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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醫(yī)生看著玻璃柜里被燈光映照著而顯得更加陰森的青銅器，滿眼的問號。

    好吧，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把大好的休息日浪費到博物館里來。不過瞥了眼興致勃勃的湯遠(yuǎn)小朋友，醫(yī)生還是認(rèn)命地抹了把臉，繼續(xù)耐著性子看玻璃柜里不知道是用來做什么的古董們。

    因為是周末，博物館里并不像平常那樣人煙稀少，許多家長都帶著孩子來參觀。盡管熊孩子們已經(jīng)盡力克制了喧鬧的沖動，但博物館內(nèi)已不復(fù)往日的寧靜，到處都有著竊竊私語聲和歡笑聲。

    醫(yī)生在青銅器展廳里晃悠了一會兒，被一堆不認(rèn)識的字和不清楚用途的青銅器虐得體無完膚，覺得自己就跟文盲沒啥兩樣，白念了十多年的書。他直起腰嘆了口氣，用視線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就這么一晃眼，湯遠(yuǎn)小朋友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好順著人流到了下個展廳。

    這個展廳是十里紅妝特展，據(jù)說是在博物館的館藏之中整理出了一些古代女子的珠寶首飾來展覽。醫(yī)生對這些更沒有什么興趣了，但這些好歹要比青銅器好看，便慢悠悠地欣賞著，看到好看的就拿出手機來拍張照。他早就問清楚了，這個博物館拍照只要不開閃光燈就可以。像他這樣的人非常多，還有拿單反來拍的，看起來相當(dāng)專業(yè)。

    其實說是來博物館里感受中國文化，了解古代歷史，但幾乎所有人都是走馬觀花，一晃即走。所以相比之下，那個站在一處玻璃柜前好長時間都一動不動的藍(lán)裙女子，就特別顯眼。待醫(yī)生走到她身畔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定定看著的，是一支藍(lán)綠色的金簪。

    這支金簪是一只鳥雀的造型，頭部和眼睛都是珍珠鑲嵌的，身體部分卻是藍(lán)綠色的。那種藍(lán)綠色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所制成，在燈光下閃著幽幽的藍(lán)光，并且還隨著人的走動而變換色彩，從湖藍(lán)色到藏藍(lán)色，就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醫(yī)生雖然不懂首飾，但看到這支金簪的一刻，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忍不住像那名年輕女子一樣，在這支金簪的展柜前停下了腳步。

    玻璃柜里的銘牌上寫著：唐朝雀形點翠簪。

    點翠？醫(yī)生覺得這個詞有點眼熟，正想用手機搜索，就感到肩膀被人拍了兩下。

    “怎么來了都不來找我？”一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意外。

    醫(yī)生回過頭，發(fā)現(xiàn)跟他打招呼的是一位年逾四十的中年大叔，他長著一副很有輪廓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歲月在他的額頭上刻下幾道皺紋，更加增添了他的儒雅氣質(zhì)。他的手拄著一根拐杖，竟是腿腳有些不便。

    “??！是您！”醫(yī)生呆了片刻，才想起來這位大叔就是之前大半夜特意把逃家的湯遠(yuǎn)送回來的大好人，當(dāng)時還沒說上幾句話好好感謝人家，這位大叔就被同伴拽走了。此時遇到，醫(yī)生很是驚喜，琢磨著怎么開口跟人家道謝，最起碼也要請大叔吃頓飯。只是還沒等他開口，他旁邊一直盯著點翠簪的藍(lán)裙女子也轉(zhuǎn)過頭來，跟這位大叔打了聲招呼道：“你好，館長。”

    哦！這大叔竟然是博物館的館長嗎？真的是好巧?。♂t(yī)生對其肅然起敬。對于他這個文科成績不好的人來說，博物館館長就是文化人中的文化人，高不可攀啊！他正想多聊兩句，就發(fā)現(xiàn)這位館長大叔眼鏡片后看著他的眼神詭異了起來。

    “你女朋友？”館長語氣詫異。藍(lán)裙女子一愣，連忙擺了擺手道：“我們不認(rèn)識的?！?

