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當四阿哥大駕再次光臨摛藻堂,楚言還真是一臉巴結討好。 自從她上次拒絕被“豢養”,四阿哥不知有意無意,算上出差的日子,竟有一個半月多不曾來督導過她。初時的輕松僥幸漸漸變成忐忑不安,倒不如被他打罵一頓來得安心舒服,楚言感嘆自己犯賤,決定花點功夫修繕與下一任皇帝的關系,既然了解歷史發展方向,就該善加利用,總不能反而把后路堵死。 拿出那套青花茶具,親自泡了一杯何七送來的鐵觀音,雙手奉上。 四阿哥睨了她一眼,楚言連忙賠笑。 放下她臨的那一摞貼,四阿哥接過杯子,淺飲兩口,點了點頭:“好茶!” 頭也不抬,淡淡地問:“怎么,還是臨的柳體?” “是。奴婢想著還是先練好一樣再說,沒得像狗熊掰棒子,最后什么也沒學成。” “明白就好!”四阿哥又點點頭,臉上有了些笑意,慢慢地喝完那杯茶,見她畢恭畢敬地接過杯子,笑了一下:“何時學會伺候人了?不是跟你說過?私下里,在我跟前,把奴婢兩個字省了。” “是。” “過兩天,頤和軒夜宴,聽說,你不想來?” 心中臭罵十四阿哥,臉上滿是恭謹怯弱:“奴婢,我怕萬一言語莽撞,反敗了諸位爺的興致。這廂先給四爺拜壽了,祝四爺生辰快樂,壽比南山!” “說你言語莽撞,倒是不錯。要說讓我們敗興,卻也未必。”四阿哥皮笑肉不笑,眼睛睇著她,語氣平淡:“這樣吧,你若來,那日的十張字就免了,若是不來,就趁那會兒工夫,多寫十張,如何?” 利誘加威脅,可惡!楚言恨恨地磨了磨牙,終究吞不下這口氣,小聲抗議:“四爺,這么假公濟私,不妥當吧。” “哦?假公濟私?”四阿哥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無奈的掙扎,帶笑不笑地問:“哪個是公?哪個是私?” 語塞,轉了轉眼珠子,嫣然一笑:“遵命!” 沒想到她這么快就轉過彎來,四阿哥倒有些不放心:“來?” “是。奴婢,我,還要給四爺送壽禮去呢。”輕巧地笑著,看不出一點方才的頹然。 盯了她幾眼,四阿哥微微一笑,對她所謂的壽禮倒有了幾分期待。 看他心情不錯,楚言又想起另一件事,硬著頭皮問:“四爺可知道采萱?” 四阿哥有些詫異,不解地挑起眉:“摛藻堂的這個?怎么,她欺負你了?” “沒有。隨便問問,四爺覺得她如何?”這一陣子,她想破了頭,才發現她當不成現實版的老鴇或者紅娘,既然找不到辦法不著痕跡地撮合,干脆做回她的本色,直來直去。四阿哥對采萱沒感覺也沒關系,他周圍總該還有幾個青年才俊,跟他走得近的人,遙遠的將來,前途應該還是有保障的。 四阿哥幽黑的眼睛緊緊盯著她,高深莫測。 楚言含著笑,坦然回視,輸人不能輸陣。 良久,四阿哥忽地一笑,貌似真心地贊道:“才貌雙全,人品高潔,一千個里面也未必挑得出一個。聽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真正當之無愧的才女。比你強!” 楚言自動過濾掉最后三個字,聽得暗笑,有門兒。 四阿哥頓了頓,嘆息道:“從來曲高和寡,世上的男人大多庸俗祿蠹,良配難尋。女子大凡有點才氣,必是心高氣傲,終身大事怕是總難合意了!”言罷,臉上帶笑,一雙眼睛卻望著她。 楚言無視話外之音,就事論事,繼續陪著笑臉:“雖然難得,象四爺這樣霽月風光的男子也還是有的。” 四阿哥目光一閃,直指她的居心:“你莫不是想為我做媒?我這人最怕麻煩,信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消受不起才女。” 沙豬!大沙豬!楚言心里罵著,臉上的笑容不敢有絲毫放松:“不敢。奴婢是希望四爺能做個媒。” “怎么?