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殺人放火(上)-《地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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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識了吳老,游方對風水學有了更多的了解,卻更加不信玄異怪誕之說。而學識淵博的吳老卻對這些神秘學說很感興趣,一直想做系統的研究。吳老見到游方手中那面楊公盤,又聽說它曾是明末清初風水及建筑大師雷發宣用過的羅盤,簡直是愛不釋手,以研究的名義借去玩過很多次。
吳老非常喜歡這面羅盤,也愿意花重金去買,但卻一直沒好意思開口,游方早看出來了。他和吳老之間的感情可不一般,甚至想過找機會對五舅公打聲招呼,把羅盤送給吳老。
可惜這個打算最終未能實現,前不久身患絕癥的吳老失蹤了,根據游方暗中調查的結果,吳老已不在人世。如果不是因為吳屏東老爺子的意外,游方此刻也不會出現在河北鄉下的一片玉米地里。
回憶往事,游方下意識的用手撥動盤面,掩飾著磁針的震顫現像,不動聲色的抬眼望向面前的玉米地。
這一片田地范圍很大,足有數百畝連成一片,游方所站的位置地勢稍高,面前的田野呈層狀緩坡漸漸向下,一直延伸到一條河邊。河水大約有二十多米寬,遠遠的來勢很急直沖游方所站的方向,約在五百米外拐了一個彎,穿過兩座不高的小丘間流去。
游方的背后,西偏北方向,一公里外有一道起伏的山梁,呈半環繞狀向右側低伏延伸,河邊的小丘便是山勢的盡頭。河上有一座橋,在穿越鄉野的104國道上,最近的村莊在橋那邊河的對岸。
村子里沒有燈光,風中連狗叫聲都聽不見。104國道沿玉米田而過,離游方立足點最近的地方也有三百多米遠。夜間車輛不多,偶爾過路的大多是重載的大卡車,像黑夜里一只只圓睜雙眼的鋼鐵怪獸,在風中奔馳而過。
國道上近幾天剛挖過一條溝,回填的不是很平,夜間超速超載的大卡車經過時都會發出“轟隆”的顛簸聲,傳的很遠十分刺耳。
除了連綿不斷的風聲和偶爾傳來的汽車聲,近處還有一種聲音,離游方只有兩、三米遠,抬眼卻什么也看不見,像是鐵器與土石碰撞所發出,掩蓋在風聲中幾乎細不可聞,這聲音竟是從地底傳來的!
陰幽之夜,有人跑到玉米地里打洞干什么?只有一種解釋——他們在盜墓。
這伙盜墓賊加上游方在內一共有五個人,規模已經不小了,今夜要盜的墓很大,據游方一口咬定下面的東西很多很貴重。除了游方之外,另外四個人都是此盜墓團伙的核心骨干,這是一票策劃已久的大買賣,不熟的外人參與的越少越好。
游方是唯一的外人,而且是第一次入伙,但他的身份很特殊,是這個團伙的“掌眼先生”,這伙盜墓賊就是他引來此地。掌眼先生在團伙中的職責是找到埋藏在地下深處的古墓葬,并判斷墓葬的年代、規模、殉葬品的價值、墓室格局以及墓道朝向,并制定最佳的盜掘線路以及方案。
這可不是簡單的活計。由于年代久遠,很多深埋地下的墓葬一般人在地表查覺不出任何痕跡,但是高明的掌眼先生甚至在幾公里之外的高處就可以看出異常。土層土色的判斷僅僅是小意思,還要分析地層堆積變化,考察動態的地形地貌、植被分布等。
進入新世紀以來,神州大地一輪收藏熱潮越來越邪乎,也引發了中國境內一股盜墓狂潮,連帶盜墓類的文學作品都在網上流行開來。野外容易被發現的古墓藏十有**已遭盜掘,剩下的只有那些埋藏的十分隱蔽或人們沒有注意到的古墓,尋找油水厚的墓葬越來越難。
掌眼先生還需要考查各地的民間傳說,歷朝歷代的史志記載,比如哪個地方在哪個朝代出過什么大人物,安葬在哪個鄉哪個村附近,歷史上墓是否曾被盜掘?調查結果與實地勘測相結合,從而確定有價值的墓葬所在。
確定地下有墓葬并且有盜掘價值之后,還要判斷出墓葬的分布結構,確定從什么方向入手盜掘?用多長時間、以什么方式能夠進入墓室?手段要準確、迅速、隱蔽。由于古代大戶人家選擇陰宅必定請風水師定穴位與朝向,所以掌眼先生也必須精通風水學。
總之要掌握考古、地質、歷史、民俗、情報分析、傳統風水等各方面的知識,才能成為一個出色的掌眼先生。有這些學問做什么不好偏偏要盜墓?只能說是利益使然,膨脹的貪欲使很多人不惜踐踏一切。
但游方本人卻不是為了盜墓而來,五舅公傳授風水時曾嚴令禁止他參與這種事情,并告誡他一旦破戒后患無窮。今天是游方設下的一個圈套,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設局讓這個團伙主動找到自己,并且讓這些人相信此地有一個明代大人物的墓葬,陪葬有大量珍貴的古瓷。
游方今年只有二十一歲,他是第一次真正將“理論用于實踐”,破解古人所設的陰宅風水,更是第一次運用自幼熟知的江湖手段設圈套引人入絕地。他很緊張,就覺得有一只手伸在胸腔里攥著自己的心臟,全身的血液流動幾乎都要停滯了,甚至沒有辦法大口喘氣。