    “哦哦！”館長大叔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

    醫(yī)生也覺得頗為尷尬，他側(cè)過頭打量著身邊的藍(lán)裙女子，她的年紀(jì)二十歲剛出頭，皮膚白皙，清秀可人，只是在右眼處有兩厘米左右的紅痕，乍一看上去像是被什么東西抓傷的痕跡，但醫(yī)生一眼就看出來并不是傷痕。

    “這是胎記?！彼{(lán)裙女子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目光，笑著解釋道。她的五官精致，這一笑更是清麗婉約，但眼尾的這道胎記卻極為突兀，破壞了她的美貌，讓人忍不住惋惜。

    “那個……我是醫(yī)生，需不需要我介紹一下我們醫(yī)院的醫(yī)療美容科？”醫(yī)生職業(yè)病發(fā)作建議道，現(xiàn)在醫(yī)療技術(shù)發(fā)展到如此地步，別說是個胎記，就算是換張臉都不成問題。

    藍(lán)裙女子摸了摸眼尾的紅痕，笑著婉拒道：“多謝，我不想去掉這道胎記?！彼@然不想再聊這個話題，看了看展柜里的點翠簪，又看了看館長，終于鼓起勇氣問道：“館長，這支點翠簪真的是唐朝的嗎？雖然造型穩(wěn)重大氣符合唐朝的審美，但點翠一般不是只能保存一百多年嗎？而且這支點翠簪的顏色如此鮮艷，真的不是明清時期或者更近代仿造唐朝的器型做成的嗎？畢竟仿古是每個朝代都熱衷的……”

    顯然這個問題在她的心里想了半天了，一時說出就忍不住語速加快，神情激動。

    館長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跟他走出展廳聊天。醫(yī)生雖然覺得剛剛建議人家整容很不禮貌，但又對藍(lán)裙女子的問題非常好奇，便沒有走開，邁步跟了出去。

    “點翠這個工藝，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那時候被稱之為昱珀，是把昆蟲的翅膀鑲嵌到金銀之上的工藝。之后昱珀工藝發(fā)展到具體分門別類，便專門把鑲嵌翠鳥羽毛的工藝稱之為點翠?！别^長說得這么詳細(xì)，實際上就是為了照顧聽不懂的醫(yī)生，“現(xiàn)在存世的點翠飾品，基本都是明清時期的，也是因為更早的點翠飾品基本都保存不下來。而且這些存世的點翠，展覽出來也是經(jīng)過后期修繕的，重新上色或者重新鑲嵌翠羽?！?

    “原來如此。”藍(lán)裙女子聞言有些惆悵，顯然是認(rèn)為展柜里的那支點翠簪也是修繕過的。

    “可是這支點翠簪并不是翻新過的?！别^長的語氣帶著自豪，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嘿嘿一笑道，“這簪子會單獨放在一個展柜里，就是因為這簪子一出土，就是如此。而且自從現(xiàn)世以來，就有無數(shù)學(xué)者質(zhì)疑它的年代和來歷，后來做了碳14鑒定，便無人再說什么?！?

    “碳14鑒定？”醫(yī)生見有聽不懂的名詞，便好學(xué)地發(fā)問。

    “是利用碳14的半衰期，來鑒定物品年代的一種鑒定方法。對于任何含碳物質(zhì)，只要測定其剩下的放射性碳14的含量，就可推斷其年代。這種方法可以測量有機物的年代，這支點翠簪上的珍珠和點翠，都確定是唐朝的物什無誤。它甚至得到了更精確的推算，有可能是唐朝晚期的。”館長耐心地解釋道，他這樣徐徐而論，倒是吸引了許多小朋友圍觀。

    “老爺爺，點翠那么好看，為什么現(xiàn)在沒有了呢？”一個小女孩舉起手來發(fā)問，她剛剛也參觀過十里紅妝展廳，對那支點翠簪頗為喜愛，甚至還拽著自家母親的手鬧了一通，說自己也想要一支。結(jié)果被母親無情拒絕，說這完全買不到。現(xiàn)在她正是怏怏不樂的時候。

