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又隔了幾天,沈殷才在集市上看到阮軟了。不過那個小姑娘不再像是以往那樣甜笑著朝他奔過來,反倒扒在隔了好幾米遠的巷子口,露出半個腦袋和一雙水潤的杏眼,悄悄往他這邊張望。 自以為將小身子藏在拐角的地方就很隱蔽,可他抬頭的那一瞬間就瞧見了。 以前催促著都還不樂意挪動腳步,這還是沈母第一次見兒子主動想要從菜攤上離開,于是多嘴問了一句:“去哪兒?” 身子一頓,沈殷垂下來長長的睫羽遮住眼里期待的光,小聲回了句:“就隨便走走。” “走走也好,整天悶著也不是個事兒。記得不要再像之前那次跟人打架了。”沈母仔細叮囑了一番,縱然不放心,但還是讓沈殷走了。 瞧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小少年,阮軟做賊心虛地將小腦袋趕緊縮了回來。在原地呆愣了幾秒鐘,糾結自己是不是被發現了。如果被發現了的話,要不要先走。 只是她還來不及做出抉擇,比她高一個頭的小少年已經走到了跟前,背著光的身影將她堵在了墻邊。 “沈哥哥?”小姑娘仰著頭看他,大眼睛迎著陽光瞇了起來,非常小聲地喚了句,手指不安地攪著自己的襖子下擺:“嬸嬸有沒有罰你不許吃飯呀?” 在四五歲的小女孩眼中,不讓吃飯就是很重的懲罰了。她記得王嬸家的那個哥哥上學堂不好好聽講,將夫子氣得直跳腳。被王嬸知道后,就是罰他不許吃晚飯的。 “沒有。”對上小姑娘關切的眼神,沈殷牽起了嘴角,搖著頭否認了。 娘親確實沒有罰他不許吃飯,只不過讓他在門口跪了兩個時辰而已,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不許起來。 冰冷的天,地上也是寒氣逼人。他在呼嘯的冷風中跪了四個時辰,膝蓋以及往下的小腿都凍得沒了知覺,可他不覺得自己有錯。那些人欺負他就算了,但怎么能欺負白團子呢? 她是自己交的第一個朋友,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欺負,尤其起因還是白團子想幫他。 實在心中不忍,娘親還是在他跪了四個多時辰后松了口,讓他進屋烤烤炭火。不過那個時候他雙腿凍得僵硬 ,感覺肺管子里都冒著寒氣,險些撐不住了。不過他沒有聲張,不哭也不鬧,硬是咬著牙自己緩了過來。 臉上閃過若有似無的悲戚,沈殷斂了神色,聲音自動放柔和了些:“你是來找我的么?怎么不過去?” “我擔心哥哥的傷,所以來看看。前幾天也來了,不過沒看到你。”小姑娘從上衣的兜里掏了掏,而后白嫩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展開,幾塊糖果安靜地躺在小小的手心。彩色的糖紙在明亮的太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非常漂亮。 見沈殷不接,阮軟直接撈起他垂在身側的手,將幾塊糖果一并塞到了他手上,笑得靦腆:“我的錢就只夠買一點點的糖果,我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給沈哥哥。” 以賣菜為生,生活上還是很拮據的。像是糖這種奢侈的東西,他只有在過年的那幾天才能吃到幾塊,還是祭祖上墳后剩下的。 知道家里的經濟情況,小少年很懂事地從未開口要過任何東西。可畢竟才六七歲的年紀,看到別人有,總還是有些艷羨的。 盯著手心的糖看了半晌,隱有霧氣縈繞在眼眶,沈殷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心中愈加柔軟:“我很喜歡,謝謝。” “不客氣噠。”阮軟害羞地用爪子捂了捂自己的臉,正高興著又想到一個問題,小心翼翼問了問:“那以后,我還能找沈哥哥玩嗎?” 猶豫了一會兒,小奶音有些沮喪:“嬸嬸好像不喜歡我了,那她會同意沈哥哥跟我一起玩嗎?” 小孩子對于情緒的感知最為敏感。她或許不知道緣由,也分辨不清具體是哪種轉變。可她就是能感覺出沈母對她的態度變了,談不上惡意,但也絕對不是喜歡。 “她沒有不喜歡你。”沈殷很快就回了一句,顯得真誠又讓人信賴:“她,她只是不想讓我們在集市上玩,因為這兒沒什么好玩的。以后咱們可以不來集市。” 小姑娘傻傻地就信了,愣頭愣腦地問:“那我們去哪兒?” 沈殷神秘地笑了笑,布滿赤紋的臉頓時生動起來。哪怕戴了兜帽遮著,袒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也是黑亮黑亮的,像是黑曜石一樣。 小少年沒說話,帶著阮軟七彎八拐沿著出村的路子走了挺久,然后 兩人爬上了一個小山包。不僅視野開闊,那里還有很大一塊平坦的石頭,兩個人躺在上面都綽綽有余。周圍有一些雜草掩映著,不容易被人發現。 “哇,從這里往下看,可以看到整個村子!”沒見識的小姑娘驚喜地呼出聲,眸中的歡喜浸染到了小臉上,笑聲宛如一串銀鈴。被風一吹,傳了很遠。 看白團子這么喜歡這個地方,沈殷難得展現出這個年紀的小少年該有的稚氣,有些自得地勾唇:“這地方是我偶然發現的,覺得空氣很好,時不時也會來坐一坐。以后你要是想找我了,就來這里。” “那你要是不在怎么辦?”小姑娘偏頭,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 “不會不在的。” 每逢集市那天,天不亮他就會起床,然后下地將當天要賣的菜摘好。在沈母醒來后,兩人簡單地用過早飯,他幫著挑擔將兩筐菜送到集市。賣菜其實他也幫不上什么忙,頂多將別人遞過來的錢收一下。 之所以還要他在菜攤邊守著,不過是因為除了那兒,他沒有地方可去。沒人招呼著他一起玩,在哪兒都是孤零零一個人。 可現在不同了,有人記掛著他。 誠如承諾的那樣,沈殷每天都會在小山包那兒等人,可阮軟卻不是每天都來。有些時候隔個一兩天,偶爾也會三四天才來一回。但總歸他次次都等到了。 兩人的關系也隨著接觸的增多越來越好,小少年也終于放下了心中的自卑,在阮軟的面前主動摘下了兜帽,露出本來的模樣。 轉眼冬去春來,天氣逐漸回暖。然而阮軟這天夜里卻睡得并不安穩,屋外頭人聲嘈雜的,吵得人翻來覆去還是醒了。 她將外衫攏了攏,吱呀一聲打開了木門。就見住在周邊的鄰居通通都從屋里出來站在了路邊,高舉的火把將夜空照得亮堂堂的,仿佛白晝一般。 “這是怎么了?”阮軟揉了揉困得快要閉上了的眼睛,蹬著小短腿到了王嬸的跟前,仰著頭一臉困倦。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