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五回-《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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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近這些天日子,憑她自己良心說,只要她能過自己心理那一關,不去自我折磨話,過得應該還算湊合。自打皇后那日壽辰后,外,有關她作為“司初儀”這可疑身份各種駭人聽聞傳聞雖可能早先入為主地深入人心了,但至少,漸漸不再有人提了。而魏國公府里,她也開始極力引導自己去忽略背后來自上下各色人等那些目光——心態要徹底改變,對于她來說,或許將會是一個長久艱難過程。自憐自艾,想到恨處時,恨不得再撲上咬徐若麟一口,這些情緒仍是難免,但她已經開始學著去控制了。
事實上,事到如今了,除了讓自己往前走,她還能有什么別辦法?
這一天和前些日過得也沒什么兩樣。五天還摸黑,徐若麟便離去早朝后,她睡至天明。起身后先去廖氏那里問安,然后隨她一道往國太那里去——嫁給徐若麟將近一個月了,對于自己以長子媳婦身份向婆婆請安這件事,到了此刻,無論是廖氏還是她,其實早有了固定模式,甚至可以說心照不宣。蕭榮那日九華樓為她補全過往那一番話,旁人信了沒有不知道,但初念知道廖氏疑心應該并未就此打消。做婆婆不會,或者說不敢刁難她,但也絕不會給她什么好臉色。而做媳婦她,婆婆和婆婆身邊那個陰沉著臉沈婆子猶如照燈般洞洞目光之下,也就只能一直裝癡作呆。所以每天早晚問安,雖短暫,于她來說,卻是難熬兩個時間段。
這天又到了晚飯飯點,初念照例再次隨廖氏去國太那里伺候。洗手后,服侍著擺上碗筷,默默站一側。等國太用完飯,和往常一樣,正等著要告退時,廖氏到了司國太身邊,笑道:“老太太,我那個外甥女兒,可憐她自家沒了倚靠,承蒙老太太不嫌,容我留她家養了這么些年。如今忽忽已是十六,也到了出嫁年紀。剛前些天,咱們本家里有個后輩侄兒,名叫徐齡,他家老娘上門來求親。我瞧著年紀人品都正合,便想著替她做主,做了這親事。老太太覺著如何?”
司國太聞言,便細細問了些有關徐齡事,廖氏早有準備,便道:“他家兩兄弟,他為小。家里雖窮了些,只父母都好,沒那么多拉拉雜雜事。”
司國太便點頭道:“窮倒不怕,只要人志氣,嫁去也好。那孩子是你家人,我也說不上多少話。你既應了這門親,先打發人去跟吳家族人說一聲,等出嫁時,好生替她備份嫁妝——也算全了你這些年對她照拂。”
廖氏忙應下。初念以為可以走了,不想廖氏忽然叫屋里頭丫頭婆子都出去了。只剩她婆媳三人后,一改先前面上笑意,露出悲戚之色,對著司國太又道:“老太太,一眨眼,小二兒便走了有三兩年了。旁人還有誰記得?自是該吃吃該喝喝,該做不該做都做了,過得不知道有多好……”冷冰冰看了眼初念,“真正心疼他,也就只我這個親娘和老太太您這個親祖母了。我每回一想起從前事,便挖心挖肝似地疼……”話說著,眼圈微微泛紅了。
國太也是面露傷感,嘆了口氣,“這也是命。咱們做母親做祖母,也就只能行善積德,再多念幾聲佛,替他去孽消災,往生極樂了……”
廖氏拭了下眼角,勉強笑道:“我想,又何嘗不是這個理兒?只是心中始終還是放不下我這兒子。老太太你也曉得,便是尋常小門小戶里,若有小二兒這樣情狀,也不乏過繼個養子來,好維持住祭祀香火,何況是咱們這樣人家?從前家里事多,一件跟一件地來,我也沒心思。如今可算消停下來,我便想著這事了。”
司國太看了眼一直低頭立與一側初念,躊躇了下,道:“這也不是不行……只是這孩子,怕一時難尋到適合。外姓自然不妥。本家里卻又一時難有適合。我記得從前,那個叫什么來著……那家人仿似愿意送來那孩子。只如今過去這么久了。畢竟是親生骨肉,怕未必不會改了主意……”
廖氏忙道:“老太太放心,只要您點頭了,那便成。不瞞老太太,這孩子也已經有著落了。便是我方才提那徐齡
侄兒。他家嫂子,去年里沒了,丟下兩個男孩兒,大四五歲,小那個,才兩虛歲不到,愿意讓出來過繼到咱們小二兒名下。我先前也去看了,也是小門小戶,那孩子卻生得極其俊秀,一見就是有福。我便沒拒掉。想著先回來稟告老太太,你若點頭了,我再去辦。”
初念聽到這里時候,心里已經明白了過來。廖氏說這孩子,必定便是從前那個蟲哥兒。
時人過繼,都是從宗族同姓里過繼到自家作子嗣。她又不欲讓人知道這孩子是徐邦瑞,想來這才費了一番周折,假托那家人之名將蟲哥兒抱進來,從此正大光明地養二房名下,替徐邦達延續香火。至于那家那個孩子,估計收了廖氏好處,到時送養到別地去便是了。
司國太仿佛來了興趣。
畢竟,徐邦達是她一向上心嫡孫。那般早逝而去,她也難過。如今廖氏既有這樣念頭,人也有了,她自然沒反對理由。再問了幾句后,想起一事,“老大媳婦,那孩子還小,這樣過繼過來,小二兒房里沒個主事人,往后只靠丫頭奶娘帶養也不合宜。我年紀大了,怕照管不來,往后你便要多勞神了。”
“老太太想,我也不是沒想過,”廖氏瞥一眼初念,“好這世上并非全是無情無義之人。譬如小二兒從前房里伺候翠翹。”
司國太咦了一聲,“翠翹?”