    “因為點翠需要用到翠鳥的羽毛，為了一支簪子，要殺掉那么好看的小鳥，不是很殘忍嗎？”館長大叔對小孩子就更耐心了，連語氣都放柔了許多。

    小蘿莉皺著包子臉，歪著頭努力地想了片刻，甕聲甕氣地說道：“只需要羽毛啊，那就不能像綿羊，過一段時間剪一次羊毛那樣剪羽毛嗎？”

    “因為翠鳥科的所有翠鳥，都非常敏感，與人接觸的時候會高度緊張無法進食，甚至?xí)偪駚y飛而導(dǎo)致撞死，更別說圈養(yǎng)和繁殖了。這是一種美麗而且無法豢養(yǎng)的野生動物，跟牛羊不一樣?！边@回說話的不是館長大叔，而是那名藍(lán)裙女子。她的目光恍惚，像是在想象著什么，又像是懷念著什么。

    “這樣啊……”小蘿莉鼓起腮幫子，有點不服氣，又說不出來什么。館長見狀，便徐徐教導(dǎo)道：“《淮南子》有云，始皇利越之犀角、象齒、翡翠、珠璣，乃使尉屠唯發(fā)卒五十萬。意思就是秦始皇看中了百越的寶物，發(fā)兵五十萬去攻打百越。而這犀角、象齒、翡翠、珠璣四種寶物都是什么，大家知道嗎？”

    “犀牛角！象牙！”

    “翡翠我知道！綠色的那種玉！媽咪特別想要的那個，上次還跟爸比吵架來著！”

    “珠璣是什么啊？是不是珍珠？”

    圍著的蘿莉和正太們立刻紛紛搶答，家長們也都笑著站在旁邊。這個博物館定期有各種講座活動，休息日還有許多志愿者隨時教導(dǎo)孩子們歷史知識，所以他們也都喜歡帶孩子來這里玩。

    “犀角、象牙和珍珠都猜對啦，其實這四種寶物都是取自動物身上的哦！那時的‘翡翠’二字，所指的就是翠鳥。翠鳥身上有緋色和翠色兩種顏色，便被稱之為翡翠。直到明朝時，緬甸玉傳入了中國，因為所擁有的兩色與翠鳥相似，翡翠才有了現(xiàn)今的意思?！别^長特別適應(yīng)這種講課的模式，一邊摩挲著掌心的拐杖，一邊徐徐道，“所以古時所說的珠翠，就像那支點翠簪一樣，上面綴有珍珠和翠羽的飾品。這么一支珠翠，在古時，也只有后妃和公主們才能戴得起，因為太稀少、太珍貴了，比現(xiàn)在的鉆戒還要奢侈，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毙√}莉還是不甘心，嘟著小嘴，扯著自家母親的袖口。

    “唐朝時以奢靡為榮，自安樂公主起甚至還流行織成裙。知道什么叫織成裙嗎？其實俗稱就是百鳥裙，不是用鳥的翎羽做頭飾，而是做整條裙擺，那豪奢得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蘿莉正太們聽著都不禁瞪大了雙眼，一支點翠簪都那么美麗了，更遑論是一整條裙子了！

    “而到宋朝的時候，宋太祖就遏制住了這股歪風(fēng)邪氣。趙匡胤看到自己女兒穿著鑲貼翠羽的衣裙，便勸阻并且下詔禁鋪翠。就連宋徽宗，也就是歷史上那個因為花石綱而丟掉宋朝江山的皇帝，他在位的時候也重申了禁鋪翠的禁令。”

    “宋徽宗估計并不是不喜歡奢侈，而是他喜歡畫鳥，舍不得因為鳥羽而殘害鳥雀的生命吧?！彼{(lán)裙女子插嘴道，旋即神情黯然道，“可禁令歸禁令，私下還是有人捕殺翠鳥做點翠的?！?

