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故國神游(4) 查出來了? 弘晝趕緊問,“結果呢?別大喘氣呀!” 小路子的臉都是白的,“那個嬤嬤,人稱芳嬤嬤……查是查到了,可這人一年前就死了……” 死了?那你昨兒見的人是誰? 小路子干笑兩聲,“許是奴才認錯了?畢竟這都二十個年頭了。” 認錯了?難道爺也把皇額娘認錯了? 這一瞬間,他還真的猶疑了。二十年的時間,人這記憶有時候真會出偏差。皇額娘的一切自己都記得嗎?他搖頭,肯定記不了多少的。而且,記住的的也未必一定是對的。 畢竟不是親額娘,也不是撫養自己的額娘。嫡額娘她不算苛刻,對他們三兄弟都不錯的。但說到了解……彼此誰也不敢說一定了解誰。更何況,那人都作古多年了。 不說陰陽相隔的人了,就是兩個相熟的人,哪怕是親父子親母子,哪怕是親兄弟親姐妹,中間有個二十年不見絲毫無聯系,突然有一天你碰見了……敢認不敢認都是個問題吧,別的……怕是真沒有。留在記憶里的那道影子,其實已經模糊了。多少是真的?多少是自己根據自己零碎的記憶,一點一點的給添上去的?而饒是零碎的記憶,早已經蛻變成一幅白描畫,單薄的很。如今各自執筆在這個白描畫上涂色,那么這個人……還是當初的那個人嗎?可也無法證明這個人就不是那個人。 弘晝把自己都給繞糊涂了。 要只是長相相似,他也不會大驚小怪。關鍵是那個神秘的女人給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解釋不清楚,卻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卻越發的篤定。 他難得嚴肅的去看小路子,卻見這小子心虛的低下頭。弘晝頓時就知道,這小子其實是篤定沒認錯的,要不然也不會嚇的面無人色。所以,自己也一樣是沒有認錯的吧。他勉強穩住心神,“還有什么要說的,一塊說了。” 小路子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奴才打聽到,芳嬤嬤當年是伺候皇后娘娘梳洗的,按照慣例……” 一般這種接觸過主子們特別多的隱私的嬤嬤,是不能得自由的。老死在宮中才是該有的宿命。怎么就出去了呢? 小路子就道:“可奴才查到,他出宮是蘇培盛蘇公公給出的力。蘇公公十二年的時候去世了,但是他的徒弟錢盛一直跟芳嬤嬤有些往來。” “錢盛呢?”弘晝就問。 “也死了,就葬在蘇公公的邊上。” 弘晝就明白小路子的意思。宮里面上得用的是一些人,背后得用的還是另外一些人。這能跟蘇培盛這樣的人有瓜葛,必然是在皇后身邊有啥秘密差事的嬤嬤。那也該是皇后的親信才是。所以,帶在身邊好像并不違和。 所以,這查了一圈之后驗證了個什么? 小路子低聲問:“驗證了這世上真的有鬼?” 放屁!會不會說話? 弘晝謹慎的朝周圍看看,這才義正言辭的道:“這驗證了列祖列宗在天上當真是有靈的!” 只是,這靈保佑不保佑自家那好四哥,就很不好說了。 小路子都快哭了:“……爺,真的有靈呀?” 弘晝的眼神變的深沉,然后悠悠的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奴才哪里知道呢?反正現在一個人走路覺得背后有人跟著,一個人睡覺覺得床邊就有人睜著眼睛看著,再這么下去,奴才這條命就得交代在里面了。 小路子湊過去聲音低低的,“爺,您真信這世上有鬼?” 弘晝的眼睛瞇了瞇,“鬼沒有!但靈一定是有的。爺要信,你也要信,而且要堅信不疑。” 為什么? 弘晝敲了敲小路子,“笨蛋!因為爺……是糊涂王爺呀!” 啊? 小路子有點懂了,又有點不懂,“那接下來……接下來咱們該怎么辦?” 接下來啊!弘晝笑了笑,“接下來得嚇的屁滾尿流的找我那皇上四哥去了。這么大的事……怎么能瞞著呢!” 乾隆的圣駕只一日的路程就進京城了。這日正在御輦上看從京里送來的密折,車隊猛的就停下來。他才要叫人來問,吳書來已經過來了,“主子,和親王來了。” “哼!”想著也該來了。他重新低頭看他的,“叫他先去給太后她老人家請安,朕稍后就過去陪太后說說話,這也半日了,原地修整吧。” 吳書來領命去了,結果和親王已經奔著太后的鳳輦去了。追過去的時候,太后的鳳輦里已經能聽到太后爽朗的笑聲了。他站在外面,聽里面的動靜。 和親王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皇額娘,您嘗嘗這個。我猜您出去這一趟,一定想這一口了。這不,給您都送來了。一路上我在懷里捂著呢,您快瞧瞧是不是還熱乎著呢?” 太后叫身邊的嬤嬤伺候著拿了一塊,算是賞臉,“是想了。嗯!還溫熱著。