但他必須保持冷靜,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露出破綻來,同來的那伙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狂狐、大光頭、頹子、貓二這四個人都是背有血債的亡命徒,不止一位對他們有威脅的人消失的莫名其妙,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個局已經走到最后一步了,成功失敗天亮前就見分曉,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如果順水推舟就此放棄原先的打算,今夜不必冒生命危險,還能發一筆橫財。哪怕以后選擇更好的機會再下手也行,反正已經取得那些人的信任。
策劃了三個月,等事到臨頭游方卻猶豫了,一時下不了決心。“吳老,你若在天有靈,能不能告訴我該怎么做?”這個念頭剛起,羅盤中的磁針奇異的停止了上下跳動,卻仍在左右顫擺。游方輕輕的調整呼吸,神色一片木然。
就在這時,有一條人影分開玉米秸稈鉆了出來,那人一直就在附近,不動的時候陰影中幾乎無法查覺。他走到游方的身邊,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羅盤,遞過來一根煙說:“游先生,抽根煙解解乏吧,這種活時間長了也怪無聊的。”
游方沒有說話,揣起羅盤接過煙,沒等對方湊過來給他點煙,已經掏出了一個防風打火機給自己點上了,那人無聲的笑了笑,也點燃了一根煙。
防風打火機青色的火焰很淡,點煙時雙手攏住。那人抽煙的姿勢很特別,一般人抽煙用食指與中指夾住,老煙民這兩根手指第一關節的外側往往被熏黃。但那人抽煙是用食指與拇指倒著夾住,點燃的煙頭藏在手心里,另外三指微攏,手心朝向胸口。
這么拿煙在遠處看不見煙頭的亮光,盡管附近沒有人,但盜墓賊還本能的保持小心,這已經是一種職業習慣,平常抽煙時也不由自主以這種姿勢。游方與這伙盜墓賊在一起已有一個月了,發現他們平時的煙癮都很重,而手心和大拇指肚都被熏黃了,這是一個異于常人的特征。
游方以前不吸煙,但加入這個團伙后很快就學會了,在精神緊張時點一根煙也是緩解情緒的方式,他抽煙的姿勢與身邊那人一模一樣。
那人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暗色的連體緊身衣,混身上下有很多各種形狀的兜。他的身材很結實,風將衣服吹貼在身上,可以看見健壯的但不夸張的肌肉輪廓,似帶著矯健的爆發力。他是個會家子,練過幾年功夫,不是很好對付。
游方也不清楚對方的真名是什么,只知道他姓李,此人在燕京地下古玩界綽號狂狐,人稱狐爺。如果白天看見他,會發現此人的相貌很端正,臉上與雙手保養的都很好,就像個生活安逸的小老板。
狂狐是這個團伙的老大,這個角色可不僅僅需要會盜墓,還要在道上有各種關系,負責協調組織行動,以及事后的銷贓、將文物洗白、分配贓款等。
一般行內有地位的老大,很少親自參與小打小鬧的盜墓行動,往往都有古董商或收藏家的身份做掩護。具體的活由手下信得過的“班頭”招伙計去干,他只負責收貨,按貨物的成色給錢,由班頭再分配給伙計。如果出了事,也可以推脫說貨是從市場中收來的,自己對來歷并不清楚。
有些小團伙的老大往往親自兼任班頭,帶伙計奮戰在發掘第一線。
團伙中的普通伙計大多沒什么文化,只負責打洞摸東西,要求口風緊、膽子大、手藝好、靠得住就行。伙計們盜墓所得雖然不少,但遠不能與文物流到市場中的巨額價格相比。比如一件品相好的明清官窯瓷器,洗白了拿到拍賣市場上可能價值百萬,但是從坑里摸出來的時候,伙計也只有一千左右的報酬,通常只根據完整器物的器形大小按件拿錢。
這一產業鏈的利潤以及貓膩主要在中間轉手環節,真正賺大錢的并不是在土里打洞的蟊賊。
狂狐很少親自到“現場”來,但今天情況有些特殊,同來的三個人都是平時他手下獨當一面的班頭,此刻骨干們聚在了一起親自動手,足見狂狐對這一票生意的重視。
煙吸入肺中,再緩緩的從鼻孔冒出來,游方感覺情緒舒緩了不少,掐滅之后兩人沒有亂丟,而是將煙頭揣進了兜里。狂狐看著前方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游先生斷定這是明代大墓,似乎有點深啊,昨晚我親手下的釬子,墓頂在七米以下。”
游方不動聲色的回答:“狐爺果然是大行家,這一帶的明墓一般不超過六米深,但我們所站的位置在清代爆發過不止一次山洪,地方志中有記載,山上沖下來的泥沙淤積層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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