    “到南宋時期，高宗帶頭銷毀了交趾進貢的六百多條翠羽，并且頒布了一條銷金為服罪，點翠亦然。如果不銷毀鑲金和點翠的衣服首飾，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流放兩年。只是到了明清時期，商業(yè)繁榮發(fā)展，資本主義萌芽，政令再也管不了這些奢侈品的事情，點翠盛行一時。”

    “只是翠鳥的數(shù)量也有限，加之人類經(jīng)年累月的捕獵，而日漸稀少。可是市場需求卻日益擴大，工匠們后來便以藍(lán)綢或者琉璃替換翠羽。等到了清末民初的時候，燒藍(lán)工藝便徹底取代了點翠。而到現(xiàn)在，翠鳥是國家級保護動物，點翠工藝便徹底成為歷史了?！?

    館長寥寥幾句就講了點翠的發(fā)展史，神情也復(fù)雜起來。誰都不想流傳幾千年的手藝失傳。但時代在變遷，不可能所有事物都能長存于世，這也是考古的樂趣和意義所在。

    “老爺爺，翠鳥是不是不想自己因為羽毛而被抓??？”小蘿莉眨了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著頭發(fā)問。

    “是啊，翠鳥當(dāng)然不想的啊?！别^長大叔溫聲答道。

    “可是珍珠呢？蚌也不想因為肚子里的珍珠被殺吧？我們吃的雞鴨魚肉，也不想因此失去生命吧？”小蘿莉天真地問道。

    “這……”館長大叔一愣，這簡直涉及哲學(xué)問題，甚至還有佛學(xué)問題，他可怎么跟小孩子解釋清楚？

    “那么植物呢？大樹長得好好的，就被砍倒啦，雕刻啦，它肯定也不想的??！石頭呢？我看書上寫，石頭也是會變化的啊，也許人家長得很慢，誰知道石頭是不是有生命的呢？它們肯定也不想被人踩被人分割開來??！”小蘿莉化身為十萬個為什么，那些看似天真，但細(xì)思恐極的問題，分分鐘就把一群人秒殺得無言以對。小蘿莉的母親表情尷尬，顯然對自家女兒強大的殺傷力早已熟知，但依舊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小妹妹，點翠簪淘寶有賣，有好多種類哦！”

    醫(yī)生聽到聲音耳熟，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竟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蹦出來的湯遠(yuǎn)小朋友。他這一句話，便把小蘿莉的注意力立刻引開了。小蘿莉的母親也會意地掏出手機，淘寶上的點翠簪自然很多都是仿制的，有些就賣幾十塊錢還江浙滬包郵，糊弄糊弄小朋友足夠了。而且小蘿莉追根究底也并不是想要什么答案，而是想要一支亮晶晶的首飾罷了。誰管是不是翠鳥羽毛做成的？對付一切女性的利器就是買買買，不論對方是八歲還是八十歲。

    醫(yī)生自嘆弗如，這湯遠(yuǎn)才十二歲就這樣會哄女孩兒開心，等長大了還得了？

    接下來便是一群家長開始交流淘寶心得了，館長也被別人叫走了，而那名藍(lán)裙女子又走回展廳去看那支點翠簪，醫(yī)生自己卻不想再去看了。

    只要一想到那么美的飾品竟是剝奪了美麗的生靈而制成的，醫(yī)生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不會被那個小蘿莉的話繞進去了吧？”湯遠(yuǎn)看了看他的臉色，撇了撇嘴，“照她的說法，那不光不能吃肉，連菜都不能吃了，你要為了不殺生而活活餓死？”醫(yī)生打了個寒戰(zhàn)，連忙搖頭，身為一個吃貨，自然不能放棄美食。

