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采采勉強笑道:“不破哥哥,別來可好?” 有莘不破也不答話,也不問她為什么不辭而別,開門見山就說:“聽說水族啟動了水月大陣,要水漫天下。有這事么?” 采采一驚,不知有莘不破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有莘不破追問道:“這事有還是沒有?或者說你不知道?” 采采猶豫良久,終于道:“有。” “那我再問你,你打算怎么辦?阻止這件事情,還是促成?” 采采黯然道:“我阻止不了。” 有莘不破道:“我們幾個要把這水月大陣破了,你站在哪邊?” 采采道:“站在哪邊?我能站在哪邊?我不贊成爸爸的做法,可那是我爸爸。” 有莘不破盯著她半晌,道:“這就是你的回答?” “不破哥哥,對不起。” “你不必對我說這句話,”有莘不破道,“我殺溯流伯川的時候,也不會對你說對不起的!” 采采心中一震,水王的笑聲在背后,“哈哈哈……好大的口氣!別以為僥幸勝了河伯,就可以自以為是!” 有莘不破喝道:“溯流伯川!有種的出來一決勝負!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和你的野心相稱的實力!”說著向后讓開半箭之地。 溯流伯川全然不懼,踏出湖界,站在水面上,湖水在他腳下結成蓮臺形狀,無風無浪,卻是霸氣逼人。 有莘不破對江離道:“如何?我說沒法善了吧?” 江離驅車前進一步,道:“伯川族長,共工之仇,年代已久;大相柳湖人間仙境,為什么水族就不能在此安享和平?” 溯流伯川怒道:“住口!我祖神的名號,豈是你這無知小子叫得的?我們水族被你們這些平原人逼迫得流離西疆,數百年來苦苦守著這苦寒之地!你說得倒輕松,什么安享和平!也罷,也罷。你去跟你們夏王說,把太行山以西全部割給我們水族,現有諸國諸族全部東遷,我便饒了你們。” 桑谷雋一聽連連冷笑,連江離也皺起了眉頭。太行以西的萬里江山,連大夏王也無法全面有效地控制,要讓巴、蜀、稷諸國以及戎狄各部全數東遷,更是癡人說夢! 羋壓笑道:“這一路來也沒見過這么狂妄自大的!” 溯流伯川怒道:“小子找死!”一股水柱從水蓮臺中向羋壓沖去。羋壓一躍避開,跳到騶吾背上,張口一吐,放出三百火獸,向溯流伯川沖去。 洪涘伯川沖了出來,捏動水訣,江水環流,在身前化做一面巨大的水之盾牌,擋住了火獸。水火相激,化作股股青煙。水之盾牌不但擋住了火獸,更一步步地向羋壓逼來。羋壓的功力不輸于小涘,但屬性被他克住,這里又臨近大江,正是水族施法的大好地形,因此落了下風,連連后退。 水王見愛子得力,心下大慰,兩手虛抱,手掌中的虛無空間隱隱蕩漾著一層透明的光華,如水又如鏡。江離等都是心中一跳:“難道這就是‘水之鑒’?” 水王兩手舉起,那層琉璃一般的光華折射夕陽余暉,射在他自己身上,水面立刻投下水王的身影。那身影由虛幻漸漸變成真實,慢慢浮出水面,變成一個和水王一模一樣的分身!分身一陣扭曲,變成一條白色巨蟒,面目猙獰,血信獠牙,向有莘不破沖了過來。這正是水族的大水咒“水影之蟒”! 有莘不破大喝一聲,遠遠地一刀劈出,刀罡把巨蟒斬成兩半,那巨蟒是水屬性,受了金屬性的刀罡,來勢絲毫不受挫,變成了兩條大蟒分別襲擊有莘不破和雒靈。