這半日的路程,別是剛出鍋你就給捂懷里了?可燙著了?” 弘晝笑的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兒子沒那么蠢,叫吳扎庫氏給做了棉套子抱著才塞到懷里的。” “這孩子!”太后跟身邊的嬤嬤道,“總說我疼他,他這樣孝順,我不疼他疼誰?但凡外面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一準都記得給哀家。” 弘晝扶著太后坐下,臉上帶上幾分黯然之色,“您可千萬別再這么夸兒子了,兒子都羞的慌。” “這話說的,你可羞什么?”太后拉著弘晝,“今兒是怎么了?” 弘晝捧著茶過去,“兒子小時候貪嘴,那幾年……額娘總是貼補月錢給兒子在外面踅摸吃食,兒子怎么敢忘。” 鈕鈷祿太后和耿氏太妃兩人交換著養孩子,彼時兩人都是小格格。因著養著阿哥,府里不曾虧待。但總有不方便的時候,就像是年氏得寵的那幾年,生一個夭折一個的,今兒府里要祈福,明兒府里要吃素的,孩子嘴饞,如何忍的了? 太后低頭笑了笑,將手里的點心慢慢放下了,面上卻格外有感觸的樣子。 弘晝只做不知,繼續奉承著。當年,這位養母可是不許她的親兒子要這要那的,必須得做到謹持,而對這個養子,卻格外的寬容。要什么給什么,不要什么,也會把能弄到的好的盡力的送到他的手里。 他很早就明白這里面的蹊蹺的,他還把這件事說給自家親額娘聽。額娘卻告訴他,平安是福。 于是,他從小被養母寵到大。寵到現在,四哥也接著寵。寵到什么程度呢,寵到當朝打了朝中大臣,四哥都不曾斥責半句。 太后就哼了弘晝一聲:“也就是你,敢這么偷偷跑出來接圣駕。這要是放在康熙朝,就是先帝也不敢。沒有圣祖爺的圣旨,路都不敢多走一步……” “這不是想皇額娘了嗎?”弘晝說著就試探著問,“兒子這兩天做夢,還夢見皇阿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幾日皇陵的事鬧的心里不安……之前還親自去了一趟……皇額娘呢?夢見皇阿瑪了嗎?” 鈕鈷祿太后:“……”哀家干嘛要夢見先帝? 先帝在的時候,我也沒得多少恩寵。前半輩子所有的運氣,都用在順利的生下弘歷了。自己熬死了年氏,熬死了皇后,連先帝都熬死了,好容易熬到兒子登基了。日子過的不要太逍遙了。 是皇宮里不好,還是園子里不舒暢?是圓明園不好呢?還是暢春園住著不自在?更有夏去承德避暑,秋要塞外秋彌。冬日里要回京的,畢竟入了臘月就是年了。出了正月,三兩年里,總是能跟皇帝出去轉轉,不管是下江南,還是西行五臺山,或是去京畿轉轉也是好的。 要是先帝活著,自己能這么自在? 但是嘛,還是得感念先帝的恩德的,畢竟最后還是把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 她一臉的關切,“你去看了嗎?這幾天,哀家憂心的也是此事。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先帝當年做事確實過火了一些。如今突然降雷……哀家還在想,是不是要對當年先帝砍殺了的人家那些后輩做出一些補償。” 弘晝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驚懼,轉瞬即逝,這是有人借著這事鉆營到太后這里來了。 他就謹慎的道:“雍正一朝獲罪的人家,四哥后來不是都赦免了嗎?這些人還不足興,還要求什么?” 鈕鈷祿太后又是一聲嘆氣,正要說話,外面就傳來一串的腳步聲,和嘩啦啦跪地聲,以及請安聲,這除了皇帝來了,別人也不敢有這樣的動靜。 弘晝趕緊一跪:“臣弟拜見皇兄,皇兄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隆上了鳳輦,哼了弘晝一聲:“滿朝文物,誰像是你這么沒規矩?朕之前說了,不用迎來送往這一套……” 弘晝低頭認錯,“臣弟知錯了。”嘴上說著,手上也沒閑著,伸出去拽太后的裙擺,輕輕的搖了搖,示意太后救命。 鈕鈷祿太后果然就拉弘晝起來,說乾隆:“好了,他又不是來接你的。做兒子的來迎迎哀家這個額娘,這總行了吧?和親王可不曾抗旨,是哀家想兒子了,打發人叫來的。” 乾隆一臉的無奈,白了弘晝一眼,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叫他坐,然后說太后,“您總這么護著他。” “他小嘛!”鈕鈷祿太后一臉的心滿意足,又拿了點心叫兒子吃,“嘗嘗,是老五拿來孝敬哀家的。別總說哀家偏心老五,老五就是可人疼。”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