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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奉縣天破-《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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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氏如此說,即是承認了殺人之罪。

    “娘!”崔遠急喊住她,對暮青道,“這位將軍,我娘并非兇手,她一介婦人,怎有那殺人的氣力?”

    知縣嗤笑,楊氏膀大腰圓,壯實不輸男子,她沒有殺人的氣力?

    “我娘乃女子,我爹的衣靴她怎穿得?那人是我殺的!”

    “遠兒!”楊氏厲喝起身,揚手便扇!

    啪一聲脆響,崔遠轉翻在地,臉頰五指紅印,登時便腫了,嘴角血絲殷紅。

    “娘?”崔遠捂著臉,不敢相信娘親打了他。

    楊氏望著他的嘴角,那殷紅刺了她的眼,她眼底隱有痛色,卻伸手提住兒子的衣領,一把便將他給拎了起來!崔遠斯文清瘦,被楊氏拎起,分外顯得瘦弱。

    楊氏道:“這位小將軍,你瞧見了吧?犬子自幼讀書,不曾習得武藝,民婦身強力壯,這身氣力是殺得人的!”

    暮青不言語。

    “你再看民婦這身量,與犬子一般高,男子的衣靴是穿得的。”楊氏拎著崔遠,并立面向暮青。

    江北女子身量本就較江南女子高些,楊氏確比普通江北女子還要高些。

    崔遠這才發(fā)現(xiàn)娘親打他并將他從地上提起的用意,不禁急喊:“娘!”

    “你給我閉嘴!”楊氏厲喝一聲,“你爹死后,娘要你習武,日后子承父志保家衛(wèi)國,你偏對習武無意,要寒窗苦讀學你外祖。娘依了你,這些年來家中兵書你可曾看過一本,刀劍可曾舞過一回?娘倒不知,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何時有那殺人的本事了!”

    “我……”崔遠支吾難言,半晌腫著半張臉強辯道,“殺人還用本事?不就是揮刀斬人頭?我進屋時,見那狗官睡了,就一刀割了他的頭!娘不必護著我了,人就是我殺的!”

    “不,人不是你殺的。”暮青開口,打斷了崔遠,楊氏母子齊望向她,她道,“人并非死在榻上。”

    人若死在榻上,柴刀就不會從頸后砍入,而且噴濺血在床帳上,榻前地上有血泊,人是死在床前的。

    崔遠愣住,一時語塞。

    楊氏道:“沒錯,人死在床前。”

    暮青沉默了片刻,緩緩點了頭。

    崔遠面色大變,“我娘是胡說的!”

    楊氏抬手打斷了兒子的話,道:“那狗官當時睡得正熟,是我把他提下床榻的,在他醒時殺了他。”

    “你如何進的屋?”

    “就這么進去的,那狗官沒栓門。”

    暮青點頭,兇手帶著柴刀,若門栓上了,應會用刀撥開門閂,但她留意過門閂,上面沒有刀刻的痕跡,李本昨夜睡時未栓門的可能性很大,楊氏的話與現(xiàn)場符合。

    “殺人后,你如何將尸體搬去的后院,自己又是如何去的?”

    “搬?那些護衛(wèi)都醉死在廚房里,何需費力搬?我將那狗官從后窗扔下了去,自己也是從那窗口跳下去的。”

    “你氣力雖大,但到底是女子,那后窗離地頗高,你跳得下去?”暮青問,她起先說起楊氏藏匿兇器和衣靴時,認定楊氏就是真兇,此刻又質疑起她來,態(tài)度令人摸不著頭腦。

    楊氏卻深望一眼暮青,明了她的意圖,笑了笑道:“老了,攀那窗臺時還滑了腳。”

    暮青聽了皺眉,但沒就此止住,繼續(xù)問道:“你如何將尸體堆成的雪人?”

    “我讓那狗官跪著,面向西北,向我的亡夫和為國捐軀的將士們賠罪!”

    “雪人的頭顱呢?”

    楊氏搖頭一笑,“將軍莫再試探民婦了,那雪人沒有頭顱,議和狗官怎有臉見邊關將士!”

    暮青沉默了,半晌,沉嘆一聲。

    最早發(fā)現(xiàn)兇案的是福順客棧的店小二,他受驚跑去街上,嚇得說不出話,沒多久就被護衛(wèi)帶了回來。后來圣駕便到了客棧,客棧外被御林衛(wèi)嚴密封鎖,案情只有進了客棧的人才知道,那時楊氏在家中。案發(fā)現(xiàn)場的細節(jié),除了今日在客棧的人,只有兇手知道得清楚。

    前世她的同事們辦案,抓捕到兇手審訊結束后,還有一個程序要走,那便是帶著嫌犯指認現(xiàn)場,讓嫌犯在現(xiàn)場重新指認和敘述作案過程,為的就是認罪口供與案發(fā)現(xiàn)場一致,避免出現(xiàn)替罪者和冤假錯案。

    此案的血衣和兇器雖未掘出,但楊氏的作案動機、時間、曾經的家世經歷和如今的身份境遇,乃至身形都吻合,如今連案發(fā)的細節(jié)也供述無誤,應是兇手無疑了。

    “殺人償命,你可想過家中兒女?”暮青問,這世上有太多案子本可以不發(fā)生,死者未必無辜,兇手未必窮兇極惡,但法就是法,法理無情。

    “小將軍從軍邊關,家中可有親人?”楊氏不答反問。

    “沒有。”沒有親人……

    唯一的,已經故去了。

    楊氏笑了笑,重新坐回了椅子里,“小將軍莫嫌民婦說話戳心,沒有親人無牽無掛,好過日日憂心不得安眠。”

    楊氏側了個身,望向縣衙外,風急雪細,飛卷如幕。婦人那被風霜催打的容顏笑起來并不美,卻別有苦澀溫柔,她緩緩開口,時光漸遠。

    “他爹走時是遠兒六歲那年冬天,那日也下著雪,像昨夜那般的雪。我說,雪太大,邊關許封了,別走了。他說官府登記造了冊,邊關戰(zhàn)事緊,朝中征江北兒郎發(fā)往西北征到了越州,官府已定了今年服郡役的派往西北,他在其中,只能走。他還說,到了邊關寄書信回來,不過是服役三年,三年后就回來。”

    “他說三年,我就等。人一時等不回來,就等書信。書信來時已是開春雪化,我身懷六甲已有四月,我坐在窗下讀那書信,一頁的紙,瞧了半個時辰。郎中說我懷的是雙胎,家中緊著做秋冬衣裳,使不起那往邊關送信的銀錢,我當了出嫁時的釵子,送了封信去邊關。我數(shù)著日子,一來一回,收他三封書信,兩個孩兒便該出世了。”

    “我只收了兩封信,第三封信該來的那幾日,我日日在家門口等,等啊等……等來了一副舊衣靴,報信的官差說,人……死在了大漠。”楊氏抬頭望向暮青,眼底無淚,卻刺得人心口疼,“小將軍,你可上過大漠?能與民婦說說,那大漠是何模樣?為何殺人?”

    暮青沉默無言。

    楊氏許也不指望她答,笑了笑道:“我這半生,換過的地兒多,到過衢川,到過永嶧,后來來了奉縣,換來換去也沒出這越州,日后更看不到那大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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