    “飼養(yǎng)和種植的食材，本身就是人類培育而成，如果不是為了食用和使用它們，它們也就不會存在。”湯遠(yuǎn)說得頭頭是道，“而野生動物都是屬于無法豢養(yǎng)，而且數(shù)量稀少的。為了保證生物鏈的完整性和自然環(huán)境的平衡，自然不能任意捕獵。況且，若是孔雀真的比雞肉好吃，那么孔雀此時就不會是養(yǎng)在動物園供人觀賞了，而是在養(yǎng)殖場了。要相信我大天朝幾千年以來的飲食文化。”醫(yī)生聽得無語，不去糾結(jié)他說得到底對不對，但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居然被一個才十二歲的孩子說服了。

    “走吧！下一個是刀光劍影展廳，都是兵器！大叔你肯定喜歡！”湯遠(yuǎn)拽著醫(yī)生的袖子，氣勢洶洶地奔往下一個展廳。不遠(yuǎn)處，館長大叔看著那一大一小離開，不禁埋怨陸子岡道：“你看看你，做什么這么著急地拉我過來？還沒和那小子說幾句話呢！”

    陸子岡心想，他怎么敢讓館長跟醫(yī)生多說幾句，再多說幾句，老板的事情就會被館長嘮叨出來了。雖然蘅蕪香消除了醫(yī)生腦中有關(guān)于老板的記憶，但相關(guān)人員的記憶卻不好徹底消除，只是模糊了而已。若是多得了幾句線索，萬一想起來什么可怎么辦？

    “都幫你檢查了一遍，除了那尊元青花之外，還有一個古董問題比較嚴(yán)重?！标懽訉鶉?yán)肅地轉(zhuǎn)移話題。他來博物館是受館長委托，來查看古董有沒有什么異狀，而選人多的時候探查，是因為陽氣重的時候，更能看清陰氣存在的方位?！澳亲鹪嗷ㄒ驗橛心阍?，所以問題倒不大，可是另外那個就……”

    “哪個？”館長立刻停止了抱怨，神情凝重。上次出了影青俑事件，館長雖然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但也時不時請陸子岡過來看看。

    “十里紅妝展廳的那支唐朝雀形點翠簪。”

    二

    下午5點以后，博物館之中，整整一個白天的喧囂又重新歸于平靜。清潔人員在各個展廳打掃衛(wèi)生，很快就完成任務(wù)，璀璨的燈光也因為無人參觀，一個接一個地暗了下來，最后連中央空調(diào)也停止了運轉(zhuǎn)，徹底歸于寂靜。

    “嘖，那幫人類的小崽子們也太吵了，真是煩死了?！辈恢肋^了多久，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嘶啞地抱怨著。

    “啊啦啦，又不是第一天這樣，有什么不習(xí)慣的？不過最近幾年來這里看我們的人類年輕了許多啊，不像是以前天天看老頭子了，現(xiàn)在可以看美少年萌正太洗洗眼睛?。　币粋€嬌俏的聲音笑嘻嘻地說道。

    “可是討厭他們手里的那個薄鐵盒子，有些人就是不記得關(guān)了那什么閃光燈，那晃得??！再這樣下去，沒幾年我的這雙老花眼肯定瞎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唉聲嘆氣。

    “切，你們今天沒注意到有個年輕人很奇怪嗎？”

    “哪個？是那個瞎轉(zhuǎn)悠又不時吐槽的那個戴眼鏡的嗎？居然連我的名字都不會念，‘簋’字就那么難嗎？這都不認(rèn)識！”

    “哦……那個字念‘鬼’啊……”

    “哎呦呦，我也是才知道呢……”

    “……”

    “嘖，不是那個?！?

    “那就是那個穿藍(lán)裙子的妹子？右眼尾有道胎記的那個？就是一個被青羽美貌所傾倒的腦殘粉，也沒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吧?！?

    “咦嘻嘻，說起腦殘粉，倒是有個小孩子挺奇怪的，他帶來的那條小白蛇居然隔著玻璃柜沖我流口水，真是太萌了！”

    “是有個帶著古怪玉器的年輕人，他肯定是看出來我們的不同，尤其在青羽那里多看了好幾眼。”

    “看出什么也不怕，難道還能把我們怎么樣不成？我們可都是國家級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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