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no.40 來順走的那天,我們一群人都哭了。我當時特別為來順傷感,聽說他家挺窮的,其實年紀不比我們大幾歲就出來當兵了。記得以前聽我爸說過,有些時候部隊里面的新兵蛋子常常被欺負得特別慘。我不知道來順那張傻乎乎、不會拍馬屁的薄臉皮究竟能否在部隊吃得開——甚至想得更遠一些,他指揮教訓的這一群人,在兩三年后將會邁入高等學府,深造,好工作,好收入,好房子,好生活——而那時候,他在哪里? 這種想法被我媽聽見又會被斥責為幼稚,而我爸則會呵呵一笑來原諒我的愚蠢。 我媽看問題永遠從“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個角度出發。她的世界容不下弱者,也不存在什么“起跑線不一致”的不公平。你過得不好,票子少、房子小,那就怪你自己沒能努力爬到高人一等的高度去過好日子,是你活該…… 而我爸,則會從他那用《參考消息》和政府內參培養出來的宏觀角度去寬容我這個小屁孩微觀的偏激。教育資源分配的不平均是暫時現象,而一個社會對于競爭和效率的追求大于公平,是發展階段的需要,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過好日子,現階段從宏觀角度來說……全是廢話。 我討厭他們的冷酷。成人的冷酷。 我只記得來順對我們說,他羨慕我們能讀書。 然后揮揮手,說:“好好學習。” 我哭得一塌糊涂。余淮低著頭,抿著嘴,不說話。 no.41 于是,我們正式開始了新學期。 一大早上,張平就把余淮他們這些坐在后排的高個子男生都叫出去搬書。一摞一摞用塑料繩捆扎的新教材被他們運進教室,我很興奮。 每個新學期發教材,我都興奮。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就這德行,教材是從第一排往后面傳的,我那時候很羨慕前排的同學可以有更多的選擇權——剔除掉所有頁邊折損或者有污點的,挑出一本最新的留給自己,剩下的傳給后桌——然而后來我的一個小伙伴萬分苦惱地說,她當時被分到一本破了的書,于是就重新挑了一本,把破的塞回去繼續往后面傳,被老師批評了。 當眾批評。然后班里面一個很受老師喜愛的男孩子站起來,主動領取了那本破書,得到了全班的熱烈鼓掌和老師的表揚,哦,還有一朵小紅花。 我那個小伙伴非常非常痛苦,她盯著我,很認真:“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朝那個男生要那本破書,他不給!這樣下去,老師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我拍拍她的肩,真心地為她難過。 被老師記仇,還是一輩子,多可怕啊。 no.42 后來我也不知道那本破書的歸屬,是不是被他們兩個中的某一個帶回家用相框裝飾起來了。 教材不便宜。作為消費者,怎么會搶著要一本破書?維權意識真他媽差。 我正在胡思亂想,書已經發到了手里,愛不釋手地翻看,感覺到余淮很詫異的目光。 “怎么了?” “你……第一次看見高一的教材啊?” “對啊,不是剛發下來嗎?” 他聳聳肩:“對,對,沒事了。” no.43 然后,我就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武器——卷成筒后包裹上廢報紙的舊掛歷。 我不喜歡文教店販賣的那種花花綠綠的書皮紙。書皮只能有三種——棕色牛皮紙、白色掛歷紙、藍灰色繪圖紙。 除了掛歷紙外,另外兩種嚴重仰賴你父母的職業屬性,而我爸媽的工作性質,估計能拿到的只有發票賬本和政府工作報告,而這兩種是斷然不能拿來包書皮的。 當我喜滋滋地打算開工的時候,看到了余淮那副眼珠子幾乎要掉在桌面上的驚訝表情。 “沒見過包書皮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