有莘不破橫刀立定,不動如山,張開一個氣罩籠住全身,任那大蟒吞噬,雒靈卻倏地飛身而起,落在半空的幻蝶上,足下一點,躍入七香車中。那“水影之蟒”就如通靈一般,就要繞過幻蝶繼續追擊目標。 立在幻蝶上的桑谷雋哪容大蟒繞過自己追擊雒靈,手在幻蝶頭上一按,幻蝶吐出千百匹蠶絲,把大蟒捆住了。被捆住的大蟒突然化做一攤清水,從絲網的縫隙中漏了出來,脫了蠶絲的束縛,又重新凝聚成大蟒,向桑谷雋撲來。幻蝶翩翩飛開,躲開了“水影之蟒”的攻勢。 這邊桑谷雋駕著幻蝶在大蟒的追擊中翻騰閃避,那邊有莘不破卻躲也不躲,全身真氣行開,把護身氣罩鼓得越來越大,那大蟒咬、吞、卷、勒,根本無法突破氣罩。 水王壓制住了有莘不破和桑谷雋,正要分力襲擊七香車,突然纏住有莘不破的水蟒告急,有莘不破的氣罩竟然漸漸逼開了水蟒的壓力,眼見他再加一把勁,就要把纏繞著的水蟒谷爆。水王心中暗暗吃驚:這小子好生了得!當下全力以赴,拼盡余力,這才把有莘不破又壓制下去。 采采在湖界內看著父親和昔日的朋友斗法,自己卻一陣彷徨,不知該如何才好。她見父親兩手間的水球不斷震蕩,兩手微微顫抖,知道他已盡了全力。看小涘和羋壓那邊,小涘不敢遠離江流,羋壓不敢靠近盈水,一個在岸上放火,一個在河中弄浪,都傷不了對方。 采采心道:媽媽還沒出現,又在哪里安排什么計謀嗎?想起水后收拾河伯的手段,心中不寒而栗。突然鼻子聞到一股香味,抬頭一望,只見七香車盤繞著一股淡淡的青氣,青氣中坐著兩人:雒靈閉了眼睛,似乎在傾聽什么;江離握著雒靈的手,凝視著水面。那股青氣一伸一縮,猶如活了一般。采采細看那青氣的去路,睜開透水之眼,只見水面下一道外族人無法看到的水光四處游走,那水光游到哪里,江離的青氣就貼著水面跟到哪里。采采心想:那水光定是媽媽的化身。江離他們真厲害!媽媽瞞得過東郭馮夷,卻瞞不過他們! 眼見雙方僵持著,采采知道自己若是出手,可以讓形勢有所傾斜。可是她想起當日和有莘不破等人相處的情景,卻又下不了決心出手。何況那鷹一樣的男人,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水王為了要壓制有莘不破,把水力一重又一重地加上去,但把有莘不破的防御圈壓到半徑五尺以后就再難靠近。 桑谷雋突然長笑一聲,向河邊一座小山撞去。沒有撞得頭破血流,反而如魚入水,消失在巖石之中。那巨蟒撞到山巖上,又化做一攤清水散了開來,落在小山上,順著山勢流了下來,在山下重新凝聚成大蟒,但再一次凝聚起來的水蟒卻變了顏色,原本白色的身軀變得又黑又黃,就像一碗清水里摻進了半碗泥沙。 水王用了七分力量壓制有莘不破,只用三分力量追擊桑谷雋,這時突然發現追擊桑谷雋的大蟒變了顏色,變得笨重無比,大半截掉在地上難以動彈,勉強催力指揮,仍是搖搖晃晃。他的注意力稍微分散,那邊有莘不破馬上反攻,無數刀罡從氣罩中飛出,把大蟒斬成十幾截。大蟒還來不及組合復原,一股旋風倒卷而起,把泥土、清水一股腦卷成一股聲勢浩大的龍卷風,下亂盈江,上接蒼穹,風中陰陽兩氣如刀砍劍斫,森森然透著無限殺氣。 采采大驚道:“爸爸小心,這是‘刀劍亂·大旋風斬’!” 水王見了這威勢也是臉色一變,這才相信這幾個年輕人確實非同小可,卻聽桑谷雋笑道:“不破,你的旋風斬越來越順手了啊。”