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起夜的燭火微弱的穿過厚厚的錦帳,帳在這樣的朝代并不僅僅防蚊,它更像圍幔,把床圍成小房間,如果是拔步床那種類似小房間的床,帳子隔開內外兩間。 立秋以后夜里涼,有條件的人家逐漸換掉夏天的蚊帳,承平伯府到今天為止更是換過兩回,春秋的錦帳和冬天的還不一樣,現在使用的是冬天厚厚的青蓮色帳。 燭火很不容易的出來,勾勒出女主人模糊的身影,她披散著長發,抱著雙膝靠在床頭,睜大明珠般的眸子,這里暗,眸光和燭光爭輝。 匆忙離開周家商會的尤桐花,她想不通,她索性從頭開始想,想的很遠很遠。 在她能記住的事情里,五歲坐在雜貨店門前,拿著家里剛出鍋的一個餅,開開心心的咬上一口,有個小乞丐從北風里出現,尤桐花看看他的黑瘦,再看看自己缺一口的餅,吃力的撕下半片送過去:“給,你也吃。” 小乞丐第一把抓這半邊,另一把抓走尤桐花手里的半邊,跑了。 北風掩蓋他的身影,卻突出尤桐花傷心的哭聲,讓她記得很牢,這是她童年記憶里的深刻。 哥哥要娶嫂嫂了,尤桐花歡欣盼望,她不顧日夜繡著新房里的東西,以為會有一個疼自己的人,結果新媳婦進門第二天,就背著哥哥讓她少吃多干活,這個家的當家人屬于新媳婦了。 在她成長的記憶里深刻。 她的丈夫去世,從貧窮到富貴的伯夫人傷心欲絕,她恨不能跟著他一起走,可還得為他隆重發喪,短短的七七四十九天,居心叵測的人都不給她,他們卷財而走,他們散布承平伯夫人如何仗著年青勾引承平伯的事跡,說的活靈活現,承平伯夫人自己都快信了,如果沒有丁氏“賣”她到承平伯府這一出,而丁氏還活得好好的,這是個活證人,尤桐花會像過往的很多女人一樣,在謊言中被淹沒。 再想就是今天,她做錯了什么嗎? 她有對不住登徒子的地方嗎? 她有對不住五歲那小乞丐的地方嗎? 她有否認丁氏當家人的地方嗎? 難道她跟著承平伯一起上奈何橋,卷財而走的那些人他們會分不到錢? 她招惹了誰,還是擋住誰的道不成! 顯然沒有,她為自己活著,為自己而去商會,沒有仗勢欺人,也沒有欺騙瞞哄。 然后,她想到毛太宰夫人,這位從京里出來,在別人眼里和她自己嘴里“天子腳下”長大的人,也在背后散布自己的謠言,還有壞老頭兒文聽雨,闖進家的御史們,還有魯王,她何曾惹到這些人? 哦,還有喬夫人,聽說她家這幾天爺們姑娘們大打出手,她不肯體諒自己的難,當然也不體諒她。 厚帳帶來溫暖,可是北風盤旋在外面,不過是縮身夾尾巴度日,還是揚眉吐氣的活著,承平伯夫人不會再選擇,她要好好活著,讓所有人她沒有招惹而又看她不順眼的人,繼續看不順眼。 難過這種勁兒,是你自己的,又不是伯夫人尤桐花的,喜歡難過這種情緒,這是自己的選擇,沒有人能夠干涉。 她就是想不通,這些人為什么這樣對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就從名譽上給自己一刀,自己的名譽像是他們這些人家里的魚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北風呼呼,承平伯夫人不冷,下意識的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柔軟的身體讓她能做這個動作,這個動作令她覺得更好的積蓄力量,總有一天會變得強壯。 這個時候,一個身影閃到眼前,他英俊的面容溫和為主斯文為輔,認真來說,他從沒有歧視過自己,也沒有看輕自己。 伯夫人回想她對晉王梁仁誤會的那一天,她病臥在床,殿下前來探病,他充滿憐惜的目光讓自己誤會。 骨子里刻著寡婦的字樣讓承平伯夫人痛不欲生,因為她失去不愛戀卻妥善照顧的丈夫,這字樣也讓承平伯夫人不肯接受殿下的關懷。 她認為殿下是登徒子,唉.....和今天的這些人比比,是她誤會殿下,殿下要是登徒子,一百個承平伯夫人也早就失身。 無邊無際鋪開如黑暗的想不通,現在化成可憐兮兮的懺悔,承平伯夫人在這懺悔中入睡,夢里也覺得自己做錯,晉王殿下在南興擁有生殺大權,卻肯給自己一片自由活著的天地。 就像南宮夫人、蔣夫人等沒有殿下衣食無憂,汪姚氏、左趙氏和陳娘子卻實實在在也活在梁仁提供的天地里。 這樣的夢里,伯夫人沒有拿自己和枕邊人相提并論,她只是認識到,殿下是個好人,原來是自己誤會了他。 早飯的時候,新的消息進來,管家林義負責雜物的采買,不像會功夫的林德護院為主,不怎么出門;管家林忠和林誠照管商鋪,出門的時候自有定時,林義是每天都有新消息進來的人,不過今天他是自己跑來通報。 “夫人,城門張貼告示,殿下一早整頓商會,說離過年不遠,冬天是各商會頻繁舉辦的日子,公布十六條不許鬧事的規則,外地來的商人陳大郎和本地的商人申大郎剛剛被抓。” 承平伯夫人一愣:“誰?”她昨天晚上出事以后,就以秦氏身體不好為由提前回來,那兩個人叫什么名字,她沒有問。 林義小心的提醒:“就是昨天周家商會上的那兩個?” 承平伯夫人面頰漲紅:“哦,是他們,”茫然愈發的加重,呆呆的望著碗里的粥米,低聲自語:“殿下是怎么知道......” 猛的反應過來,向林義道:“你怎么知道的.....”跟出門保護的是林德,昨天也確實是林德。 話到這里,承平伯夫人緊緊閉上嘴,周家人多嘴雜,第一個那外地口音的登徒子,想來就是林義說的外地商人陳大郎,當時旁邊人可不少,第二個在假山后面出來的本地口音,告示上寫他名叫申大郎,那個場景自己沒看到別人,不意味著別人沒看到自己,商會上人隨時出現,出現在哪里,都有可能。 她不再要求答案,林義聽到問話還是給出來:“陳大郎嘴巴不緊,他昨天在商會上炫耀來著,” 承平伯夫人怒火燃燒:“他炫耀什么?” “說和夫人搭上話,以后咱們家的商會他會有請帖,申大郎是被別人看到,別人談論里出來的。” 承平伯夫人板著臉,她又想來一點,昨天她拔出簪子,讓申大郎抱頭鼠竄尖嚎連聲,想不讓人知道也挺難。 現在就只有一點疑惑:“為什么殿下要管這件事情,殿下這么快就.....恰好的管了?” 承平伯夫人的嗓音越來越低,別人向她獻殷勤,當事人多少有些感覺,而她,竟然不是慌亂,反而穩妥,認為就應該這樣。 除去她以外,也有人這樣想。 林義笑道:“殿下張貼的十六條里,手續要齊全,生意要規矩,不許騷擾商客,不許擾亂南興,”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