她看上誰了?” 事到如今,要求他幫忙,只能將數月前莫德來鬧事的始末和盤托出。那是在摛藻堂前面發生的事情,只要有心,任誰都打聽的到。 “聽你的意思,太子對她動了心思?她不愿意?”四阿哥挑了挑眉,沉吟地問。 “好像是這么回事。” “你怕太子強迫她,故而想趕緊找個好人家把她嫁出去?” “奴婢偶爾愛管點閑事。”大阿哥三個字,她絕對不會說出來。 “你還知道自己在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四阿哥好笑地搖頭:“聽你的話,太子打她主意,也有些日子了。她怎么還好好地在摛藻堂呆著?” 楚言一呆,這個,好像是不太符合邏輯。 四阿哥好心解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見到一個美貌女子,動一下心思,無傷大雅。太子何等身份,何等人才,多的是女人投懷送抱,暗送秋波,何至于強迫一個不情愿的女人?當真看得入眼,不過一個小小女官,皇上娘娘們也不至于駁他的面子,何至于用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太子身邊刻意討好曲意巴結的人多,狐假虎威,假傳旨意也是有的。我聽說,你去告了一狀,太子就懲處了那個莫德,是也不是?” 楚言囁嚅答道:“是。” 四阿哥點點頭,進一步教訓說:“為人處事,最忌人云亦云。有些事,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未必就是真的,還需自己動動腦子。” “是。”楚言乖乖回答:“奴婢錯了!” 四阿哥頗為安慰,想了想,換了個話題:“她年紀已大,若是不介意做側室,年貌相當的,眼前倒也有兩個。只是,我聽說,她當初辭了太后為她選的婚事,怕是心里早就有人了。你若是真心為她好,倒不如打聽打聽她想著什么人,設法成全了她。” 這個人是打聽出來了,她卻斷斷不肯成全,看來,采萱的事只能順其自然! 楚言敷衍道:“四爺教訓的是,奴婢再問問看。” 四阿哥笑笑,問了一句:“我說的話,果真都記住了?” 楚言一愣,隨即一笑:“是。我都記住了。” 壽筵這日,人來得挺齊,四阿哥以下,十四阿哥以上,活著的九位都到了。冰玉不知怎么也被拉了來,楚言總算不是唯一的女客,感覺舒服了一些。 經過先前十三阿哥十阿哥的生辰,楚言和七阿哥十二阿哥也算認識了。 七阿哥腿瘸,似乎不是先天遺傳,不知是小兒麻痹癥還是受過外傷。性格中多多少少有點自卑,有些孤僻,不愛說話。他的和氣不同于五阿哥的寬厚,八阿哥的溫潤,十三阿哥的爽朗,更像是一種漠不關心的冷淡。 十二阿哥比十三阿哥大不了多少,卻是這個年紀少見的沉穩持重,象個小老頭,只有眼中偶然閃過的好奇標志著一顆仍然年輕的心。十二阿哥外貌天賦都是平平,似乎頗有自知之明,藏愚守拙,對兩個出色的弟弟只有傾羨,沒有嫉妒,相處融洽。 幾位阿哥挨著個兒上前,對四阿哥說些吉利話,拿出各自的壽禮,有文房四寶,有書籍畫軸,還有小雕塑擺件。 四阿哥自是滿臉堆笑,連聲稱謝,這些人中數他輩分最大,倒也沒有太多禮節需要做作。 十四阿哥輪過之后,諸人的目光都落到楚言和冰玉兩個人身上。 楚言走了過去,垂首呈上帶來的小小包裹:“奴婢恭祝四貝勒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近日,歲歲有今朝!”但愿他年年歲歲都能記住今日的兄弟友愛,他年,整起這些人的時候,下手多留三分情。 “多謝!”四阿哥含著笑接過去,見她用綢布仔細包裹了,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心中喜歡,竟有些舍不得拆開,掂了一下,笑問:“是什么?” “回四爺,是一個小小的繡架。” 