他的人卻不見蹤影,但地面的泥沙卻一層又一層地向那半黑半黃的蟒蛇涌過去,就像往一口水袋里硬塞泥巴,逐漸侵襲水王對它的控制力,沒多久那大蟒變得臃腫不堪,比原來脹大了十幾倍,由一條白色的水蛇,變成一條雜色的土蛇! 水王失了“水影之蟒”,體內真氣一陣不繼。有莘不破卻得理不饒人,催動大旋風,刮得飛沙走石、重浪倒卷,向水王殺來。 眼見父親遇險,采采心中急了,飛身出湖界,擋在父親前面,雙手交叉,以生命之源引發大水咒,一道和河面等寬的巨大水墻豎了起來,擋住龍卷風。 只聽有莘不破冷笑道:“你終于還是動手了。” 采采心中一陣難過,知道這一出手,等于是在親人與朋友間、親情與道義間做出了選擇。 采采的水墻只擋了一擋,龍卷風又繼續挺進,風中卷著大量的河水,聲勢更是威猛! 水王得了喘息的機會,回過了氣,叫道:“采采退開。” 采采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再度退回湖口。水王雙手高舉,面對龍卷風仰天狂笑。一道白氣盤著他的雙腿,攀援而上,變成一團白霧把他全身籠罩住了。水王面對令天地變色的巨大龍卷風,毫無畏懼,雙腳像釘在水面一般,直到被龍卷風吞沒。 采采知道這是有莘不破和父親正面較勁,力強者勝。不過看方才那股霧氣,似乎母親已和父親連成一氣。 果然龍卷風把水王卷入以后,一股強烈的寒氣從河底涌起,擾亂了龍卷風內部的陰陽格局,旋風變成亂風,水柱、泥土四處飛散,更有大量的江水被寒氣凝結成大冰塊,夾著旋風方散的余威向有莘不破、桑谷雋和七香車的方向飛射過去。連那條又粗又長的土蛇也被大冰塊斬成數十截掉在地上。 在和冰塊的碰撞中,有莘不破身上的護體氣罩越來越大,越來越強;撞向七香車的冰塊則被那股越來越濃的青氣瞬間消融;桑谷雋藏身的那個小土山卻被冰塊摩擦得土落泥掉,慢慢顯出一頭獨的形狀來。 龍卷風的余威方才消散,四種截然不同的罡氣在一片混亂中一齊現身,直沖九霄。 “不錯不錯,”都雄魁嘆道,“這兩個小輩居然舉手投足間就把赤髯、巍峒都叫出來了,伊摯的徒弟居然還懂得‘法天象地’!嘿!多半是那多管閑事的季丹洛明教的。” 他站在離大相柳湖數十里外的高峰中,遙觀戰局,身旁只有巖石與積雪,一個人影也沒有,難道他在自言自語? 就在這時,一個極有節奏的腳步聲響起,都雄魁循聲下望,一個瞎子正摸著巖石慢慢爬上來。待他爬近,都雄魁笑道:“樂正大人,有什么事情用‘千里傳音’之術不就行了?何必這么辛辛苦苦地攀山越嶺?” 那瞎子正是大夏樂正的傳人師韶,他卻不理會都雄魁的招呼,仍是一步步爬上來,一直到了一塊和都雄魁處在同一高度的巖石上,這才坐下喘息,“都大人好。”轉頭向另一塊空蕩蕩、光禿禿的巖石道:“宗主別來無恙。” 石頭后垂下一條若隱若現的人影,傳來一聲虛曠空靈的輕語:“托福,托福。” 師韶道:“那水族異想天開,竟然妄想利用‘水之鑒’滅世。那水族女子阿芝,想必是兩位遣來的?” 都雄魁淡淡道:“是我遣去的。” 師韶道:“兩位既然在此,又深知此事的禍害,不知為何竟放任水族啟動水月大陣?那大相柳湖的陣法雖然牢固,但想來應該還攔不住兩位。” 都雄魁笑道:“我們要殺那兩公婆,易如反掌!不過那幫小子既然肯幫我們這些老骨頭分憂,我們就樂得省心省力。” 師韶微微一笑,道:“兩位若肯動手,必勝無疑。易如反掌卻未必。師韶來此,是想問一聲:兩位是想讓小輩們打前鋒,最后再壓軸出場;還是袖手旁觀,任他們施為?” 