不再容易瞧出她究竟生氣還是不生氣。
宋十九的身子一瞬間緊繃起來,卻又在令蘅抬眼看她的一剎極快放松,她的眼神溫和而熟悉,不是當日倚欄而過的涼薄,而是將下眼瞼略略堆起來,眉頭稍稍一提,里頭是未受控的心疼。
她的弧度美好的嘴唇抿起來,嘴角略微向下,這個動作清冷又克制,同李十一一模一樣。
宋十九忽然便委屈了起來,她更咽著喊她:“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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