四阿哥有些意外:“是你繡的?” “是奴婢畫的樣子,請人繡的。奴婢,呃,不會刺繡。” 四阿哥啞然失笑,還想說什么。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已經好奇得不行,連聲嚷著拿出來讓大家看看。 原來是一幅水墨繡畫。一叢蘭花,兩支竹子,配上細細的烏木框子,簡潔明了,有禪的意境。 她模仿了鄭板橋的蘭竹圖,請早燕找了繡工好的一個女孩子,只花了一天繡出來,框和架子也是現成的。效果竟是出奇地好!就連七阿哥也拿了過去,仔細看了看,贊了兩聲。四阿哥滿臉笑意,不掩飾眼中的激賞。 冰玉也將她打的一條穗子呈給四阿哥。 十阿哥愛鬧,嚷著要敬四阿哥三大杯,被十四阿哥拉住:“別急!今兒還有一位壽星呢。” 楚言狐疑地看了一眼十四阿哥,視線掃過室內眾人,除了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其余的人什么時候生日她大約都是知道的,看到冰玉正抿著嘴對她笑,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這天也是楚言的生日。作為基本資料,楚言的出生日期,她自然是知道的,卻沒有“我的生日”這種切身之感。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冰玉早有預謀,笑嘻嘻地拿出了準備好的禮物。十三阿哥送的是一塊懷表,楚言歡喜莫名,她花了好大功夫,總算弄明白了古代的時辰是怎么算的,仍然很不習慣。十四阿哥送的是一個古舊笨大的八音盒,木頭表面的油漆已經斑駁,楚言上緊發條,含笑聽著金屬輕輕碰撞,奏出一首不知名的贊美詩。冰玉送了個荷包,精巧的藤蔓圖案,看得出下了不少功夫。 十二阿哥大概早得了消息,準備了一方端硯。 十阿哥撓著頭,懊悔居然錯失了這樣一個示好的機會,期期艾艾地說回頭補上這份禮。 十四阿哥恥笑說:“壽禮只有早送,哪里有過后補的?” 一聽這話,十阿哥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年紀較長的幾位阿哥也都是一臉尷尬。 楚言連忙賠笑說:“五爺的禮物,奴婢早就得了。是一幅字。” 五阿哥微微一愣,望著她釋然一笑,有一分感激。 “奴婢正想向七爺討一份壽禮。聽說七爺乃是象棋國手,可否陪奴婢這個臭棋簍子下上一盤?” 七阿哥微微一笑:“隨時奉陪。” 楚言道了聲謝,轉向九阿哥,笑道:“九爺袖筒里收著的銀票,要是都送給奴婢,連八爺十爺的份也盡夠了。” 眾人愕然。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冰玉轉頭偷偷地笑。 九阿哥冷哼一聲,向袖筒中一掏,取出一沓銀票,摔給她,口中罵道:“除了銀票,你還認得什么?前一陣子,給你的一船鴨絨,可不是白送的。” 楚言毫不客氣,細細點過一遍,歡聲叫道:“yeah,發了!竟有三百二十兩!” 在幾道又驚奇又好笑的目光中,一本正經地回答說:“回九爺,奴婢除了銀票,還認得黃金白銀珍珠瑪瑙翡翠玉石綾羅綢緞,值錢的東西,大半都是認得的。” 有人憋不住噴笑出來。 楚言只作不知,從手中點出幾張銀票塞回給九阿哥:“喏,六十兩買一船鴨絨,二百兩運費,奴婢沒占便宜吧?” 九阿哥恨恨地奪了過去:“得了便宜還賣乖!” 哄堂大笑。 四阿哥一手握拳,掩著嘴笑了兩聲,兩眼含笑,直望著她。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