都雄魁反問道:“你呢?” 師韶道:“瞎子吃了有窮這些天的白飯,自然要賣一兩斤力氣。打架我雖然不在行,在旁邊吶喊助威倒還可以。” 都雄魁笑道:“有你壓軸就夠了。要我們三個都出手,那兩公婆還沒那么大的面子!” 師韶道:“水族占了地利,我們能取得壓倒性優勢也就罷了,若勝負只是一線之間,兩位也不出手嗎?” 都雄魁道:“不錯。” 師韶道:“如果一個不小心,真給水族完成了……” 都雄魁截口道:“那就讓天下浸一浸好了,長則三年五載,短則一年半載,水總會退的。” 師韶哼了一聲,道:“宗主也是這個意思?” 巖石后的聲音道:“嘿,差不多。” 師韶道:“既然如此,瞎子告辭了。” 巖石后的聲音卻突然道:“等等。” 師韶道:“不知宗主有何吩咐?” “這兩公婆的功力這十幾年來雖然大有進步,但那幾個孩子多半還應付得來。不過如果他們龜縮進大相柳湖,不明究竟的人,就算是力量比他們強上數倍只怕也束手無策。幾個小孩子少不更事,你眼睛又不方便,因此我才忍不住想多兩句口。” 都雄魁笑道:“說到底蘇兒還是心軟。” “孩子們沖進去打得乒乒乓乓響才有趣,如果是被攔在大相柳湖外面干瞪眼,那還有什么看頭?” 都雄魁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 “簡言之,這水月大陣,不但是為了給召喚‘水之鑒’而積蓄天地靈氣,更是為了在召喚期間給召喚者護法……” 龍卷風氣止聲息,大相柳湖外赫然出現一條巨大的兩頭蛇,分開的兩頭如兩根擎天柱般聳起,共同的尾部在水底不知還有多長!水王、水后分別站在其中一個頭上,一個殺氣騰騰,一個氣色祥和,一個含怒將發,一個微笑不語。但在旁人看來,后者卻比前者更加可怕。 兩頭蛇對面,屹立著山岳一般高大的有莘不破——這是有莘不破第一次獨力運使“法天象地”——這大法是以本身內息感應天地之氣,變化出巨大的法像。這法像不是真正的肉身,也不是純粹的幻覺,而是一團人形的氣。有莘不破的元身藏在法像的某處,是整個巨人的中樞。 羋壓和洪涘伯川在混亂中結束對峙。羋壓站在有莘不破肩頭上,小涘則退回了大相柳湖,和采采并肩而立,虛踏在兩頭蛇背后的水面上。 兩頭蛇的左側,是二十層樓高的獨巍峒,據地待撲;兩頭蛇的右側,是數十丈長的巨龍赤髯,懸空蓄勢。 七香車在一個角落里靜靜地待著,雒靈坐在里面,全然無視這一觸即發的戰局,仿佛正在閉目養神。 水陸大戰 “少主,”蒼長老道,“為何要把車隊安置在這么高的地方?” 羿令符道:“我們要和水王斗法,后果尚未可知。把你們安置在這里,我們才無后顧之憂。” 阿三道:“少主,把我們幾個帶上吧,緩急之時也有個幫手。” 羿令符一笑,突然神色轉為鄭重,向西北望去。蒼昊旻上四長老及阿三等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只見大相柳湖方向的上空凝聚了一片巨大的云氣。阿三驚道:“少主,是‘龍取水’的天象嗎?” 羿令符道:“不是。是有莘。” 眾人訝異道:“是臺侯?” 羿令符道:“有莘以自身生命之源牽動天地之氣,多半是在施展‘法天象地’大法。” 阿三道:“這么說大戰開始了。少主,你快去幫忙吧。” 羿令符笑道:“不急。” 蒼長老道:“除了那團云氣以外,另有三股氣息,其中兩股應該是江離公子和桑公子的吧。