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辭 第1章 孤苦-《春秋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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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節。
隴右涼州已經開春,今夜迎來了年后的第一場春雨,大如瓢潑。
涼州城以東二十里有座名為“鹽官”的小鎮,幾百戶人家院落規劃修建的四四方方,外緣圍上一圈低矮土墻就成了一座造型齊整的小型城郭。
鎮東口第一座院子里,從墻面到屋頂斑駁陸離,東拼西湊,縫縫補補,看得出來主人家很勤快但家境差了些,眼看著就要漏風又漏雨,破敗潦倒。
此時一個衣著貧寒渾身濕透的落魄少年正蹲坐在院中主屋的門檻上,身后的屋子里沒有點燈,也空無一人,他就這么一個人雙臂抱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望著屋檐外如注的雨線怔怔發呆。
每年的這一天,少年都會有些難過,今年額外又多了一份難過,因為大約半刻前,有個長相俊美的年輕人千里迢迢趕路到了這里,跳上他家墻頭,笑瞇瞇說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取他的狗命!
……
少年姓楚,名元宵,是個孤兒,年歲不大,過了今天就算剛滿十三了,被撿回來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天生人,正月十五被撿回來就算是正月十五生的了。
據那個死了七年的老酒鬼生前的說法,十三年前的那個元宵節,他在涼州城外的某個山坳里撿到這個孩子的時候,他還是個裹在襁褓里的嬰兒,能看得出來剛出生不久,哭聲時斷時續,被發現時就那么躺在一片死人堆里。
沒有人知道當時躺在這個嬰兒周圍的那不下三十條人命為什么會被人截殺在荒郊野外,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父母在不在那三十具尸體之中,總之老酒鬼到了那地方的時候,在場的除了包裹里頭的那個孩子還有半口氣,其余人等無一活口!
老酒鬼當時大概也未多深思,只是以為可能是行兇的人不覺得他一個剛出生的娃娃能活下來,又或者也可能是不在乎他到底能不能活得下來,反正最后他倒是有那么一把子好運氣沒做了刀下亡魂。
那年冬天很長,開春很晚,涼州城外天寒地凍大雪紛飛,這個孩子也算是命大,老酒鬼撿到他的時候他還沒被凍死,屬實算是老天爺大發了一回慈悲。
那老酒鬼本是個無親無故的老獨孤,前半生都是涼州邊軍里的戍邊軍卒,沒什么本事,在軍營里蹉跎了大半輩子到最后連軍餉錢都沒存下幾個。
后來年紀到了就從行伍里退了出來,他就背著他那把壓箱底吃灰多年的破軍刀離開了軍營,最后在這離州城不遠的鹽官鎮安了家落了戶。
那天恰巧有事進城的老酒鬼碰巧遇上這檔子事,就把在那山坳里的事情報了官,然后帶著這個撿回來的孩子回了鹽官鎮上這座小破院子,后面的幾年就只能夠一口面糊糊一口水地把這孩子養到了六七歲,一大一小兩個獨孤,這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勉強湊合。
如此大的人命案事發邊地,消息自然不脛而走,隨之而來的各種猜測說法也有很多,其中聽起來最靠譜的說法是他們運氣不好遇上了流寇馬匪圖財害命,畢竟涼州是正兒八經的邊地,近些年來雖沒有打過仗,但有個把伙的流竄匪類確實也不算太稀奇。
當年為了此事,涼州邊軍還曾專門派出過一營數千軍馬在方圓數百里地界內巡查剿匪,以保地方安寧,可最后的結果卻是什么都沒找到。
……
自此之后,時隔七年。
少年猶記得,老酒鬼死的那年他七歲,那天也是個元宵節。
大清早就出了門去忙著掙他們爺孫倆一碗飯錢的老人直到后半夜才回來,一身風雪,重傷垂死,還沒來得及等到七歲的小娃娃跌跌撞撞跑出門去找個郎中回來,他就已經在炕頭上咽了氣。
那老頭兒生前脾氣不好,極愛喝酒,喝醉了之后脾氣就更不好,偌大一個鹽官鎮幾百戶人家上千口人丁,他在這里住了將近二十年愣是一個朋友都沒處到。
所以當時只有七歲的娃娃楚元宵枯坐一夜一天又一夜之后,就只能一邊哭一邊自己給那老頭找個埋骨地,家里沒錢,連口棺材都打不起。
鵝毛大雪,寒風呼嘯,刺骨冰涼入心三寸,鎮東口這第一座院子的院門到幾步之外的鎮口,再到三里地外的那座名為蟄龍背的山腳下,少年現在已經不太愿意記得清當時的自己是怎么把那老頭的尸身連扛帶拖搬出去那么遠的,也不愿意回想起當時身后留下的那一條長長的雪地腳印又有多長?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被撿回來的孩子再一次成了個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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