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英雄所見-《勒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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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群議,沒能得出結果來,因而石勒在退朝之后,便獨召張賓入宮問對。
張孟孫首先說了:“軍爭策略,不可謀之于眾,且唯恐晉人有間者在朝野之間,預先窺知消息,使我進軍不利啊。”
石勒點點頭,說你所言有理——“是故朕命群僚商議,卻不定計,要獨與太傅密商。太傅仍意偽攻兗州,而實取厭次么?”
張賓微微一笑,說:“非也,臣請陛下采張令(張敬為中書令)之策,偽向厭次,而實謀兗州。”
石勒笑道:“我固知太傅會如此說。”但隨即就一皺眉頭,問你在朝堂上駁斥張敬的那些話,我聽著也很有道理啊,該當如何解決才好?
張賓請石勒展開地圖,置于案上,然后先說:“兩國相爭,動輒發(fā)兵數(shù)萬,擁塞于道路,布陣于平野,圍繞于城邑,對峙于山川,軍強者勝,軍弱者敗,而若兩相拮抗,則以能因應時機,率先制人者勝。是故形勢瞬息萬變,案上談兵,難免疏漏,即便陳、張之智,孫、吳之謀,倘要指其錯處,有何難哉?是故臣才能只言片語,即使張令緘口。
“且張令幾視晉寇為草芥,以為必可調而動之,世事豈能盡如其意?陛下前與祖士稚戰(zhàn)于河內(nèi),于其人之能,有所查知,試問祖某可是容易受制于我的么?
“軍爭當依山川之理,料強弱之勢,謀其大略,然后可以隨機應變,制人而不為人所制。今我與晉人隔河相峙,當先謀渡河,既深入賊境,則敵不敢不應,糧秣物資,亦可稍稍因之于敵,主動在我。若先欲使敵疲,然后再尋機渡河,則若晉人佯退,趁我半渡而擊,恐怕難有勝算了。”
隨即手指地圖,詳細對石勒解說道:“今河南之勢,如臣所言,蘇峻為裴文約舊將,青、徐之間,其實為裴某所有,聞其將徐徐歸之晉廷,好在尚未實行,乃使我有可趁之機。
“蘇峻倨傲、驕橫,聞其與郗鑒不睦,且兗東諸守,與之亦不相得。則若兗州有事,蘇峻因曹嶷橫在其間,必不敢,也不愿往救;青州若被兵,兗東諸守必報洛陽,以待祖士稚之決,往來之間,動必迂緩……”
他并指入刀,作勢在青、兗之間一劃,說:“既如此,則其間正乃我可渡河攻敵之處也!陛下請看,去歲蘇峻攻曹嶷,敗之于營陵、平壽之間,旋即進迫廣固,不能下而退。兩相約和,以濰水為界。
“雖然,北海、劇縣,其實兩屬,曹嶷之軍不敢過巨洋水,唯齊國、濟南尚在其掌控之中。則我不必于樂陵南渡,而當取道平原。
“先使一軍,偽攻厭次,以覘蘇峻動向。若蘇峻往監(jiān)曹嶷,而不救邵續(xù),乃可趁機攻取之;然曹嶷已如驚弓之鳥,恐不敢出廣固半步,蘇峻亦甚輕之,多半是會北救邵續(xù)的。候其動,我即使一部自高唐渡河,直取歷城!”
歷城縣也就是后世的濟南市,在青州西部,屬于濟南郡,目前在曹嶷手中,則曹嶷既已歸趙,要他獻出歷城來,應該不難。
“歷城在河東南,我軍既入歷城,則東可相助曹嶷,西可直取濟北,乃將青、兗兩分。其地北依濟水,南倚泰山,東西狹長,軍斗唯勇者勝。洛陽方面,或尚不克來救,則濟上諸郡——濟北、東平、任城、泰山——必合兵御我,然彼等勇怯不齊,臨時會聚,若使太尉將兵,破之易也。
“倘若祖士稚急來救,我可于歷城、巫山之間,深溝高壘,與之久峙。自襄國而至歷城,雖有大河中隔,河北俱平原,交通便利,不過六七百里而已;而自歷城向洛陽,首尾多山陵,軍行不便,且距離倍之,則久峙于我有利。倘若晉人自河上運糧,則我可陳兵北岸,不時騷擾、搶掠之。
“其后覘時窺勢,乃可徐徐增兵河內(nèi),謀破李矩。李矩若破,河內(nèi)盡得,則洛陽于我不過一水之隔罷了。晉師若退,我乃可趁機收取濟上諸郡;晉師若不退,則可謀攻洛陽……”
石勒捻著虬須,沉吟道:“洛陽恐不易取,裴文約必將發(fā)關中之軍來助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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