另外那股好生怪異,莫非就是那什么水王?” 阿三修為較淺,只能看見肉眼看得到的云氣,其他三股氣息卻無法感應了。 羿令符沉吟道:“那股氣息極陰極陽,極剛極柔,本應全不協調,卻又混而為一。一個人怎么會有這樣的氣息?但兩個人的話又怎么能這樣渾然一體。” 阿三道:“那臺侯他們……” 只聽一個人道:“不必擔心,從氣勢看來,應該未落下風。” 阿三一轉頭,師韶蹣跚走近。心想:“這瞎子又殘又弱,不知臺侯他們怎么這樣看重他。” 羿令符道:“師韶兄晨起外出,有要事嗎?” 師韶道:“我去見兩個人。” 羿令符動容道:“莫非是那四位前輩中的兩位么?” “不錯。”師韶側耳聆聽,道,“臺侯他們打得很熱鬧啊。” 天空本來無風無云,但突然間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水王水后分立在兩個蛇頭上,水王用大水咒招來渺渺云水,水后將半江云水凝成鏡盾,擋住了桑谷雋,又將半江云水凝成冰山,將有莘不破壓住。對江離那面卻露出破綻。 洪涘伯川道:“姐姐,爸爸媽媽那邊有個破綻,我們去補上。” 采采道:“別動,那是陷阱。”想起江離為自己結蘆葦浴場的情誼,心中呼喚道:“千萬不要進來,千萬不要進來。” 江離座下的九天幻獸神龍赤髯也對著那個缺口說道:“似空非空,若有若無,只怕是個陷阱。” 江離冷然道:“怕什么?進去!” “好!”赤髯仰天龍吟,乘著云氣飛了進去。飛進不過數十步距離,突然出現一片霧氣,把一人一龍圍攏。赤髯驚道:“這霧是重水凝成,要是被圍住在龍鱗上凝成水珠,指頭大的一點就有十斤重,被沾上我們非困死不可。” 江離笑道:“水潤木生,就是毒水也不怕。”又吟道:“斜陽借我爐鼎,東風隔袖偷香。”一甩手,化出百萬星點。 水王察覺到重水之霧有異,叫道:“是什么東西?” 水后道:“是蒲公英!這小子不好對付!” 妖力蒲公英散進重水之霧中,重水之霧見物凝聚,水汽圍繞這蒲公英凝成水珠,水珠凝成雨點,雨點聚成涓涓細流,細流匯聚成一道從天而降的瀑布。江離送一陣風,把瀑布吹斜了,向兩頭蛇沖來。 水后哼了一聲,手一指,瀑布拐了個彎,成為一條懸空河,江離和赤髯已經趁著這個空隙闖入了兩頭蛇百步之內。 水王不慌不忙,因勢制宜,暗運神功控制了懸空河,形成一個重水帶,把兩頭蛇重重圍住。水后朗聲笑道:“謝謝你了,給我們多造一層重水之甲。我敢保證這重水河的密度,連昆吾出產的寶劍也刺不進來。” “是嗎?要不要讓我的鬼王刀來試試!”只聽有莘不破大叫一聲,身體再次脹大,比巨幻獸巍峒還高出一個頭。他的肩頭被百丈高的冰山凍住甩不脫,干脆用兩肩之力把千丈冰山擔起,邁步向兩頭蛇撞來。 水王水后見他居然能夠擔山疾走,雙雙臉上變色,那邊桑谷雋大笑道:“好!巍峒!咱們也撞!”獨巍峒仰天長嗥,四腳一蹬躍起千百丈高,化做一顆巨大的隕石,飛撞而下,高速運動中和空氣摩擦成一個大火球,挾帶著風火之威,撞破鏡盾,和有莘不破雙雙沖撞兩頭蛇外圍的重水帶。 三股巨力一撞,重水帶被撞得粉碎,有莘不破和桑谷雋也被水王水后的反力震開。重水帶失去了法力,散化成一片足以淹沒一個山頭的洪水,一半潑向大相柳湖,打得大相柳湖水濁浪涌,一半被三力相撞后的反沖力激向天空,化做一場覆蓋三百里方圓的大雨。 一時間,三幻獸、五高手全部陷身洪水之中。 