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愿以山河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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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別!冷——”衛斂笑著求饒,“陛下饒了臣罷……”
這話放在眼下再正常不過,奈何姬越這些天常做些夢,聽到這話就渾身一抖,整個氣勢都泄了下來。
“這會兒知道求饒?方才砸孤砸得不是很痛快么?”姬越冷哼,卻還是幫他拂去衣上的雪。
“還是您厲害,臣累了,臣不玩了。”衛斂輕喘著,臉頰因為劇烈的奔跑浮現微微紅暈,煞是好看。
姬越臉上浮起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兒時一無所有,冬季與母妃打雪仗,只要打勝了,孩童便能有如此純粹簡單的快樂。
后來他坐擁天下,征戰四方勝仗無數,卻是許久不曾真正開心過。
而今,姬越終于找回一些舊日的感覺。
也許,在他默許衛斂接過那副碗筷的時候,他便默認自己多出一個弱點了。
_
怦!
姬越的笑凝結在臉上。
衛斂竟稱他不備,將早已藏在手心里的一抔雪又砸了過來。
“臣從不認輸。”衛斂狡黠一笑,說完就跑。
姬越:衛斂,你完了。
他正要追趕,就見前方青年似跑得太急,踉蹌了一下,幾乎要栽入雪里。姬越立時提起輕功飛奔過去,將人攬入懷中。
……然后雪地太滑他也沒站穩,兩個人摔成一團。
姬越下意識護住衛斂的后腦,轉了個方向,自個兒當了人肉墊子。
孤身強體壯,摔一跤沒什么,他這么弱,身子骨還不得散架么?
姬越為自己本能的保護行為找到借口。
衛斂摔在姬越懷里,姬越重重摔在雪里。
后背的冰冷讓姬越輕嘶一口氣,不著痕跡地護住懷中的衛斂。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趴在身上的青年:“還不起來?”
衛斂從他胸前抬起頭,一張舉世無雙的臉被月光照得發白。他略略抬了眼,身后穹光萬丈,宛如披星戴月。
姬越心跳驟然收縮。
猶如破冰的種子萌芽,從雪地里開出一朵花。
衛斂從他身上離開的時候,姬越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衛斂起身俯視他:“陛下,雪里躺著舒服嗎?”
姬越嘴硬:“舒服得孤不想起來。”絕不能承認是看衛斂看到發呆,他還要臉。
衛斂聲音清朗,含著微微笑意:“那陛下就在這里過夜好了。”
姬越立刻就爬起來:“孤憑什么聽你的。”
他用內力將身上的雪水與寒氣烘干,順便把衛斂的也烘干了。
衛斂掩唇一笑。
口是心非的家伙。
“哎,雪也玩完了,好累。”衛斂懶懶道,“臣想回去睡覺了。”
姬越一怔,忙問:“還有一件事呢?”
衛斂故作茫然:“什么事?”
“……”姬越強調,“你說要一起過節。”
“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往年臣一個人都不過的,今年也就不必了罷。”衛斂隨意道,看起來并不放在心上。
姬越臉一黑:“孤不是人么?說好的要一起——”他有點委屈。
衛斂凝神望他。
姬越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別過臉道:“你這么看孤作甚?”
衛斂輕笑:“陛下其實很期待與臣一起過年罷?”
姬越矢口否認:“沒有。”
衛斂轉身就走:“那臣回去睡覺。”
“有有有!”姬越敗給他了,上前去拉衛斂的袖子,露出一點孩子氣,“不許回去。”
衛斂低眸望了眼:“那還不跟上。”
姬越這回是真乖乖跟著衛斂走了。
“現在又要去哪兒?”跟著衛斂走了半天,仍未到達目的地,姬越不由好奇。
衛斂回答:“不知道。”
姬越:“???”
“臣也是第一次與人過年。以往從沒參與過,不知道流程。”衛斂誠懇道。
姬越:“那你現在是在干嘛?”
衛斂:“隨便逛逛。”
姬越:“……”
神他太王太后的隨便逛逛。
姬越止住腳步,不走了。
衛斂視線掃過來。
姬越生硬道:“孤看往年宮人過年,都要賞燈看焰火。”
“孤知道一個地方,可以看見整座王宮的花燈,也離天空最近,可以看到最美的焰火。”
他反手握住衛斂:“孤帶你去。”
-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摘星樓是王宮中最高的一座樓,一共九層樓閣,因為望去就像一座九層寶塔。欽天監天文官時常在第九層夜觀星象,推測國運。
衛斂望著一望無際的長長階梯,面不改色道:“陛下,我們還是打道回府罷。”
并不想爬這么高的階梯。
誠然只要施展輕功,這點距離不成問題。然而他無法施展,要是一步一個階梯走上去……
還是回屋睡覺罷。
“噗嗤。”姬越笑了聲,“懶狐貍,不要你走。”
衛斂:“?”