“是啊,”廖氏轉向司國太,道,“老太太你也曉得,她自小服侍小二兒。小二兒走了后,我見她忠厚,服侍小二兒時又心,便將她調到了自己院里。如今也十八歲了。本想放她回去嫁人。不想她曉得了這事后,卻跪了我跟前,求我讓她往后再去服侍那孩子,寧可自己一輩子不嫁,”
司國太終于想了起來,嘆道:“你這么一說,我模糊便記起來了。isen竟有這樣矢志忠心丫頭,也算難得。只是她有那樣心意便是了,也算到對小二兒一場主仆之義。終歸還是要嫁人成家,不能耽誤了她。”
司國太話音剛落,門簾子被挑開,進來了個丫頭,正是翠翹。眼睛微紅地徑直到了司國太跟前跪下,磕了頭便道:“蒙老太太贊,我不勝感激。我打小便伺候二爺身邊,二爺待我情分,我到下輩子都還不清。二爺沒了,我便時刻盼著有這一日。如今可算等到了,我只想著回去服侍那孩子。求老太太不要趕我走!”
司國太道:“你有這心便好了。豈可因此而耽誤了你嫁期?”
翠翹道:“我此刻便老太太、太太還有大奶奶前頭發個誓,我這一輩子絕不嫁人。”
司國太驚詫,見她神情堅決。躊躇了下,看向廖氏,道:“老大媳婦,你怎么說?”
廖氏搖頭嘆息一聲,“這世道,多是翻臉無情之輩,唯獨少了這樣忠貞念舊。老太太,您也瞧見了,她是鐵了心地要回小二兒那院了,咱們還能說什么呢?倘若這樣讓她為那孩子耽誤一輩子,我也實于心不忍。既然她自己方才起誓終身不嫁,心志堅決,我倒有個想法,何不將她提為貴妾,做半個主子?一來,讓她留濯錦院也有個名分,二來,也算是成全她這多年對小二兒一番主仆之義。”
司國太到了此刻,心中早已經雪亮了。廖氏想來早就做好了這打算,和翠翹應也是預先通過話。想了下,便對著翠翹和顏悅色地問道:“你方才那些話,可真出于你自己真心?這可是一輩子事,馬虎不得。倘若你有半點不愿,只管跟我說。你放心,我定會護你周全。”
翠翹眼中流下了淚,哽咽道:“老太太,方才我所說,句句出自真心。只是沒那個福分,不敢領受太太好意而已。”
她既這樣應答,司國太也曉得,此事是板上釘釘了。搖了搖頭,“說句掏心窩話,我是不樂意要你一輩子如此耗我們家。只你自己既然矢志不改,也就只能隨你了。你起來吧。”
翠翹曉得是被應允了,感激地朝國太廖氏磕頭,又朝一邊已經看呆了初念也磕了個頭,這才起身,低頭退了出去。
廖氏又和司國太議了些有關此事話,仿佛終于卸下了一樁大心事,長長舒了口氣,走了。初念怔了片刻,也朝國太告退。司國太看她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揮手讓她去。
初念往嘉木院去時候,思緒還被方才那突如其來消息所震,心情有些紛亂。
廖氏遲早會把蟲哥兒接進府里替徐邦達延續香火,初念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事兒雖來得突然,她倒也沒什么。讓她覺到意外是翠翹——這個從前濯錦院里與翠釵一道服侍徐邦達丫頭。從方才翠翹神情目光來看,她能斷定她應該不是被廖氏所迫,這些都是她自己愿意。
初念知道翠翹對徐邦達情感深厚,這從先前葬禮時她哀痛便可得見。沒想到竟深到了這樣地步,甚至愿意用自己下半輩子去陪葬——當然,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或許她自己看來,她能二少爺去后被抬為貴妾,照看能延續他香火繼承人,她甘之如飴也說不定。
初念長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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