混亂中水王水后漸漸無法將洪水控制自如,正要控制水位,水后卻叫道:“把洪水再升高些!” 水王道:“如果失控變成亂水怎么辦?” “聽我的!” “好!” 有莘不破和巍峒還沒站穩,水王已經發動大水咒,令水勢上漲了十倍!連巍峒、兩頭蛇都淹沒過頂!大水淹到有莘不破的人中,嗆得他幾乎難以呼吸。羋壓和騶吾更不知被沖到哪里去了。 巨龍赤髯載起江離,高飛而上,躲入云中。 大相柳湖也是一片混亂,采采被倒卷的大浪沖蕩得狼狽不堪。但無論她被沖到哪里,總有一只手緊緊握住她,怎么也不放手。采采心中一陣感動,一陣甜蜜,又是一陣擔心。 采采心道:“這水失去控制,連我們水底的老家也要遭殃!媽媽怎么比爸爸還……”想起母親的瘋狂,采采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顫。 這時湖口外水王高呼道:“不行!這水我快控制不住了。” 水后笑道:“控制什么?我們贏了啊!”雙手擁天,吟道:“一之日,二之日,觱發凜烈,千里冰界,封!”水后的臉部出現一陣異樣扭曲,兩頭蛇左頭吸食陽氣熱量,右頭吐出陣陣陰風。寒風凜冽,三彈指間洪水結冰,把大相柳湖外凍成一塊廣袤的冰原。有莘不破、巍峒、桑谷雋都被凍在冰中。 大量的洪水結冰后,水勢漸緩,但水王也已精力見疲。兩頭蛇強自吸納了過量的熱能以后,全身發脹,軟綿綿跌入湖口洪流當中休眠。水王水后也隨著跌入水中。 地上的水流漸漸恢復了正常,但是在這陰陽冷熱急劇變化之中,大量的水汽蒸騰上天,迅速凝聚成云,鋪天蓋地,把整個大相柳湖全部遮住了。 “還有一個逃了。”水后說,“那吐火的少年和那輛怪車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不管了,”水王道,“快用陰氣先把冰里面的兩個宰了!” 突然空中一個聲音道:“先保住你們自己再說吧。”烏云聚攏,天色迅速地黑了下來。一個巨大的龍頭探了出來,飛出兩條龍須射向兩頭蛇,把兩頭蛇牢牢纏住。 水后驚道:“不好!” “雄雄赫赫,雷澤相射!轟!”五百個落雷響起、五百道閃電劈下,一起劈在龍須上,聚成一股空前絕后的無上電流。 “鏡盾反!”水王布開水晶之鏡,罩住身周,但哪里來得及布置周全?水晶之鏡反射了大部分的雷電,終于還是有部分電流侵入,把兩人給震傷了。 江離近來雖然功力大進,已經接近大成境界,但一口氣召喚出五百個大霹靂,還是大感疲累,用以維持幻獸存在的生命之源也已耗盡。赤髯按下云頭,把他安放在一座孤峰上,一陣空間扭曲消失了。 在閃電劈下之際,大部分傷害力被水王挺身承受,水后受傷較輕。正要施法攻擊江離,突見冰面龜裂,不由臉色一變。她還來不及反應,冰面已經裂開,一道凌厲的刀氣飛出,恢復了正常人大小的有莘不破跳了出來。他也是疲累難堪,卻仍站得筆直。 有莘不破環顧四周,只有江離迎風欲倒地坐在一座冰山上,其他伙伴卻都不見了,便高聲叫道:“羋壓,羋壓!你在哪?不會沒出息到就這樣死掉吧?” 一處冰層融破,騶吾馱著濕淋淋的羋壓跳了出來。羋壓喘氣道:“還死不了!但我和雒靈姐姐被大水沖散了。不知她在哪里。” 有莘不破道:“她一點元氣也沒耗費過,應該不會有事。倒是桑小子……”又放聲高叫道:“桑小子!你呢?要不要我來救你?”卻無人應和,左右也不見人影,連巍峒的氣息也已完全感覺不到,心中不由大為擔憂。 