他怎么又成狐貍了?
在姬越眼中,衛斂現在就是一只又腹黑又狡詐,偶爾慫得可愛,大多數時候都懶洋洋的小狐貍。
衛斂不懂姬越的想法,他還沒有開始思考自己和狐貍的相似之處,腰身就被姬越一攬,整個人被橫抱了起來。
“抓緊了,怕就閉眼。”姬越溫馨提醒,氣息擦過耳畔,幾分灼熱。
衛斂默默抱緊了姬越的脖子。
下一刻,姬越運功提氣,平地而起,身姿輕盈。
他們在上升。
與地面距離越來越遠。
衛斂聽著耳邊風聲呼嘯,平靜地往下瞥了眼,高度令人不敢直視。
幸好他不恐高。
“別怕。”姬越安慰。
衛斂并不怕,甚至還有閑心看風景。
不過秦王都這么說了,衛斂還是很給面子地演了一下。
他閉上眼睛,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把臉埋進姬越懷里,摟著人脖子的手臂也微微圈緊。
姬越足尖在每一層的瓦片上借力輕點,幾個跳躍,便將衛斂帶到最頂上。
“好了。”姬越道,“可以睜眼了。”
衛斂睜開眼,發現他們并不是站在第九層的亭子里。
……他們直接站在了第九層的屋檐上。
腳下是鋪疊得整整齊齊的黑瓦。
俯瞰下去,是令人發暈的高度。
衛斂果斷攥住姬越的手,幾乎整個人都貼他身上:“臣腿軟,站不穩——”
姬越唇角不著痕跡地翹了翹,淡定道:“那就坐下。”
坐下的感覺果然好很多。盡管衛斂并不是真的怕。
兩人并肩坐在屋頂上,感受著風吹過來的涼爽,極目遠眺。
這里的高度可以將整個王宮盡收眼底,望見遠處燈火輝煌。
綠瓦紅墻掩映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宛如鏡花水月。重重宮闕瓦上覆滿霜雪,片片寒梅開在枝頭爭艷。
宮人們嬉鬧的身影變成一個個小點,點綴著這座巍峨的王城,映入眼簾。
順著宮道蜿蜒至城門,依稀能見宮外人家。街市繁華熱鬧,孩童聚集在街上燃放焰火。藝人雜耍,小販吆喝,萬人空巷。家家戶戶貼著對聯,喜氣洋洋。
遠山隱入夜幕,唯余一個沉默的輪廓,勾勒出千里江山壯闊。
此地是人間。
他們在高處睥睨萬物,彼此都有片刻安靜。
衛斂靜了心神,臨睨而下,心潮翻涌。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盛況。
他突然揚聲,夾雜淡淡的興奮:“看,焰火!”
姬越抬眸望去,看見一朵煙花升至上空,盛放在夜色中,無比絢爛。
無數煙花緊隨而至,將整個星空裝點成璀璨的花海。
美不勝收。
星河,夜幕,花燈,焰火。
這些東西其實每年都有,沒什么新意,姬越早就看厭了。
他從未覺得它們還有這么美的時候。
當身邊的白衣青年全神貫注看著煙花,姬越悄悄轉過頭,注視衛斂的側臉。
青年生得很好看,五官無處不精致,完完全全詮釋了美字。
他微仰著頭,煙花綻放時的金色光暈映在臉頰上,照得他容色驚人。長發被迎面而來的風吹起,似要乘風歸去。青年笑眼彎彎,熠熠生輝,仿佛萬千星辰焰火,都墜入了他的眼睛。
姬越微微出神。
明明已經將酒力驅散,他為何還感到醉意?
衛斂似察覺到他的注視,忽然轉過頭來,星眸正撞上他的目光。
兩人懼是一愣。
猶如初見之時,雪地中驚鴻一瞥。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少頃,衛斂率先勾起一絲笑,在煙花的喧囂里,落下一句輕語:
“陛下,新年快樂。”
姬越抿了抿唇。
這說來算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過年,也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新年快樂。
多少人祝他千秋萬歲,洪福齊天,可他真正想要的,只是一份簡簡單單的快樂而已。
他等了二十一年。
才等來一個衛斂。
良久,他輕笑,低聲回答。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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