采采和洪涘伯川安撫了大相柳湖內的浪潮,再出孤峰時,交戰雙方都已精疲力竭。水王受傷不輕,暫時不可能再行動手。水后卻還有一戰之力。 有莘不破口里說雒靈應該沒事,心里畢竟牽掛,再加上連桑谷雋也不知所蹤,不由得轉憂成怒,不顧氣虛力弱,帶著一股義勇,高舉鬼王刀向水王水后沖來。 采采飛身攔住,叫道:“不破哥哥。” 有莘不破怒道:“走開!” 采采又叫了一聲:“不破哥哥!” “讓開!要不連你也殺了!” 洪涘伯川冷笑道:“你這個樣子!誰殺誰還不知道呢!” 水后暗中牽引玄陰之氣,等有莘不破一沖過來就乘機致他死命。突然心頭一動,暗叫了一聲“不好”,使一個“浪卷潮翻”,把丈夫、采采姐弟和自己一齊卷回了大相柳湖。 有莘不破怒道:“別逃!”發足追來。沖進大相柳湖,卻反而走了出來。那湖口就像放著一面鏡子,他一腳踏進去,但那一腳卻踏在湖口之外。 有莘不破連沖了三次,每一次是如此沖了出來。他心中大怒,舉刀一個小旋風斬劈了過去,卻被那面看不見的鏡子反射回來。這一招是他元氣大傷后全力施為,自己竟然躲不開,被自己的絕招卷了進去,身受刀劍氣勁千刀萬剮之痛。 江離在冰山上道:“不破,算了,沒用的。”又嘆了一口氣,道:“可惜可惜。” 有莘不破從小旋風斬中掙脫出來,道:“可惜什么?” 江離道:“可惜雒靈功敗垂成。” 有莘不破一聽,心中一動。江離道:“雒靈一直沒出手,多半是趁亂進了大相柳湖,想來個釜底抽薪。” 羋壓道:“可是這大相柳湖好像很古怪,有莘哥哥用的招數都被反彈回來,連人也走不進去。”嘗試性地放了一只火鴉,果然那只火鴉一穿過湖口界限,馬上像光芒反射一般反飛了出來。羋壓忙順手把火鴉滅了。“雒靈姐姐怎么進去的?” 江離道:“這多半就是那個水月大陣了。他們夫婦倆曾兩次借用這個大陣的力量——第一次是用于發動‘千里冰界’,第二次是在力竭的情況下借力抵御我的‘天雷行罰’。這兩次借力都很匆促,因此都讓這個大陣產生了一個微小的破綻,雒靈和桑兄多半就是趁著這兩個破綻進去的。” 羋壓喜道:“桑哥哥也進去了?他不是發生意外?” 江離微微一笑,只聽地下傳來一個聲音:“我有那么弱嗎?”冰層裂開,浮出一個帥氣的小伙子,正是桑谷雋。 有莘不破大喜道:“好小子!我就知道能和我打個半斤八兩的家伙,不會那么容易就掛掉!” 桑谷雋聽有莘不破語氣中深藏關懷,心中一暖,口中卻譏笑道:“誰和你半斤八兩?每一次還不是我讓你?” 有莘不破呸了一聲。江離道:“好了!有空再吵!桑兄你進去后情形如何?” 桑谷雋搖頭道:“我從地底潛了進去,雖然趁著那個破綻越過了那道古怪的反射奇力,但走到一半就沒力了。” 江離道:“雒靈應該在水月大陣第一次出現破綻時就進去了,不知道她深入什么程度。” 水后等退回大相柳湖,回到碧水殿,召集族中長老高手。 洪涘伯川道:“媽媽,他們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干嗎不乘機把他們解決了?” 水后道:“那個女孩子不見了,你沒發現嗎?” 洪涘伯川道:“大概是被大水沖走了吧。” “小涘!你太輕敵了。”水后嘆道,“那個女孩子絕不簡單!我化身澤氣在水底游行,連河伯這樣的大高手都瞞過了,卻瞞不過她!她不是被大水沖走,而是乘機闖入了大相柳湖!” 洪涘伯川驚道:“這怎么可能?除了低等生物,根本不可能有外人或有靈力的東西能穿透我們的水月大陣!” “剛才我和你爸爸兩次借了大陣的力量,結果令陣形出現半彈指間的破綻。” 采采道:“是媽媽發動‘千里冰界’和應付天雷的時候嗎?” 水后道:“不錯。那人不但已經侵入大相柳湖,甚至試圖勘探大碧水水晶的奧秘!” 長老蘿灆驚道:“那怎么可能!碧水殿有我們幾個把守,絕對沒有外人進來過!” 水后嘆道:“那女孩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我也不清楚。但她確實觸探過大碧水水晶的靈層,正因如此我才有所感應,要不然只怕連我都被她瞞過了。哼!竟然在我毫無所知的情況下侵入大相柳湖,這個女人不簡單啊!” 洪涘伯川瞠目結舌道:“這女人有這么厲害?” 水后嘆道:“我們確實把他們都低估了。本來我以為以他們的年齡,最多也就比你們姐弟倆略高一籌罷了,沒想到他們中三人聯手,實力就和你爸爸與我的聯手不相上下!” 水王哼了一聲,問女兒說:“采采,有窮除了這幾個人,還有沒有其他好手?” 采采被父親一提,馬上想起了那把可怕的弓,心中微微一顫,道:“還有一位羿令符。年紀比有莘不破他們都大些。” 水王道:“本事呢?” 采采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爸爸你和有莘哥哥、江離或桑家哥哥對陣我還不是很擔心。但如果您遇上羿大哥,我、我會很害怕。” 水王眉頭微皺,道:“羿令符?就是養只鷹的那個男人?” 采采點了點頭。 水王道:“我和小涘要進小相柳湖的時候遠遠望見那只鷹,也被那雙眼睛掃過,他居然好像看破了我們的‘水泡之隱’。那個男人確實不簡單。” 水后道:“他就是再強,現在被擋在湖外,暫時都不必擔心他。倒是那個潛伏在大相柳湖的女孩子,卻是我們的心腹大患!蘿灆!傳令下去,十大長老、八使者立刻行動,務必要把那個女孩子找出來!” 蘿灆等領命而去。采采忽然道:“爸爸!其實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至少曾經是我的朋友!只要我們放棄‘水漫天下·無陸計劃’,我相信……” 水王怒道:“住口!” 采采鼓起勇氣,接著道:“爸爸,我們為什么就不能和他們和平相處。幾百年前的仇恨了,我們還記著有意義嗎?還是……您根本就是貪圖平原上富饒的土地……” 水王怒道:“你放肆!” 水后喝道:“采采,別再說了。”轉頭對水王道:“孩子家不懂事,你別惱火,恢復元氣要緊。小涘!還不扶你父親回房休息!” 采采見父親暴怒,母親責怪,心中一陣委屈,兩行眼淚早垂了下來。父子倆離開后,空蕩蕩的碧水殿前殿只剩下母女兩人。采采抹了眼淚道:“媽媽,你認為我們能成功嗎?” 水后發了一回怔,道:“我也不知道。” “那為什么……” “采采!”水后道,“走到這一步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你知道嗎?如果我們不能成功展開‘無陸計劃’,給那批平原人闖進水月大陣,水族就得滅族。” “不!媽媽。我相信他們不會……” “哈哈!不會?”水后笑得有些凄涼,“傻孩子!等你相信他們會的時候,只怕已經太晚了。”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